6、第六章 宴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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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举办宴会？”正在插花的百合不小心剪断了手中葵花的枝干，原本打算用作主材的那支葵花就这么被从中间剪成了两节。
原本还满脸笑意的芽衣和花梨见状立刻收敛了神色。
昨天晚上，松木先生向花梨说，自己的生日就在下周，希望能和花梨一起度过，因此决定在铃屋举办宴会。
自己的客人要在茶室办宴会，对于艺伎来说是十分值得骄傲的事情，过去花梨的客人从来没有一个能够负担如此高昂地费用。花梨因为松木先生的话很是高兴了一阵，到晚上客人们离去后，她还留在芽衣的房中，直到芽衣从隔壁广野小町返回后和她分享这份喜悦。
芽衣因为花梨的客人要在铃屋办宴会的消息高兴坏了。
过去只有富士山先生和博多先生在铃屋举办过宴会，这也是为什么日菜总是会说，是她在赡养整座茶室，逼迫百合应该把珠宝与和服收藏间的钥匙交给她。因为富士山先生的确是铃屋出手最阔绰的客人。
受尽了日菜的白眼，芽衣却也只能忍气吞声。等到那天在河滩上看见熟悉的身影时，她先是恶心想吐，后来感到万分害怕。可是等到日菜的尸体被送走下葬，铃屋从此再也没有那个咄咄逼人、颐指气使的讨厌鬼之后，芽衣打从心底里开始感谢那个杀死了日菜的杀人鬼。
‘真是活该！’芽衣在路过日菜的房间时会看着里面哭泣的杏子幸灾乐祸，‘何必为她哭泣？那种女人，死了才好！’
所以在昨天晚上听说花梨的新客人竟然要在铃屋办宴会时，芽衣比花梨更开心。她抱着花梨，两个人滚在薄薄的寝具上，兴奋地设想宴会上的场景。
“花梨，你一定要紧紧地抓住松木先生！”芽衣抚摸着花梨的脸蛋，严肃叮嘱，“只要举办了这次的宴会，就算比不上过去的富士山先生，但你也是铃屋的主人了！”
“香叶和日菜不同，她对继承铃屋的事毫无兴趣。如果能再多几个像松木一样的客人，你或许也能成为独挡一面的魁首了！到那时候，你也能和百合一样，再也不必看人脸色了！”
“可是……百合不是想让桃香继承铃屋嘛……”花梨倒是没有芽衣那么高兴。自己的客人要在铃屋举办宴会，她虽然觉得面上有光，但却被芽衣突然的话给吓了一跳。
“再说了，我可没有百合姐那样的气魄……”花梨想起月前那个名叫山口的女人来访时的场景。被她打伤额头的百合，直到现在还在用刘海遮盖额角的痕迹。如果是换成自己的话……花梨脑海中闪过那个女人的模样，身体抖动了两下。
“你在胡说什么，花梨！”芽衣猛然提高了嗓门，攥紧花梨的肩膀。不过她很快又放缓了声音，压得很低，“你才是最应该继承铃屋的女人！”
“香叶自命清高，桃香性格顽劣，杏子和加奈子尚且年幼。除了你，铃屋还有更合适地老板娘吗？”芽衣的语气似乎相当认真。
花梨被芽衣的表情给震慑了，她缩着肩膀嗫嚅着说，“可是，可是，百合姐不是还在吗？”
“你没听到那个女人说得吗？”芽衣笑了，“她跟我们一样，都还在艺伎名册上呢！”
“现在，她的情夫死掉了，年纪也大了，如何在吉原再翻身呢？”芽衣的笑意直达眼底，“花梨，你是个善良的孩子。只有你做了铃屋的主人，才会留下百合，也算是报答了百合多年来的照拂。如果换成别人，百合的下场该会多么悲惨呀！”
黑暗地卧室里好一会儿没有声音。后半夜的吉原，人们早就累得沉沉睡去了，只剩下两个人的心跳声。
从这份寂静中，传来花梨怯懦的询问。
“那么，你呢？”花梨问，“如果芽衣继承了铃屋的话，会把我们全都赶出去吗？”
