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典型朋友》雷风恒

4、意外发现

　　方元在床上躺了一会儿，拿起床头的青蛙造型闹钟，才七点多。

　　她根本睡不着。

　　从床上翻滚了两圈，蹦下来悄悄开个门缝朝外瞧，爸爸妈妈不在，她踮脚溜到沙发，打开电视。

　　还没调到喜欢的频道。老妈从厨房转悠出来，嘴里喊着：“老方你怎么没洗碗。”从主卧传来老爸的声音：“没洗碟精了。”

　　“妈你还没睡呀。”

　　“这才几点。”老妈靠着方元坐下：“调到中央1台。”

　　“那你还叫我去睡觉。”方元委屈。

　　“不想睡觉的话和妈妈一起看电视吧。”

　　“可我不想看新闻。”方元小声嘀咕，老妈没在意。

　　还没看两分钟，老妈忽然想到了什么，推推方元：“方元，买瓶洗碟精去，等会让你爸把碗刷了。”

　　“今天不想去，明天吧。”方元不想去，往沙发上一趴，滩成一团：“等会我去陈奶奶家借点。”

　　正好老爸拿着枝红笔和一沓试卷过来：“你昨天找陈伯借，前天找李妈借的，大前天…”

　　“成成成，我这就去。”方元忙打断他，她才不想听老爸从盘古开天辟地说起洗碟精这事。

　　“妈。”方元把手往老妈跟前一伸，老妈从身上翻了翻，往方元手心里放了四个钢镚。

　　方元撅嘴，抱着老妈胳膊晃：“妈，不够。”

　　“怎么不够了？”老妈斜眼看她。

　　“我肚子里的馋虫说不够。”

　　对上这么一个眼巴巴瞅着自己的祖宗，老妈摇头叹气，但还是多给了她两个钢镚。

　　“快去快回。”

　　“喳。”她掐着嗓子学从电视上看的太监姿态。

　　方元踢踏个拖鞋腾腾腾，还没走几步，就听见爸爸扯着嗓子喊：“元元一个人行吗？要不要爸爸陪。”

　　“你来呀。”方元停下。

　　那边没声了。

　　切，口花花。方元捏着钱盘算买什么，最后决定买两包辣条，她一包，陈佳佳一包。

　　小铺不远，就是下面的灯坏了，天黑看不清路。

　　她打开从茶几顺手拿的手电筒。

　　手电筒是那种黑色的细长型手电，拿在手里配上光柱，方元把它当作剑，幻想自己是大侠，能自己搁那里玩好久。

　　方元自娱自乐耍着手电，嘴里嘿咻噼噼啪啪配着音，玩的不亦乐乎。

　　忽然手电一偏，隐隐照到一个人。

　　矮矮的差不多和她一般高，旁边还有个瘦高身影

　　方元拿手电仔细一照。

　　那边哎呦一声：“灯晃眼了！”

　　听着声音，是他们这片的李二狗。

　　真名叫啥她忘了，只记得他在家排行老二，家里条件还行，但总想从别人家顺点东西，有次还想偷刘奶奶养的狼狗，没打过，被狗撵了两条街，于是人称李二狗。

　　方元不太喜欢他，一努嘴，大声问道：“你半夜晃悠什么呢。”

　　手电往旁偏了偏，被照到的人一眯眼躲李二狗身后去了。

　　虽然只是一下，方元还是看清了她的脸。

　　瘦瘦尖尖的脸蛋，标志性的长袖长裤。

　　方元皱眉：“顾五斤你跟他一块干什么。”

　　李二狗一闪身把人遮的严严实实。

　　“别多管，回家写你的作业去。”李二狗呵斥一声，拉着顾五斤就要走，要是以往他可能会好脾气的和方元闹一会儿，但今天他急着“交货”。

　　方元跑过去拦被他一巴掌推地上了。

　　正好地上有快石头，方元屁股上被硌青了一大块。

　　顾五斤手比脑子快，快速将跌在地上的方元搀起。

　　李二狗回头看了一眼，被回以冷冰冰的眼神。

　　顾五斤挡在方元身前直视李二狗。

　　李二狗被她冰冷无机质的眼神冻了一下，他朝地上啐一口，发泄般恶狠狠的点方元脑袋两下：“回家玩去，别惹我，要不是看你妈份上我早揍你了。”

