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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遭遇神秘少女,木棺材的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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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昭搁下手机:“我信你个七老der,说得这么轻描淡写,不是孝子贤孙谁还守灵摔盆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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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到桌前,张昭铺好从前台那边要来的纸笔,按照昨晚绅士教的方法,写了篇狗’屁不通的文章,把自己想说的话打散隐藏在每句话的末尾,
张昭把写好的信塞进信封贴上邮票,深吸一口气,揣进外套口袋里。
起身离开房间,这家酒店不提供早饭,张昭也乐得到街上吃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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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舅,两碗香辣牛肉面,多放面少放葱。”张昭又在昨天吃炸酱面的老舅面馆里坐下了。
这里离邮局其实挺近,面馆门口摆着几张桌子,就是昨天晚上张昭和七七吃串儿的摊子,五四大老板白天不营业,桌子都收着。
正在算账的端菜员兼老板娘抬眼一瞅张昭,惊得后退半步,赶忙往里间喊道:“他爹,昨天那个好汉又来了!”
“又是你!”正在揉面的老舅从送菜窗口里探出头来:“小伙子挺能吃啊,昨天你吃了三海碗面的事儿左邻右舍都传遍了,好家伙,一顿就把我店里的面粉都干精光,后来的客人都只能喝面汤了。”
店里的食客们纷纷回头来看向张昭:“就是他?”
“看着挺瘦啊。”
“你不懂,越是瘦越能吃,上回我带我外甥,小家伙瘦得内裤也挂不住的人……”
张昭有点害臊地咳嗽两声:“那是老舅家的面香。”
“小伙子嘴挺甜。”老舅擦擦手,给张昭抛了根烟:“能吃是好事儿,哪天要是连面也吃不下了,人肯定也不行了。瞅你这样,家里恩格尔系数挺高啊?”
其实张昭平时吃的不算多,但昨天下午刚来到三连镇,顿时就饿起来了,他估摸着可能因为这儿是故乡,水土太服了,唤醒了身体遥远的记忆,使得胃口都大开起来。
毕竟小时候他就挺能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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汤红油烫冒着热气,张昭没怎么尝出味道,一碗面就稀里糊涂下了肚。
张昭自己也感觉到了诡异——只要不命令自己停下来,他拨楞筷子的动作就确实停不下来。
味蕾没有感知到红油的香与辣,喉咙不被大量食物通过而哽咽,但大脑却真实感知到了多巴胺带来的名为“快乐”的刺激感,全身都不被控制地遵从本能自主行动,这种仿佛灵魂出窍般的感觉简直前所未有。
再把另一碗端来,继续火花带闪电。
肚子饿。
肚子饿。
肚子……好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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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吨吨吨吨”喝完面汤,张昭把海碗“咚”地墩在桌上,后桌老大爷赶紧往旁边挪了挪,怕红油溅到衣服。
“呼……”
失神了一秒钟,张昭才恢复神智,拿起纸巾抹抹嘴。
见结束战斗,老板娘抄着点菜单凑过来:“小伙子,还整点不?”
张昭摆摆手:“不了不了,吃多了困。待会儿还有事去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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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诶,等会儿。”
旁边传来了轻盈的声音,张昭抬头一看,不知何时一个青春靓丽的姑娘翘着二郎腿坐在前桌,手里提了两杯奶茶:“小哥哥,你这么能吃,应该还喝得下一杯奶茶吧?”
没等张昭反应,老板娘替他答了:“那肯定喝得下呀。”
说着,老板娘还俏皮地朝张昭挤了挤眼睛,后桌大爷适时地跟对过大妈唠起闲嗑,老舅又在窗口喊老板娘送餐,点单的要蒜的声音再起,面馆嘈杂依旧。
“本来给别人买的,结果他(她)放了我鸽子。”小姑娘梳个清爽的马尾辫,穿着短袖T恤和牛仔短裤,白皙的双腿在太阳底下仿佛闪着光,身上还带着一股似有若无的神秘芳香,闻着像是花露水。
“早上好,我叫张昭。”
“我叫薰君,熏香的薰,君主的君。”小姑娘把碎发别到耳后,递给张昭一杯带着余温的奶茶。
“张哥,你与我满饮此杯。”
“你上这结拜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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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昭把贴着邮票的信投进绿桶:“也不知道啥时候能寄到。”
“你寄给谁啊?”薰君手插裤兜站在旁边。
“寄给某个人。”张昭看着幽深的信件投递口,墨绿色的大桶里不知道还沉睡着多少神秘信件,也像自己那样埋藏着大量信息,究竟要以什么方法才能把这些组织的信息挖掘出来呢?
传递方式太隐蔽,也太容易更改,恐怕只有组织内部成员,甚至只有接收方才能知晓其中奥秘。
张昭定下心神,果然要了解这个组织,就必须加入它才行。
“那你现在是要去哪?”风一吹,薰君身上的香气又幽幽袭来。
“福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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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去给死者送行。”张昭胳膊下夹着刚买的白花:“你跟着我干啥?”