那双纤细柔白地手将断成两节的葵花从榻榻米上捡起来。百合一边将原本打算做主材地葵花又修剪一番，一边让坐在身侧的桃香另去取了陶罐过来。
“松木先生，自己说，要在铃屋举办庆祝生日的宴会吗？”百合低头修剪着手中花材，将原本地花瓶放到了一旁。她用手将葵花上的每一片叶子都扯下来，绿色的粘腻汁液从葵花叶茎的伤口中流出来，盖在她的柔荑上。
花梨紧靠着芽衣，伏在榻榻米上瑟瑟点头。
芽衣微笑着对百合说，“百合姐，马上就要举办桃香的花展了。若是能让松木先生在铃屋举办宴会的话，让他多带些朋友来看看，也好让桃香在花展之前先物色些好客人嘛。”
听罢芽衣的话，百合浅浅微笑。
她露出落寞的神色，从桃香手中接过陶罐，将修剪好的花材依次插入陶罐中固定，原本横排在榻榻米上看来略显杂乱的花材在陶罐中呈现出崭新的生命力，与陶罐粗矿的风格相得益彰，极为自然。
“若是能在铃屋举办宴会，那自然是极好的。”百合微笑时嘴角总是向下，带着些愁容。她旋转手中的陶罐，仔细查看罐中花材的模样，“只是，不足一月前，日菜曾在中庭躺过。松木先生知道这件事吗？”
即将举办生日宴会的地方，却有横死的女尸躺过。这可真是晦气。
芽衣脸上笑容勉强，“松木先生是为日菜落泪的客人，我想……”
“哎呀，百合姐！”正从百合手中接过陶罐的桃香看着葵花皱眉，“葵花的叶子都揪掉的话，恐怕都没法儿过夜了！”
被打断的芽衣默默偏头。
“无妨。今夜过后，本来就会扔掉。”百合用手帕擦拭着双手，让桃香将陶罐送去松之间，今天晚上，博多先生要在那里和香叶玩和歌游戏。两个人轮番以事先准备好的花材为题拟写三首和歌，书写完毕后再揭开花艺，查看究竟谁的和歌意境与使用了同样花材的花艺更符合，则胜出。
是种附庸风雅的无聊游戏，整个吉原，大概只有香叶会觉得这是种娱乐。
芽衣看着桃香离去的身影，耳中传来百合的哀叹。
“下周举办宴会吗，真是难办啊。”百合状似为难的抚摸着自己一侧的脸颊，一边将修剪花材的剪刀拿在手里。
芽衣立刻看向百合，只见铃屋的老板娘微笑看向芽衣，“还是赶快和桂屋的人联系吧，得让他们提前订好食材才行。”桂屋是吉原里专门替茶室准备饮食的高级食肆，各家茶室都有自己的厨房，但如果要举办宴会的话，以铃屋来说，只能向桂屋预订酒席。
“还有花梨和芽衣。”百合笑意温婉，“得赶快和松木先生确定访客名单才好，否则若是酒席没有备齐或是助兴的人没有选好，那可就麻烦了。”
“至于花梨，明天就让鹤屋的人过来一趟，替你准备一身新和服吧。”
夕阳的余晖中，百合的笑脸让人如沐春风，甚至消散了夏季的炎热。她抿着双唇，整理持刀的左手垂在膝头，被整理和服裙裾的右手掩映。
“若是真能借此驱散近来的晦气，倒是承蒙松木先生对铃屋的诸多关怀了。”百合说。
从百合房中携手离去的芽衣与花梨和放置完陶罐返回的桃香撞个正着，桃香笑嘻嘻地扶住差点儿栽倒的花梨，“花梨姐，你最近变得莽撞了哦！”
花梨小声的道歉，芽衣将她的手臂从桃香的手里拽了过来。
“桃香，百合应该还在等你呢，不赶快去看看吗？”芽衣笑着说，“就快到时间了，百合也需要你替她准备妆发吧。”
“你在说什么呢，芽衣姐？”桃香困惑地走过两人，往百合的房间走去，“百合姐是老板娘，又不是艺伎。”
“倒是花梨姐和芽衣姐才该赶快换衣服吧！”桃香说着就不以为意的转身离开了。
芽衣笑着连声称是，和花梨去了长廊尽头自己的房间。
等到桃香走进百合房间的时候，百合正在收拾那些要扔掉的花材，桃香在她身边坐下，和她一起捡拾榻榻米上的落叶。
“百合姐，你真的要让那个松木在这里办宴会吗？”桃香撇嘴。
“是松木先生。”百合纠正她。
“瞧瞧芽衣的样子，我看她要变成下一个日菜了。”桃香盯着斜对面芽衣紧闭的房门，却听百合柔声说道，“果真如此，对铃屋来说倒不失为一件幸事。”
