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地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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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远睁开眼的时候，感觉自己成了动物园里的宠物，四周齐刷刷的眼睛齐刷刷的盯着他，神色各不相同。
再看自己身上裹着一件破旧的羊皮褥子，像是拖拉机后斗里预备轮胎打滑铺路用的，头发上还沾着几根枯草。
在他身边相隔半米，靠着另一边车侧板，是刚坐起身的李霞。相比较来说，李霞比他情况要好，李霞身上盖着的是他的棉被，衣衫整齐，头发凌乱。
这时不远处的茅草小路上传来七八个人的说话声，应该是“火炬”1号井的钻井工人，他们也是乔队长手下的，约好了今日来拍宣传照。
1209钻井队也叫“火炬”钻井队，就是乔家树为队长、蒙宽根为副队长、李春生为地勘技术员、张司钻、李副司钻、还有井架工、电工、设备班、泥浆班等等将近四十人的队伍。
“火炬”1号井的深度是1209千米，于是就以第一口油井的深度为乔家树钻井队命名，“火炬”是他们队获得的先进称号。
当然油井是不能停工的，今日过来配合宣传的只是1号油井的部分休班工人和管理层干部
这些人和明远他们更陌生，为避免节外生枝，乔云逸先打破尴尬，“没吃早饭的抓紧吃啊，一会儿要拍照，快快！”
说着拍了拍明远的肩膀示意他抓紧下车，然后转身招呼众人去吃早餐。吴大宇不管苏进的阻拦，拽着明远的衣领把他从车下硬拖下来，一直拉进来帐篷。
也不知吴大宇问了几句什么，就见明远红着脸喘着粗气出来，把帐篷门口的脸盆一脚踢飞。
“哎呦，见面礼怎么这么特殊？”正好走过来的那些人，其中一个伸手接住脸盆。
闻其声知其人，根子队长和二旺、牟平都从餐桌上站起来、迎过去，两边互相拥抱拍打，就像许久未见面的亲兄弟。
总归是一个生产队的，五嫂子把李霞拉进厨房，给了她脸盆和梳子，想要唠叨她两句，看李霞那一脸无所谓的样子，也就识趣的闭上嘴。
苏进倒没觉得有什么，两个人能说到一起，说累了，就地而眠，也没做出格的事，所以这件事她就没往心里重视。
乔云逸最忙了，又是给每个人拍照，又是采访1号油井出油量，2号油井发现经过，苏进给他打下手，也是忙得午饭都没时间吃。
得闲的倒是吴大宇，采访与他无关、帮忙采访他又帮不上，看着明远跟着李霞两个坐在拖拉机上有说有笑，心里又气。
终于在仓库里找到乔小雨和塔娜，吴大宇看了几分钟，还是没有明白小雨在做什么？
塔娜指着地上一些木板条，悄声说：“小雨想找出是谁弄断的仪器。”
“啪啪啪，”吴大宇用力的敲了敲脑袋，自己怎么就没想到这事，早上跟小雨提了一句，你看人家小雨……
“我干啥，我能干点啥，小雨。”
“踹它一脚。”
踹……，吴大宇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指着地下刚刚做好的模型。小雨点头：
“你不也怀疑断口不是掰断的嘛，我做了个仿真外壳模型，你踹一脚，就如同被人刮到、推到、拽到等等外力作用倒下的一样，我们看看茬口。”
“行——”吴大宇刚要踹，那边又提示，不能用力过猛，否则不是摔断是摔碎了，没有材料再做一个。
……，犹豫着试了试力度，吴大宇还是相信自己的，脚尖向前横踢出去，“咣——啪”，果然仿真外壳模型从最脆弱的地方断开。
塔娜凑过来，三个人举着茬口和显示屏的茬口两相比较，不一样的只是茬口数量和尖刺的大小，其他几乎都能看出理论上的相同。
指着入库的那些机器，小雨吩咐大宇：
“按照昨天装车的位置把它们排好队。”
虽然不明白小雨这么做的用意，吴大宇还是按照昨天的记忆回复了拖拉机车斗每个机器的位置。
在损坏的地震记录仪前后左右，小雨仔细检查其他机器的表面、背面有没有损伤、甚至一枚螺丝的松动、一个不起眼的小划痕，都让塔娜记在了一页草纸上。
忙乎了大半日，三人出来仓库，小雨就把仓库门锁了。
仓库钥匙由留守的严放保管，平日里仓库门都用锁头挂着，在机器没有入库前，里面都是有数的米面粮油，为了方便五嫂子做饭，只有到了晚上严放和五嫂子整理、清点后才锁门。
见到小雨郑重其事的锁了门，吴大宇感觉事态严重：
“小雨你发现了什么？能不能证明班长、苏进是被冤枉的？”
先吩咐塔娜去厨房帮着五嫂子开晚饭，然后乔小雨神色冷峻的看着吴大宇：
“你们班长不是很有钱吗？你让她做好赔偿准备，不是一台机器，有两三台仪器不同程度损伤，都要维修，修不好就赔新的。”
吴大宇：“……啊”，
吴大宇：“……，哎呀——”！
班长啊班长，昨天晚上就应该把事情搞清楚，你忙乎乎的答应什么赔偿，这下子赔几万都不够了。
在学校吴大宇又服气又不敢违抗的是苏进，现在好像多了一个人，乔小雨是个乳毛未干的年轻人，可是说出的话有时候让吴大宇没有抗争的力气。
小雨漠视了蹲在地上揪着自己的头发的吴大宇，是非对错不搞明白，就急着用另一种方式解决问题，是给了犯错误的人再次犯错的动力。
就像俗语说的，掐花儿掐尖儿，掐草掐根儿。