薰君也抱了束白花,被她触摸过的花好像更馥郁一些:“我也给他送行呗!别啰嗦了,今天我就跟你在一块了。”
虽然张昭照镜子时一向自认杭城木村拓哉,但好在还不算太自负:“姑娘,我真的是去祭拜死者的,再说天涯何处无芳草,你要是一片真心,我加你个微信,主要是我兜里就两百块钱。”
“闭嘴吧你。”薰君面无表情地一敲张昭脑袋瓜,手劲儿真大,嗡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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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到了福禄路,远远看见装修古朴的寿材铺门口挂着白幡,两旁摆着许多花圈,七七头上戴了孝,蹲在门口烧纸。
“七啊。”张昭叫了一声七七,把花放在灵前。
“昭哥,你咋来了?”七七惊讶地看了眼旁边跟着的薰君。
张昭看见寿材店里正中挂着的照片,一个戴着眼镜、精神矍铄的小老头在照片上眯着眼正笑。见到这张脸,过往的记忆就如雪片般纷飞而来:“我以前,也承蒙他照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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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老头姓木,从张昭有记忆以来,好像就长这副模样。
足不出户,头发花白,总戴着过去流行的金丝框眼镜,一对眼睛总是笑眯了,说话带着些乡音,管张昭叫“细娃儿”,总站在门口向放学路上的张昭和七七招手,递给他们炒花生吃。
那时候张昭和七七还是不知好歹的小破孩,觉得小老头足不出户真是不自由,给他起了个外号叫木棺材,像踢邮局的大绿桶一样,觉得这些温馨宁静是对自己行侠仗义远大理想的阻碍,不屑一顾那些香喷喷的盐炒花生。
不知道小老头曾经是不是费了大劲剥好花生,满怀期待地烹制得酥脆可口,却因面对张昭两人,空辜负一份温柔。
张昭眼圈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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薰君把花也放在灵前,与张昭的挨在一起,她看向照片的神色虽算不上惊讶,但也带了些深沉莫名的意味。
薰君轻轻拂去桌上掉落的香灰,低矮的屋檐和老旧的大门,使屋子里只照得进几束阳光,能看见阳光里悬浮着微小的灰尘,在空气里打旋。
“木棺材走得好吗?”张昭在火盆旁边蹲下,往里放了两个纸元宝,迅速被火舌吞没。
七七瞧了张昭一眼,这个皮肤黝黑的壮汉子此刻也两眼通红,语言哽咽:“你别说出去。”
“我保证。”张昭赶紧一挺脖子,然后看向背后扶着桌子的薰君:“你躲远点。”
薰君一歪脑袋:“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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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薰君挠着头避远了,七七才说:“其实他没病也没遭灾,是自杀的。他昨天中午的时候还好好的,下午突然开始坐立不安起来,本来我以为又是馋甜食了,晚饭前给他买了酸奶油送过去,没想到今天早上去看他时,人已经没了。我怕让别人知道他是自杀瞧他不起,所以谁也没告诉过。”
“啊?”张昭站起身,抹抹眼泪:“既然好端端的,那为啥啊?”
七七摇了摇头:“我不懂,也不了解他。”
“我今天才知道,原来我对木棺材一无所知,只知道他姓木,本名叫柩征,以前是川省人,不知为什么到了咱们镇上,也不知为何在福禄路上开了这么家寿材店,一直开到今天。”七七喃喃自语。
“昭哥,你不知道。其实你走了以后,我也升进初中了,可家里出了好多变故,欠了些债,老娘回沿海娘家,没再来过。我爸一个人跑去大城市打工,三年回来两次,每次都带回来不同的妈。”
“那时候我学习成绩也落得垫底,只满脑子想着成立个什么‘江湖龙虎帮’,开武林大会的。”说到这七七笑了笑,泪光有些闪烁:“因为斗殴被学校劝退,还被小弟栽赃进过局子,傻不愣登帮小人出头挨打,那时我以为今后人生也就这样了,是木棺材帮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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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啊。”
街上的行人车辆声音幽微飘遥,只有七七哽咽往事的话在喋喋不休——说着夏天连绵不绝的雨,说着潮湿阴暗的家,被所有人排斥、嘲笑的时候只有拿起拳头奉还回去,说到云开见日的那一天,木棺材是怎样逆着阳光走到他面前,眼睛笑眯了、眼角的老年斑也清爽,叫他“幺娃子”。
张昭忍着眼泪,从屋里出来,给火盆里添上几张黄纸,这时有个骑电驴的窜过,车尾把摆在旁边的一面花圈扫倒了,蓦然倒地的花圈把张昭从悲伤中震醒,愣了一秒后,他疾走两步把花圈扶起。
车辆开动的声音,喇叭声,人脚步声,街角小贩的叫卖声,这些声音都一股脑地闯进张昭耳朵里,冷不丁吓了他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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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怪,明明只有几步路,里面和外面的声音相差如此之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