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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封门村逢旧相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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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轿完好无损,里面甚至没有任何争执打斗过的痕迹。竟然在程暄的面前表演了一番大变活人?!
程暄扔下帘子,发现那猖兵逐渐没了战意,速度极快的往林外退去。
虽是如此,但仍能看出背后操纵的术士水平一般,能力高超的术士可在须臾之间召回所有猖兵,这位在相比之下速度等同于龟速。不过也可以看出,这操纵之人和那天夜里的人是同一人。
那天夜里那个猖兵行动更加缓慢,想必是因为操纵者就在这封门村中,离枭阳太远,施术者难以控制。
“班门弄斧。”程暄一拳打在轿杆上。
队伍里只剩下之前打趣程暄的那个脸大耳大的男人了,唯有他听了程暄的话一动不动也不敢出声。
程暄一面脱了新郎的衣服,换上苍穹袋里自己本来的衣服,一面走向那男人,说道:“没事了。”
那男人才从错愕中醒来,呆愣片刻后,眼中的泪水再也控制不住顺着眼窝留到下巴,随即嚎啕大哭起来,“怎么办,都死了,钱没了...人也没了...怎么办,这可怎么办呐!我还不如死!...”
说罢,就要往一棵楠木上撞,却在树前一个急刹,跪倒了下来。
“啊!...啊!我真没用!我真没用!!”那人双手不断的捶打地面,嘴里喊道自己没用之类的话语。
程暄站在男人身前,扔下一块玉佩和一袋银子,说道:“选一个。”
男人不可置信的看着地上的两样东西,努力理解着程暄话中的意思。
银子比他这一单正经赚的多多了,足够他回去给自己妻儿老小交代了。
这玉佩,他仔细一看上面竟然刻有一个‘暄’字!怪不得这位郎君看起来...原来是暄王府的人。
他小心翼翼的往这两样东西前挪动。
程暄觉得这男人需要时间思考一会儿才能决定,但是自己的时间却不多,他抬头望向猖兵撤退的方向。
趁着程暄抬头,那男人迅速将两样东西掠走,掏出一把手掌大的短刀,一个闪步到程暄身后,一手勒住程暄脖子,一手朝着程暄腰腹部‘蹭蹭’就是两刀。
这帮人本就刀尖嗜血,有的是填不满的贪欲。
程暄咬牙一个肘击,那人立刻吃痛松开了手倒在地上。再抬头,脑袋上已经抵上了一根银箭!
男人见敌不过,纵身跳上了一匹马,头也不回的策马离去。
程暄弦上的箭终是未射出,他捂着不断流血的伤口咒骂一句:“蠢货!”
然后纵身一越也上了马,朝那人追去。
谁知,看到后面的程暄,那人不光没有停下反而策马跑的更快。程暄嘶吼道:“你给老子快停下!”
然而终是迟了一步,几乎是瞬间,那人连人带马成为一块一块的肉块带着滑腻的鲜血重重的跌在地上。说不清是人血还是马血的味道,腥腻难闻。
撤退的猖兵怨气是最重的,他们都是死去士兵的亡魂,在战场上,没有一个士兵愿意后退,这人却偏偏上赶着送命。
程暄数箭射倒眼前的猖兵后,一路追随着猖兵撤退的方向,这种低等术士炼化的东西还奈何不了他,就是腰腹部的伤口让他每动一下都如同再次被刀割一般。他在苍穹袋里找了又找后,终于找到一些止血的药贴,小心贴上。
皓月当空,林中雾气早已散尽,现已是深夜。
程暄的骑术实在是差的抠脚,最终还是跟丢了,不过好在,他找到了封门村。
下马时他早已力气全无,一脚没踩稳,直直的从马背上摔了下去。
封门村内的人家都已歇下,万籁俱寂,唯有一些人家的狗吠声显得聒噪。
一位正在自家茅房小解的人,突然听到门外‘咚’的一声,急忙提起裤子出门查看。
只见得一匹浑身是血的马,以及一个马下不省人事的人。
他提上灯笼上前,朦胧灯光下,他越看越觉得此人熟悉,惊呼一声:“余二!”
余二?好久没听到别人这么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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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晨,一声鸡鸣划破天际。
程暄缓缓睁开眼睛,腰腹部的疼痛有所缓解,歪头一看,已经被包扎完好。
桌上放着一碗白粥,碗上飘着热气,应当是放下不久。
程暄挣扎着起身,将粥端起,勺子放在一边,准备大口的喝。谁知第一口下肚,就烫的程暄原地起跳,粥也洒了一地。
外面的人听到房中的动静,连忙回到屋中。
“余二!你他妈终于醒了?!”进屋的人喜出望外,连忙走过去将程暄扶到床上。
程暄看到来人,与自己年纪相仿,一身粗布衣裳,却干净精干,身披蓑衣,应该是准备下海,一脸的精明样,不是乐言还是谁?
“乐狐狸?!”程暄惊呼。
乐言一拍程暄肩头,“你往日滑不溜秋的样子哪里去了?怎么还倒在我家门口让我给你收尸啊?”
“遇到山贼了呗!你看我这样子,怎么是他们的对手。”程暄笑道。
“你小子,方圆百里连座山头都没有,还山贼...我看你是欠打!”乐言说罢就要给程暄来一拳,又看到程暄有伤在身,便放下了手说道:“这次先饶过你!”
“你怎么回来继承家业啦?你当年不是信誓旦旦的说‘我要做天下第一逍遥人!’吗?”