“就只怕，她不过是空有日菜的心性罢了。”百合意味深长地顺着桃香的视线看去。
百合极少会说这种露骨的话语，桃香诧异地回望百合。但百合已经收回视线起身去书架前整理花艺的工具了。
桃香再次看向隔着一个中庭上空的长廊，芽衣的房门紧闭，两人大概正在房间里庆贺百合同意松木先生举办宴会的事情。只要这次宴会结束，花梨在铃屋也算是有了和香叶抗衡的资本。若是芽衣能够在宴会上也找到一个像松木这样的客人，那铃屋的局面恐怕就大不相同了。
过去日菜虽狂妄，但独木难成林。更何况，那时百合尚能支撑铃屋，日菜也不敢真的放肆。
桃香颇为不快的皱眉。
“日菜那家伙，死得可真不是时候！”桃香小声嘀咕。
“百合姐！”桃香从榻榻米上跳起来追到百合身旁，用撒娇的语气抱着她说，“我可不想再看到芽衣也变成日菜那幅模样了！到时候就连吃饭都要看她的脸色！”
百合瞥了一眼桃香，“真是奇怪，我可不记得你曾经看过日菜的眼色？”
桃香愣了片刻，一时回不上话。半晌后才委屈地说道，“真过分啊，百合姐。”猫一样的圆眼珠直勾勾的盯着百合。
已经整理完工具的百合回过身来看向桃香，怜爱的抚摸着她的发顶。
桃香还不是正式的艺伎，梳的依旧是简单地圆髻，她的头发五黑靓丽，好似绢丝。桃香闭着眼睛感受百合温柔地抚摸，嗅闻着来自百合身上那股清淡地花香，大概是刚才修剪花材时沾染上的。
但从百合嘴里说出的话却打破了桃香的依恋。
“扇子舞，练得如何了？”百合问。
桃香的脸色立刻垮了下来。
上月起百合便不断督促桃香练习扇子舞，她的舞技在铃屋中只比日菜强上那么一点点，可是百合却打定主意要让她在花展上表演扇子舞。桃香本来并不在乎到底表演什么，但练习扇子舞比其它技艺更需要耐心，她的手腕已经满是被折扇打到的伤痕了。
“百合姐……”桃香用软糯的声音含糊念叨着百合的名字，像一只小猫一样地拱着百合，让百合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好了，桃香。”百合抱住桃香，抚摸她的脸蛋，“忍耐这一个月吧，等到花展之后，不想再跳扇子舞也没关系了。”
“百合姐，客人要让我跳的话，难道百合姐会让我不跳吗？”
“呵呵。”百合笑容暧昧，“花展上跳的那么糟糕的话，还有谁会让你跳扇子舞呢？”
被取笑的桃香没有生气，反而跟着百合笑起来。
“那么，桃香找不到客人的话，也要怪百合姐咯！”桃香笑嘻嘻地用鼻子去蹭百合的下巴。
百合偏头轻笑了一声，振袖掩唇，略微下垂的眼角弯着，意味深长地说道，“你会有一个好客人的，桃香。富士山可是相当期待你的花展呢。”
自日菜死后已经有一个月没有再临铃屋的客人富士山先生，却在前日来信问好，询问关于桃香下月花展的事项准备得如何了。
相熟的艺伎死去，甚至没有多问一句日菜遗体下葬如何了，却只记得物色更年轻、更幼嫩的艺伎学徒，富士山的这种行为，即便在整个吉原看来也可说是薄情。可是百合却似乎毫不以为意。
“百合姐看来很中意这位客人嘛。”桃香说着，松开百合，看着百合小步走向写信的书桌前，从桌面一角的置物架上取下一个华美的漆器收纳盒，打开盒盖，推到了桃香眼前。
桃香在百合身前坐下，取出一张信纸看起来，笔迹陌生，端庄恭谨，一看便知这文字的主人必定来自于世家大族。桃香扫视信上文字，惊讶得发现这似乎正是富士山先生的来信，信上表达了对日菜之死的惋惜和对百合的关怀，甚至保证会尽己所能帮助百合度过眼下困境。只是这些文字背后，依然是为了最末尾那段话的铺垫：
‘闻听您待桃香视如己出，实在不忍在此际仍需您烦忧桃香日后花展一事，只愿能替您分忧一二，聊以慰藉往日诸多叨扰。敬问八月花展一事是否齐备，若尚无摘花人可照拂铃屋辉夜，还恳请入幕分忧。’
