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恋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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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开车门的一瞬，苏进和吴大宇都没找到哪一个是楚老师。车门上站了一排的男生女生，各个脸上像演戏的角儿，可惜涂的都是黑灰色的油彩。
“苏进、吴大宇！”最左边车门跳下来的楚老师、胡子连到鬓角、一脸的黑色道道。
“楚老师，啊，你有胡子啊！”
“哈哈哈——”，吴大宇的话逗得后面同学一阵哄笑，楚老师假装生气道：
“什么叫我有胡子啊，我是男人。”
右手一捋，走了个戏曲的台步，站台上接车的人群一片叫好声。
与自己的两个学生轻轻拥抱，虽然分别不到两个月，学生是老师是一辈子的惦念。
吴大宇跑去接后面同学的行李，苏进看见了方雅。
瘦了、黑了，虽然脸上也有没擦掉的黑灰，苏进还是看出方雅要比其他女同学憔悴，眼神都没了昔日挑剔、炫耀的神采。
“你好，方雅，欢迎！”
对着苏进伸过来的右手，方雅一时有些手足无措，她想象的两人见面的场景可不是这样的。
“方雅怎么不敢和苏进握手，心虚了吧！”有人上前搂着苏进用力拥抱，还不忘揶揄方雅，是刘茂才的同桌余香儿，这俩斗嘴斗了一路。
“余香儿，我是不是胖了。”苏进这些天就觉得自己胖了，脚上的鞋都紧了不少，身边两个都是男生，不好聊这些。
“胖了？我看你是虚胖，和学校一样，反正我还是能抱动你。”
“我试试——”
“我试试——”
又过来两个女生，虽然不是一个班级的，她们和苏进都是学生会的组员，平时关系也很好。
这边五、六个同学围着苏进喋喋不休问油田的情况，那边男同学也是围着吴大宇问个不停。
被同学挤开在一边的方雅，自从刘茂才甩了她以后，原来哪些围绕在她身边的同学一哄而散，再加上她也有难言之隐要躲着人，变得越来越孤僻。
楚老师仔细打量自己的两个学生，发现两人都不同程度的水肿，担心的问了几句，又问起明远怎么没来。
苏进说资料室忙、下了班再找他。其实是明远不敢见楚老师，借着上班的名义躲开了。
接待处在一个月前就搬到了源肇火车站附近，这儿离得指挥部和各个附属服务型单位近，比如医院、运输连。
后期报道的基本都是各院校学生和其他系统来支援的，这些人极少数会去钻井队，大部分都留在后方。
很快统一办理了报道手续，同学们拿着接待处的介绍信，由吴大宇带着在路边搭便车去往各自的单位报道。
余香儿背着行礼过来拉了拉苏进的手，想说什么看看方雅、再看看忙碌的楚老师，欲言又止。
这回苏进主动抱了抱余香儿，
“你安心去炼油厂报道，有时间我去看你。”
余香儿点点头，
“咱们是学地质的，分到炼油厂能做什么？”
“肯定有需要你做的工作。”苏进给余香儿打气。
“就你永远那么乐观！”余香儿转头瞥了一眼远离人群的方雅，还是悄悄趴在苏进耳边说：
“一会儿楚老师说什么你都不能答应，记住啦。”
说完还郑重的拍了拍苏进的肩膀，苏进微笑着算是回答。正好来了一辆空卡车，同学们和司机打了招呼，纷纷登上后车厢。
“余香儿，一起走吧，这车路过炼油厂。”
“我走了，苏进，记得去看我。”
都上了车，吴大宇转头看见呆愣的方雅，本不想喊她，从下火车到现在，他连个正眼都没给过方雅。
“方雅，你上不上车？”心里不落忍还是提醒了一句。
“我……我等等，楚老师。”
车开走了，车厢里的同学挥手告别，不知是谁起头，一路嘹亮的歌声随风散开在早春的原野。
“来，苏进、大宇，咱们去那边的坐一会儿，开个小型班会。”
跟着楚老师的招呼，两人明白是要说方雅和名额的事。吴大宇想好了坚决不让，他还要追究学校私自篡改的责任，要回来的名额给苏进，他回京南街道糊纸盒。
坐在干净的石墩上，苏进把身边一个石墩留给方雅。楚老师笑了笑，吩咐方雅，去把她行李上挂着的小包拿来。
走到行李旁边方雅就坐在那没再回来，楚老师清了清嗓子要说话。等了足足有两三分钟才艰难的开口：
“方雅怀孕了。”
1959年12月，京南的冬天出奇的寒冷，在京郊的一片自建房里，方雅正在洗头。
“洗洗洗，天天就知道打扮自己，家里的活一点都帮不上。”
从外面进来的妹妹方卉，故意把房门大开着，一股冷风直吹方雅。
“方卉，你把门关上，没看我在洗头吗？”
“你自己没长手啊，没看我在干活吗？”方卉手里拎着刚从外面拿回来的衣服，抖了抖，
“全家人供你读书，就希望你能找个有粮本的，你说你咋就看不上刘茂才呢？”
“我的事不用你管。”
方雅粗暴的回怼方卉，看见刘茂才一次回家就和她吵一次。
“好呀，不用我管，你也别用我花钱买回来的东西。”