乐言重重的叹了一口气,说道:“老爹没了,这个月我刚守孝期满。”
海上的人,生来命就比常人薄一些。程暄见一向开朗的乐言谈到亲人故去难掩哀思,便安慰般摸了摸乐言的背。
乐言挤出微笑,似是重整旗鼓般说道:“不过,我还是那个‘天下第一逍遥人’!日后,我当要饮北边最烈的烫酒,看南边最美的姑娘,赏西边最亮的宝石!你有没有兴趣一起啊?”
程暄看到乐言说这些时候的自在飞扬,想着自己只是余二,必会和他走南闯北,赏这人间好风光,但是自己是程暄,不是自由自在的余二。于是摇摇头道:“我诸多俗事缠身,怕是不能和你这个‘天下第一逍遥人’同逍遥了。”
出门游历那几年,程暄极爱猎奇,不偏不怪的地方他不去。他和乐言就是在石磨坛相遇的,两人不务正业,同爱新奇事物,又同爱吃喝玩乐,臭味相投一拍即合。
“若无你,途中可是乏味了。”乐言嗟叹一声。
程暄一听气极反笑,“你个老狐狸,我看你是途中没钱了吧!”
两人说说笑笑,又谈了些曾在石磨坛的趣事,乐言没有再问程暄身上为何人所伤,程暄也没有问乐言在封门村做什么,彼此尊重对方的一些秘密,却又无话不谈。
“现在海上的行情让四宗伯可愁坏了...我再过两天准备往北去。”乐言说着自己日后的计划。
“四宗伯?”程暄不解。
记得几年前乐言还和他说他们封门村是三宗伯管事,三位宗伯分别善巫术、虫蛊、百草。三宗伯用自己所擅之事帮助村内惩恶扬善,救死扶伤,在村中威望极高。
乐言点点头:“我回村中后就多了一位,善占卜。预言海神怒,万骨枯。”
“预言?好大本事。预言成真了?”
“海里一条鱼都看不见,小的都走了,老的走不动只能等死了。”
程暄想了想,又说道:“这位巫伯既能占出海神怒的预言,那平息怒气的方法可有?”
“四巫伯对于解决之法讳莫如深,但是他们在村后修建了神台,不允许任何人靠近。”乐言无奈道,这地方没了海就是失了生计,自己就算不做逍遥客,也无法待在此地。
窗外逐渐出现锣鼓声响,由远及近。
程暄推开手边的窗,望着街角,果然看到一抹红色。那红色缓缓行来,慢慢靠近,街上围观的人群也越来越多,众人脸上喜气洋洋。
一个老婶抱着菜篮子惊喜道:“那饼子铺小周娶媳妇了!是他隔壁家包子铺的杏子!”
“两个孩子从小就好,两家人这下成了亲家,再也不用抢客了!”另一位笑道。
程暄看着外面的轿子,越看越眼熟。轿身很大,红绸为饰,这不是卫起的轿子吗?顾不上身上伤痛,直接从窗户跃了出去,直往花轿去。
“诶?!你他娘的干啥去啊!”乐言惊呼,想到余二身上还有伤,连忙翻窗追了上去。
程暄纵身一跃到了花轿上,皱着眉头掀开帘子,将头探进去。
“啪!”
程暄瞬间觉得自己的脸上火辣辣的犹如火烤一般,轿内的女子花容失色,眼泪直掉的喊道:“登徒子!有登徒子!”
花轿向下一沉,众人皆围上前来,将程暄围在中间。
乐言一看,真是大事不好,赶紧拨开人群一把拉住程暄解释道:“这是我弟弟,从小痴傻。一见这红色呢,就激动,偏要跑出去看新娘!往日都被我关着,今天一没留意就让他跑出来了,对不住啊,对不住!”
程暄白了乐言一眼,随即配合着憨笑起来,说着:“真好看...真好看,新娘子真好看。”
众人见是傻子闹事,三分同情,七分无趣便都散了。
回到家中,乐言扶额道:“余老二,你要干嘛?你光天化日强抢民女,你没事儿吧你?!”
程暄却心里想着花轿的事,神还没缓过来:“那花轿...怎么会一模一样...”
“什么一模一样?”乐言问道。
“封门村的花轿有除了今天外的别的样式吗?”
乐言倒是知道余二凡事挑剔,没想到连花轿的样式他也如此在意:“我们村这么小,只有一家铺子租花轿,当然也只有一种样式了。”
程暄脑中一下像是被一声钟响敲醒,随即说:“乐狐狸我出去一躺!饭就不一同吃了,我完事自会寻你!”
乐言看着余二风风火火的跑出去,心想几年没见,这余老二还是一样欠扁,谁会同他吃饭,笑死。然后起身出门,将早起从树下挖出的好酒又埋了回去。
程暄记得,自己在上花轿的时候磕在横木上,流了血。
要想知道自己的猜想是否正确,唯有确认林中花轿的横木上是否有血迹。
到了楠木林,尸横遍野。程暄已经能够承受这种画面,这和他在阳侑最后一役中所见的景象相比,实在不值一提。
他小心的行走着,终于找到当时的花轿。虽经一夜,但血液的腥味仍未散去,直捣人肺腑。花轿外部都是凝固的灰褐色的血,有的是喷溅上去的,有的是流下来的。
但是这些都不妨碍。因为程暄磕到的正是帘下的横木,有了帘子的遮挡横木并不会被污染。
程暄过去一把掀开帘子,面前答案一目了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