　　方元在地上坐了一会儿。

　　她眼睁睁看着他们的身影逐渐隐没在黑暗中。心里又气又担心。

　　她从小是这片的孩子王，那受过这气。

　　他不让她跟，她偏跟。

　　她收了手电，等他们走远一点悄悄跟了上去。

　　李二狗根本没想到这丫头这么虎，加上心急，根本不知道后面跟了个人。

　　方元忍着屁股疼，还不能发出声音，憋了一脑袋汗，夜风一吹一哆嗦。

　　明天不能感冒吧，她心里犯嘀咕。

　　李二狗没走多远，带着顾五斤到了一片还没开发完的楼层。

　　这片楼早半年前就在开始建，前段日子说是老板卷钱跑路了，于是成了烂尾楼。

　　平常根本没什么人，老妈不让她来这边玩，不过这边地方大，她和朋友偷偷来玩过几次捉人游戏。

　　李二狗把人带到这根本没憋好事。

　　方元悄悄跟着，惨淡的月光映出顾五斤一副无所谓的脸。

　　方元都快气死了，都什么时候了还跟着李二狗走，没看出他没安好心吗。

　　但她也不敢出去，来三个她也打不过一个李二狗。

　　这时候她有点后悔没喊爸爸妈妈一起来了。不过等她喊来爸爸妈妈，李二狗早跑没影了。

　　忽然，李二狗的手机响起，叮铃叮铃的声音划破了这里的寂静。

　　气氛陡然紧张起来。方元这几天跟着爸爸一块看了好几部悬疑剧，里面有这种桥段。在主角以为躲得好好的时候，一转头正对上反派狰狞的脸。

　　方元大气不敢出一声，心脏怦怦跳，悄悄躲在一堆砖后面，顺手捡起一块砖，砖头还挺沉，她必须两手才能握住。她就怕李二狗一接电话，里面的人提醒他被跟踪了，接着李二狗狞笑着找到了她，

　　好在现实没那么巧合，根本没人知道她。

　　李二狗接听电话语气有点不耐烦：“我们到了。”

　　“你们在哪呢，货是绝对好。”

　　“什么，找不到地方。”

　　“哎你们这些人。”

　　“行吧，我去接你们。”

　　说完看了一眼顾五斤，他迟疑了下，还是留她原地等候着了。

　　等他走了，方元舒了口气。

　　她顾不上其他，冲上去拉着顾五斤就跑。

　　还好李二狗有事离开了，不然方元打算等会把手里这块板砖敲他脑袋上，也不知道能不能敲晕他。

　　顾五斤瘦瘦小小一个人，根本拧不过方元。

　　划破风，淌过月光，手牵着手，顾五斤奔跑着。

　　顾五斤不相信命运，但有时候又不得不听从命运的安排。

　　李二狗带她走的这段路是她走过最压抑最令人厌恶的路，彷佛走在沼泽中，越陷越深，先是胸膛再是口鼻，空气一点点稀薄，直至完全消失。

　　她悲哀的明白，走过这条路，她便失去了触碰阳光的机会。

　　方元出来的那一瞬间，她身边的空气顿时豁然起来，她像是忽然被扯出泥沼，抛入云顿，虽然她知道最终的结局依旧是从云端落下。但此时此刻她的心情是明朗轻快的。

　　她跟着她跑，崎岖坎坷的小道也变成了洒满月光的长桥。

　　月光下，一小孩拉着一小孩跑，在惨淡的光线下有一些失真。

　　方元拉着她往家跑，一路没敢停息，等跑出烂尾楼区才松口气。

　　顾五斤则是一颗心才落回实处，鼓动的胸膛还残留不可置信的颤抖。

　　荒地杂草不少，方元就穿了件花短裤，一路上腿被划了无数口子，等停下她才知道疼。

　　“哎腿肯定破了。”还没抱怨几句疼，方元就被手中圈着的手腕吸引了注意力。

　　她顺着手腕往上捏，一路下来也没摸着二两肉，瘦巴巴的全是骨头。

　　顾五斤被摸的发痒，阻止她。

　　“你太瘦了。”方元根本不把她软绵绵的抵抗放在眼里，照旧各处捏着。

　　捏够了她把自己的胳膊往前一伸：“你看我，我就太胖了，我妈老说我是小胖子。”

　　方元身上受，唯独一双胳膊和手肉乎乎的，看着就很好摸。

　　顾五斤眼神飘忽，就是不往她身上移。

　　方元不理解她的反应，还是执拗的将手臂往她眼皮子底下放。

　　顾五斤争不过匆匆瞥一眼，点点头从嗓子眼里哼出一声：“嗯。”

　　“哎你这人咋这样。”方元瘪嘴嘀咕：“我长得那么吓人吗，你看都不敢看？”

　　顾五斤对上她委屈的面容，根本不知作何回答，下意识就要走。

　　方元生气不想管她，但看她走的方向是烂尾楼区。

　　她伸手拽住她：“你怎么还要去那里，没看出来李二狗不是好人吗？”

　　顾五斤沉默不语，方元上去拽她，被她推了一把。

　　方元没站稳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这两团肉遭受了今日第二次创伤。

　　方元真的要哭了，又气又疼，眼泪忍着一包眼泪，仰着脑袋无声的控诉顾五斤。

　　“对，对不起。”顾五斤也意识到自己过分了，手足无措的去搀扶方元，被对方一下子拍开。

　　方元吸吸鼻子，手在地上一撑爬了起来。

　　顾五斤心揪痛，她明明不想这样的。

　　方元还想生气，但看到顾五斤自责的样子，还没聚集成规模的愤怒顿时消散个一干二净。

　　“算了，原谅你了。”

　　她俩并列走着。

　　“你今天别回家了，去我家，咱同班这么久了你还没来过我家，明天吃完早饭一块去学校。”

　　想到早饭，方元嘿嘿笑了起来：“明天吃煎饺。”

　　顾五斤跟着她淡淡一笑，昙花一现般很快就消失了，方元没看见，跟她讲起老妈做饭的好手艺。

　　顾五斤这时轻轻说了一句：“其实你今天不用管我的。”

　　此话一出，方元脸上的笑顿住。

　　“你这人怎么这么别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