说罢，方卉伸手夺走脸盆架上搭着的毛巾，转身进了西跨间，还插上了房门。
“你——开门，给我毛巾。”方雅一手拧干湿漉漉的头发，一手拉着衣领怕水流进脖子湿了里面，她就这一件棉衣。
“吵吵吵，刘茂才就在胡同里呢，别让他听见你像个泼妇。”
“你少张嘴闭嘴刘茂才，你再喜欢，他也不要你。也不瞧瞧你自己，长了一张猪脸。”
方雅敲不开门，就在言语上讨些便宜。
“你说谁是猪脸？”方卉那张肥肥厚厚的圆脸再加上吊眼角的眯缝眼，一发怒裂开的嘴更像猪叫食的样子。
方雅把湿漉漉的头发往后一甩，也不找毛巾了，理了理衣角，挺了挺圆鼓鼓的胸部，这些都是水桶腰方卉没有的。
“这家里就咱俩，你说我说谁？长得像猪也就算了，还跟猪一样笨，连个小学毕业证都没混上。”
“啪——”方卉打了方雅的左脸，
“啪——”，没等方雅反应过来，右脸也挨了一巴掌，火辣辣的。
“方卉，你敢打我脸！”
她的脸是家里的宝，一家人都把下半辈子能不能享福压在她这张脸上。岂不知方卉对她姐这张脸简直是恨不得生吞活剥。
就因为她姐长得像电影明星，她妈她爸愣是把姐姐供到了初小毕业，还允许继续读；
而她小学一毕业就进了工厂，跟男人一样干最赚钱的体力活，每月工资一分不少的还要上交、贴补家用。
可是她姐凭着美貌，在家里说话好使、在这一片也是出名的“知识美女”。偏偏她姐谁给介绍的对象都看不上，就喜欢隔壁那个穷酸的写风月小说的“小眼镜”。
一个眼瞎的老妈，还有一个哑巴妹子，“小眼镜”赚的钱都给她妈治眼睛了，家里穷的除了四堵墙就剩三口气。
别看方雅大方卉两岁，可是每一次打架她都打不过肩阔背圆的方卉，即使她爸妈拉偏架。
“我姐在家哭呢，你还不去哄人。”
打赢了的方卉有意走到巷子口，看到等了很久的刘茂才，丢下一句话。
刘茂才一时没反应过来，愣了愣追着方卉的背影问：
“你家还有谁在家？”
方卉骂了一句“比猪蠢”，眼睛里十分羡慕刘茂才身上那件带毛领的哔叽尼大衣，他们厂厂长也有一件，说是好几百，还得托人多拿布票才能买到。
她姐说她像猪，其实她姐比猪还蠢，刘茂才就是个金元宝，谁握手里谁这辈子吃穿不愁。
刘茂才推开院门时，方雅正蹲在屋里地上哭，身上的衣服被方卉扯掉了两粒扣子、露出里面一件单薄的小衣；头发被薅下来几捋散落地上。
刚才反抗时崴了脚，疼的她动一动的力气都没有。
“方雅、方雅，你这是怎么啦？”
站到门外的刘茂才看见了方雅的窘迫，他是被方雅呵斥过的，不敢贸然靠近。
屋里的方雅想站起身关上房门，不理刘茂才。哪想到脚踝处的疼让她站立不稳，刘茂才快步进来扶住她。
方雅是个骄傲的人，也是个矛盾的人。
一直以来她都是他们家这片的佼佼者，就差飞上枝头变凤凰。可是真有梧桐树她又嫌弃人家的铜臭味儿，想要追逐书本上那样的自由爱情。
她喜欢的“小眼镜”不但人长得眉清目秀，张嘴就是诗词歌赋；他写的连载小说方雅也喜欢看，尤其羡慕里面的才子佳人桥段。
她希望自己和“小眼镜”也能有那样两情相悦的、夫唱妇随的日子。
可是她的幻想还没开始，就结束了。
刘茂才扶着脚踝肿胀的方雅，刚走出她家院门，正好与对面一男一女撞在一起。
都只顾着低头说话，刘茂才是叮嘱方雅小心；“小眼镜”是和身边的女子说悄悄话。
“她是谁呀？”方雅尽量控制自己的声音，不露怯、不愤怒装成文雅大方，内心妒意满满。
“来我介绍介绍，这是邻居方雅、这是我未婚妻吴丽，刚从乡下来。”
未婚妻？方雅顿时觉得脚踝处的疼钻心，疼的人想撕碎点什么止痛。
“方雅你受伤了，要不要紧？”
“小眼镜”的关心和平时没什么两样，这时候却像刀子划伤了方雅的脸。
“没事，我未婚夫陪我去医院。”
这次轮到“小眼镜”惊讶，没听隔壁说过方雅订婚啊？不过这姑娘一向眼高手低，找的这个人看着可不靠谱。
“茂才，这是我邻居，他是周末娱乐报的见习编辑。哦，专门写豆腐块连载小说的。”
“小眼镜”心里这个气，我不配有名字吗？看刘茂才那呆头呆脑的模样，
“请问，您未婚夫在哪工作啊？”
不用刘茂才回答，方雅抢着说：
“他妈是我们副校长，他爸是市里机关的，职务吗……”故意沉了两秒，
“保密”。
“小眼镜”脑袋里平时那些艳词哩曲一句都没用上，张张嘴巴说了一句“恭喜”。
旁边的乡下姑娘吴丽看出来这是在炫“未婚夫”，心里一气扯着“小眼镜”连招呼都不打就走了。
忽然之间方雅就不喜欢“小眼镜”啦，连往日隔着院墙谈论诗文的甜蜜都觉得是错觉，让她在炫耀时占了上风的刘茂才这时可爱多了。
“方雅，你过来！”
被楚老师打断回忆，站起身把上衣角往下拉一拉，想要遮住什么。虽然她才三个多月不显怀，可心里的包袱都压在肚子上。
作者有话说
第31章 恋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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