文字倒是恭谨谦让，只不过其中露骨的含义让桃香也皱起了眉头。她想起杏子对她说过的那件事，嘴角噙上一抹微笑。
“富士山先生高大英俊，似乎还是世家大族子弟，为什么却还不成婚呢？反倒整日里流连花街柳巷，不会被他的同僚好友们笑话吗？”说这话的时候，桃香手里还拿着那张信纸。
信是用的新制的花笺，反复堆叠的纸浆中包裹着完整的小朵茉莉，清淡素雅，拿在手中也颇有一份重量，仿佛寄托来信人之深情厚意。细细嗅闻，透过纸页犹能闻到一股沉稳地熏香，似乎是柚木和松香为主调制地香料。可是厚重沉稳地香气中，又带着一丝活泼地柑橘味儿。
桃香瞥了一眼漆盒中地信封，瞧见信封上一点粉色的胭脂，还带着两条肌肤的纹路。很淡，不仔细瞧，一定会忽略。
给艺伎写信的纸，用着上好的纸料，甚至还仔细的熏香。若非当家女主人素来便看重书画之事，佣人们当真会如此仔细吗？恐怕这位富士山先生，就是在妻子的卧室中随意取了一张信纸，倚在窗前写了这封求爱信吧。然后就随意交给跑腿的小童，让送来吉原的铃屋。
他的妻子，一定是位娇弱地士族女子。恐怕尚年少，听从母亲教导，认为女子应当对丈夫在外的风流韵事闭口不言。痴迷于书画，大概常在和歌上下功夫，所以女佣准备的信纸如此高雅。
只不过，亲眼看着丈夫给外面的女人写信，大概还是会嫉妒。那两条在信封上留下的浅淡指印，大概就是她的小小警示。若是动了真情的女子，怎么可能会忽视爱人来信中脂粉地痕迹呢？
桃香还在想着富士山那个可能的妻子，百合的话却打乱了她的思绪。
“桃香，我是怎么教你的？背后妄议客人家事，看来你是不满足于屈就在这个小小铃屋当中咯？”
百合说话时脸上犹带笑意，并不像以前每次教导桃香时冷下脸来。但是桃香却立刻从百合的话语和她的姿态中嗅到百合那隐约地怒意。她猛然想到那个已死的桃香的情人，乌鸦先生。
对方的死讯还是他的遗孀带来的。那日不知百合究竟对他的遗孀说了些什么，原本气势汹汹要将百合赶出铃屋的那个女人，却就那样离开了，之后也没有再来铃屋找过她们的麻烦。甚至还在有客人因为百合情人之死而想趁机欺辱铃屋中艺伎之时，专门派了几个手下来铃屋做了一周的帮佣。自那之后，人们对铃屋的态度又恢复了往日那般，就连喝醉酒的醉汉也不敢轻易上门。
于是人们再次传言百合又找到了新的靠山，继续做着铃屋的老板娘。
说这话的客人大多是以鄙夷的语气，认为百合缺少女子的长情，败坏了吉原艺伎痴情的浪漫映像。在他们看来，吉原的艺伎似乎就应该为情所困，在情人危难时挺身而出，在情人身死时持刀自刎，以保全情人的倾世之姿，让人们传颂那个男人的魅力是如此之大，叫人生死相随。否则，便是这女人薄情寡性。
与客人们不同，吉原的艺伎们倒是都因此而越发倾佩百合。只是碍于各家茶室老板的颜面和客人的姿态，也只好在宴会上出声谴责百合，说她这样的行为是将世间女子置于不义之地，应当效仿蝴蝶夫人才是。
然而众说纷纭，可是桃香却知道，百合并不似人们所说得那样绝情，对昔日情人乌鸦先生不过是凤栖梧桐。她曽亲眼在那日乌鸦先生的遗孀离去后，铃屋众人退下时，看见百合伏在香叶的怀中抽泣。
额角尚有血迹渗出，百合却完全忘掉了那丝疼痛般，垂首依偎在香叶的怀中。
中庭还躺着日菜的尸体，身着鲜亮红色和服睡衣的香叶将一身素雅的百合紧紧搂在怀里安抚她，两个人交颈相拥，和着中庭地竹简摆动的水流声，如同两只鸳鸯般。周遭众人还在因为发生的争执心有余悸，唯独百合一人在真心实意为她死去的情人落泪。
她哭得那样真心，鼻尖赤红，露水般地泪珠从眼角接连滚落，和感怀日菜之死时判若两人，那瞬间就仿佛是高岭之花的陷落。
桃香看着眼前百合隐约地怒容，不禁想到，在那副总是端庄的面孔背后，是否隐藏着对情人妻子的无限嫉恨呢？