第一次打人的人，如果不受到严厉处罚，接下来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如果每次都侥幸逃脱，最后有可能从打人发展到打死人。
破坏机器的人如果是有心为之，这次躲过去了，下次她还敢、而且胆子会变大，受损失的永远是公家。
走到采访的人群里，小雨拉出根子队长，两个人单独聊了半个多小时，小雨先秉明了自己发现的一些细节和推测，又劝根子队长一定要将这件事查下去。
根子队长从昨晚起，不想追究，就怕查不明白或者真的是苏进误闯的祸。
他是十分爱惜人才的领导，纯粹是为了留下苏进这么个难得的人才，并不是因为和苏泽明的恩情而徇私。
小雨跟他讲了自己推测的前因后果，以及对李霞这个人的看法，根子队长十分清楚李霞的为人，很认同小雨的想法，不能助长恶势力和搞恶的人。
吃晚饭时，人多闹吵，采访还在收尾，吴大宇没时间跟苏进传达小雨的话，再说从心里上他不认可要苏进赔偿，他心里悄悄的期盼小雨能破案。
张司钻、李副司钻他们明天还要上井，吃过晚饭就早早踏上了回1号井的路，李霞要去送，被张司钻拒绝了。
来的几人看到根子队长不时皱起的眉头和忧心忡忡的神色，就懂了。尤其是应该今儿送出的仪器数据和资料，没有送走，根子反而留下了送资料的李霞。
况且乔小雨一直在仓库忙活未露面，都说明这边有不好的事情。张司钻几个以为是老队长派乔小雨回来解决问题，其实乔小雨遇到这事纯属偶然，他和塔娜回来是准备护送资料和数据的。
听塔娜说，这次资料和数据由李霞送去指挥部，乔小雨极其不放心，和父亲一说，老队长就让他起早抓紧回营地。
仓库四个角都挂上了“气死风”灯，烧油的灯预示接下来的事情很重要，所有人昨天参与机器运送和入库的人都集中在仓库里。
李霞坐在小帐篷里苏进的床上，明远来叫了她两次去仓库，都被她找理由拒绝。不等根子队长再吩咐，吴大宇压不住火气，转身出了仓库。
非常熟悉吴大宇脾气的苏进和明远一起跟出来，苏进怕吴大宇动蛮力、明远怕吓到李霞。
“我只是开拖拉机，机器坏不坏与我有什么关系？”李霞进到仓库第一句便是不耐烦。
忍了一个晚饭时间的乔小雨不由讥讽道：
“队长还没宣布要开什么会？你怎么就知道是追查机器的事？”
“我，我猜的。”李霞想好了，要胡搅蛮缠到底。
“好了，开会了。先听我说，明早咱们必须把数据和资料送走，损坏的仪器也要抓紧时间修理。”
根子队长把接下来要做的各项工作安排下去，又问了乔云逸还有没需要大家协助的地方，李霞揪着的心慢慢放下了一点紧张，也许有人赔偿这件事就过去了。
“今天小雨在仓库检查仪器，发现了新情况，不只是地震记录仪损坏，还有几台机器都有不同程度的损伤，下面让小雨详细说一下损伤仪器的情况。”
李霞的脸色明显的越发难看，人也明显的焦躁，根子队长的火眼金睛，有了晚饭前和乔小雨的谈论，越发相信了昨晚自己的推测。
“这两台仪器位于地震记录仪的后方，仪器的表面都有被重物砸的凹坑，指甲盖大小；仪器的背面有明显的倒下时被后面仪器阻挡的划痕，”
说到这儿，小雨顿一下，继续说：
“我又检查了地震记录仪，除了显示屏断裂，还有下边主机的八个螺丝全都松动，是被外力踢倒下去时震松的。”
二旺越听越气愤，这么多机器都有损伤，这可不是搬一台仪器把显示屏搬掉能做到的，这分明就是大力推倒一台机器，造成后面连续几台机器跟着向后倒造成的。
“小雨，你直接说，这仪器是怎么坏的，谁弄坏的？”
“是呀，小雨，你说，我把这个人抓起来。”严放留守是背着猎//枪的,拉动枪栓的声音，在仓库里清晰可闻。
“不是我，我一直在擦发动机。”李霞控住不住腿软，抓住身边明远的一只手臂。明远看到李霞脸色都白了，也不知哪来的勇气，扶着李霞悄声安慰：
“别怕，没人说是你。”
“你怎么知道不是她？”吴大宇恶狠狠的看向李霞，又把目光落在明远脸上，那样子仿佛要生吞了他。
“老吴，你怎么总是看李霞不顺眼，她也没害过谁呀？”
“她害班长啦。”
他两个闹起来，苏进觉得很丢人，拦住吴大宇，又瞥了一眼明远，心里也是恨明远，一味袒护李霞。
情绪起了波动的苏进，只好转头向着乔小雨询问：
“你查到是谁了，就说出来，省得大家猜来猜去，不利于团结。”
乔小雨最讨厌假高尚的人，团结？你是要不问青红皂白团结所有人嘛？他误会了苏进的意思，她不是要团结所有人，她是看不得明远和吴大宇为了自己生疏。
“情况小雨都介绍完了，下面就请每个人回忆自己昨天搬卸机器时，都与谁在一起，有没有单独超过十分钟？想好了自己讲出来，不要让我问到头上。”
根子队长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目光停留在李霞身上。
犀利的眼神像刀子，一层一层剖开李霞的伪装，终于挺不住了。
李霞用力把身边的明远推出，叫了一声：
“我交待，是明远，是明远让我这么干的！”
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地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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