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尘》千醉

3、 酒肆

　　此时农户院外不远处的一棵高大的樟树之上，一个十五六岁大的小姑娘端端的坐在树上，一身青衫小坎儿，两条乌黑的马尾，长的倒是貌美无比就是稍显稚气些，那双乌溜得眸子转的生气却又生生透出一股出世意味来，倒是叫人糊涂了。
　　试问，这样大年纪的小姑娘怎么会有看破红尘的不惑？
　　小姑娘看着茅舍呵呵一笑，宛若空谷百灵，清脆悦耳，人却一溜烟不见了。
　　再说那美妇，修的是千年道行，昔日曾蒙青衣出手相助，正是那云翔镇舍功续得情郎阳寿的九尾狐妖红念。那日一朝散尽千年功力，到如今这般却正好又修得千年功了。红念回身到屋里，神情悲戚。
　　问世间情是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天南地北双飞客，老翅几回寒暑？欢乐趣，离别苦，就中更有痴儿女。君应有语。渺万里层云，千山暮雪，只影为谁去。
　　红颜花容依旧，只是这昔日的有缘之人现下又在承谁的情，续谁的缘？轮回间间断断几世纠缠，直到厌倦了，疲惫了，痛苦了，后悔了……红念执念深重，昔年便是豁出性命之人，事到如今却又如何肯轻易罢手？
　　只是，相逢已然陌路，再相识，往事岂随风？
　　红念想起数日前在柳荫树下看到的那对相互依偎的身影，竟隐隐哭了出来。
　　隐约间又想到方才道士的薄情凉性，道是果然天下乌鸦一般黑，可惜了那位用情深重的姑娘，隐隐生出一种同病相怜之感，越想越悲伤，哭声渐大！
　　“狐狸好没羞，好好的学什么劳什子人掉眼泪？累也不累？”
　　红念一惊，抬头看见一个小丫头，生的俊俏，一身青衫小坎儿，正是昔才林间的小姑娘，小姑娘笑嘻嘻的撇了一眼红念，装腔道：
　　“看什么看？没见过美女么？怎么，以风骚著称的狐狸也有被迷倒的时候？”
　　红念一呆，方知自己不知怎的竟看得出神了，听得小丫头所言，怒道：
　　“哪里来的丫头片子？好生没有教养，想撒野也不看好了地方？”
　　小丫头笑的更欢了，拌了个鬼脸：
　　“嘿嘿，打不着，打不着，气死你，气死你！”
　　红念气煞，哪里还有什么悲春伤秋的情意，一拍桌子朝小丫头招呼去，小丫头倒也机灵，看准时机‘噌’的一下窜了出去，窜得老远，红念追出已是不及，只听那得一阵欢快的笑声，震得这西林深处奇异非常。
　　斯人已远，声由方道：
　　“狐狸没出息，想要什么，抢来就是了，这般扭捏作态算的什么！”
　　红念气的牙痒痒！转身回屋想继续想那人的事，却怎么也没有了这伤春悲秋的闲心，不禁想到:这丫头此番一闹，深意或可究啊！思索道小丫头临走时的话，恍然大悟：是啊！想要什么抢来便是！
　　涯先和无思出得西林，天色渐沉。见南处大道之上有一家酒肆，装裱的繁华之极，又是独个儿一家，想不独领风骚都难，只是……怕是也太独领风骚了吧！涯先和无思对看一眼，然后大摇大摆的走了进去，正堂之上一块赤红的牌篇，四个龙飞凤舞的大字‘轻尘酒肆’。
　　迎面走来一个风霜满面的老妇人，走的却是扶柳之姿，笑的皱纹堆成了花，越发显得诡异非常：
　　“两位客官好口福，咱们这酒肆方圆百里远近闻名，只是这百闻不如一见，二位里边请！”说着把涯先他们让到了内里，“客官不知道吧，每天这个时辰咱们的小店就都客满了，你看，老太没有骗你们吧！”
　　无思顺着老妇的眼光一看，汗毛竖起，诺大的一个酒肆里根本空无一人！
　　老妇拿了两坛酒过来：“这是小店珍藏了百年的上等竹叶青，两位客官慢用了！”无思一脸不悦：“大娘可有茶水？小弟不饮酒，只陪哥哥过过瘾便可！”
　　涯先却是‘嚯’的将拂尘放到桌子上，大声道：
　　“不可，不可，入酒肆焉有不喝酒之理？”
　　“出家之人……”
　　“你说什么，谁说你出嫁了，男子怎能出嫁？就算要嫁也方叫‘入赘’是说，倒是忘了李家姑娘和你订过亲了，怎么，李家让你入赘么？”涯先摇头晃脑思索良久，道，“不好，不好，还是她嫁过来的好，为兄等着喝喜酒呢，今日咱们不醉不归，为兄祝你们白首偕老！”
　　无思一脸不可思议，心道：这臭道士发什么疯？又觉事情必有蹊跷，便道：
　　“如此，小弟恭敬不如从命了！”
　　老妇脸上的皱纹抖了抖，“客官慢用，老太招呼其他客人了！”
　　“大娘，何谓‘轻尘’？”说话的是涯先。
　　“无事一身轻，何处惹尘埃？”
　　无事一身轻，何处惹尘埃么？涯先轻笑着朝着未知的方向举起一杯酒。无思则是死也不喝酒，涯先无法，只能将些酒到了他的道袍之上。
　　两人‘对酌’良久，天色已若幕布般黑了下来，外面萤光灼灼，一些隐约见其形的光灼缤纷而至，老妇迎了上去，为首那人向老妇施了一礼，说了句什么，老妇眉开眼笑的频频颔首，引了一行人进来。
　　只见一队光华白灼循序整齐，经过涯先二人的桌边方自跟没看见一样扬长而过，到得桌间光华渐渐化出人形，有序落座。竟是一队长相一致无二的翩翩美少年！
　　仆一入座，众桌上不知何时已添好了酒，烛火‘啪’的一下亮了一串，照的酒肆内里灯火辉煌，众‘白’（暂且称为白）纷纷端起酒杯对饮相酌，邀相庆贺，一片哗然，喧闹非常，好不热闹！
　　岂不就是‘生意好的不得了！’。
　　无思道：“这是什么？鬼么？”
　　涯先冷哼一声：“是鬼！只是怕不是一般的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