自己身为吉原的艺伎，若是不殉情，便会被指责是贪图钱财的女人；而那个男人的妻子，若是活着继承丈夫的家业，反倒会被夸赞是大和抚子式的坚毅女子。情人尚且在世，未离开吉原时，还能欺骗自己，仿佛不见正妻之容颜便无需顾及其它，只管两人恩爱。可一旦知晓了情人在家的妻子究竟如何美丽典雅，悲惨的自己真的能够只靠一份恍惚地爱意就活下去吗？还是说，会如那些故事中丑恶的女鬼一般，终日诅咒。
这或许便是人们千方百计将吉原如孤岛般从世俗的生活中分离的原因吧。纵然嫉恨，也竟不知这恨意到底该向何处而去。
“我可不想离开铃屋。”桃香小声说，“不管那个富士山先生是否已经娶妻生子都和我没关系。”
“即便是情人我也不想要。”
“我只想留在铃屋，和百合姐待在一起嘛。”
桃香最后的话带着小猫一样地呓语，让百合脸上的神色缓和了些许。
可是片刻后，铃屋的老板娘看着桃香说道，“不必担忧，桃香。富士山先生会是一个好客人的。”
她这么说，仿佛已经认定了那个好色的男人必定会成为桃香的入幕之宾。虽说桃香并不在意，但还是会感到疑惑，难道就没有别的更好的客人了吗？百合从几个月之前就开始联系相熟的客人，想让他们能够多带些朋友来参加桃香的花展，就连香叶的客人百合也毫不避讳的邀请了一遍。
可是日菜死后，百合却仿佛立刻就有了最直接的目标，似乎认为桃香一定能获得富士山先生的青睐。
虽说现在看来，的确如此。
桃香没有再继续和百合就花展或是富士山先生事情谈下去。马上就是客人们来访的时间了，艺伎们都在做迎客的准备，桃香虽是学徒，但也要在客人等待艺伎的空闲里和客人们闲聊两句，以免等待时太过无聊。
从百合的房间走出去时，黄昏的落日已经快要归入地平线了，斜挎在吉原连绵屋脊上方的火红落日真像是百合剪下的葵花。
桃香替百合关上房门，穿过二楼的整条走廊，从紧靠着芽衣房间的楼梯下了一楼。三郎太正在替中庭地绿植浇水，用竹筒做成的水舀一点一点浇灌，流水中竹篾风车咔哒咔哒地脆响在整座铃屋回荡。
楼上传来女孩子的嬉笑声，桃香从中分辨出杏子的声音，大概是正和加奈子一起玩闹。现在她成了花梨手下的学徒，整个人都比在日菜房中时活泼了不少，也因此，她替花梨办事时总是竭心尽力。
桃香就站在门廊前的长廊上，看着中庭地三郎太浇花。那男人身材高大，穿着帮间的褐色粗布和服，为了干活方便，用绳子将袖子和裙裾都挽了起来，裸露在外的肌肤上尽是伤疤，模样可怖。
转身时，三郎太看见了正盯着他瞧的桃香，于是颇为有礼的向着桃香的方向鞠了一躬。
桃香笑嘻嘻地走到廊下，对着三郎太问道，“三郎太，你的腿伤已经都好了吗？”
三郎太正在舀水的动作停下，转而向桃香点头，“好多了。大夫的药很有用。”
“是吗？那可真是太好了。”桃香拍着手，“不过，伤在腿伤可真难办，得好好养伤哦，千万不要落下残疾了！”
三郎太点点头，又转身继续浇水去了。
看了一会儿，觉得没意思，索性回房练习扇子舞。手腕被沉重地折扇又打了十几下，终于是能准确无误的接住扇子了。到天完全黑下来的时候，又跟着百合去招待今日来访的客人，而后跟在百合身后去了食肆商谈下周举办宴会的菜肴。回程途中又去拜访了两家茶室，言谈中竟还透露了有人即将在铃屋举办宴会的消息。大家都笑着说正好借这次宴会祛除铃屋近来的晦气。
桃香跟在百合身后，看着百合那掩藏在折扇背后的笑颜，总觉得百合这话仿佛是有意要说给他们听。于是隐隐猜测或许那个松木先生想要在铃屋举办宴会的愿望要落空了。
然而出乎桃香意料之外，仅仅六天后，由松木先举办的宴会当真召开了。
Tbc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第六章 宴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