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喋血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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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歌歌回扬州后不久，我心里盘算，也该离开雁门了。
我身世不太寻常，来北地也是为了躲风头，从不敢透露真实身份和名姓。
旁人只知我姓楚，排行老三，便唤我“楚三姑娘”。其实我不叫楚三，只是走一个地方换一个名字。这边叫楚三，那边叫何四，张五李六赵七都用过——只要不喊我王八就成。
我叫秦灵，巫山人，是个专以坑蒙拐骗为生的......不，不能这么说，其实我是个胸怀大义、兼济天下、德才兼备、容貌倾城的——一个混混。
我确实很混。
小时候往酒坛里扔过虾蟆，捉竹节虫吓唬客人，还在大半夜里拎起竹棒，追着一个小贼揍了足足十里。
山上的人家大都养恶狗防盗，我问师父为何酒庄不养狗，师父说：“有你就够了。”
我察觉到奇怪的意味，师父撂下茶杯，改口道：“给你一寸破布，你都能裹成披风装大侠，难道不是有你就够了？”
这话......倒是属实。
至于躲什么风头——
我曾为了一个人，劫过囚，打过官差，烧过他们的马厩。
当然这并非是根本原因。参与动//乱的人太多，我又太小，官府文书上压根没有我的名字。我躲风头，是因为我揍官差一时兴起时，不小心认错了人，打残了一位游经巫山的小少爷。
小少爷一事无成，也就好看一个优点。他自认为貌美如花，除了自己的脸谁都不爱，却因我破了相，左边眉头留下了长长的疤痕。
这对他而言，可谓是天崩地裂的打击。
他指使几个喽啰围攻我，却被我统统掀翻在地——耻辱翻倍。
他忍无可忍亲自动手，我用打狗棒法把他钳制在地，整个人压在他身上，当着满街人的面逼问他：“你还敢不敢打我？敢不敢打我？”
小少爷双目赤红，“从我身上滚下去！”
“你道歉我就饶了你。”
“休想！”
“道歉！”
“休想！”
......
我大约明白傅苍被李歌歌钳制住的心情了。
因为小少爷被我欺负时，他也疯掉了。
我没李歌歌那么好脾气，我很固执的。两个固执的人撞在一处，活像是两轮不共戴天的太阳相撞，不争个你死我活，不会罢休。
我凭着从小天不怕地不怕的功夫占了上风，周围还好奇地围了一圈看客，于是......
于是小少爷哭了。
于是我傻了。
他竟然哭了哎......
我看不得别人哭。师父从小教育我，男子汉大丈夫，不能轻易流泪，我得比大丈夫还大丈夫，才能在这乱世混出一席之地。
而如今，我居然把一个大丈夫欺负哭了。
我顿觉手足无措，一时竟不知是继续坐在他身上好，还是赶紧下来好。
我想了想，怕他还手，便没挪屁股，慌里慌张地用袖子给他擦脸，一边擦一边哄，“乖啊，咱们是坚强的好孩子，咱们不哭......”
瞧瞧，我说得够委婉、够贴心了吧？可他鼓足气力把我推下去，崩溃般朝我喊道：“滚！”
我摔了个屁股墩，尾骨疼得厉害，一时也有些委屈，指着他骂道：“白眼狼！”
——虽然我也不知道白眼狼是什么狼，骂就对了。
“滚滚滚！”他狠狠抹眼泪，挥着拳头要扑来。但他的小喽啰们挺会看眼色，将拳打脚踢的他拉走了。
我本以为事情到此为止。
谁知夜里，他不依不饶地追到酒庄。
他来得真不巧啊。巫山当时贼多，我误把他们当成猖狂的小贼，劈头盖脸又打了一顿，若非师父出面，他们半条命就没了。
他没有再哭，只捂着额角的疤痕，忍辱负重般指着我，“你......你给我等着！我傅知遥今生今世，就算把你追杀到天涯海角，也要取了你秦灵的性命！”
师父让我跪下来道歉，我不肯。男儿膝下是黄金，我比男子汉还要大丈夫，那我膝下的分量可比黄金贵多了，怎可随便下跪？
我将碎瓷片一转，也划破了自己的左边眉角。
“你满意了吧？”我瞪着他，攥着拳头，用半生力气大喊：“呸！”
那时我才十岁，傅少爷才十二岁，脑中却深深刻下了彼此的名姓，就因为这“血海深仇”，就因为当街的一番欺辱，和两人额角的两道疤。
我没想到，傅知遥说到做到。
我更没想到，他不是一般的小少爷。他家不是当官的，是招募死士和刺客的——江湖人称，“喋血楼”。
喋血楼传了好几代，到傅少爷这一代，已经日渐式微，变成了声色犬马的场所。
后来傅知遥接管了“喋血楼”，发愤图强，一扫迂腐风气，竟让这组织起死回生。
短短十年，“喋血楼”不动声色地铲除了许多匪窝，还将势力渗入到京城和朝堂，成了一道难以捉摸的暗网。
也真应了那句“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傅知遥发迹之后，居然还记得我。
他专派杀手来巫山找我，就守在酒庄前。我不在酒庄，躲过一劫，但听村里的人说，杀手来势汹汹，仿佛不取我人头就不会罢休。
我远远没料到傅知遥如此小气，连少时的矛盾都放在心上；可我长大后，忽然悟了那天的事情有多么折辱他自尊。
像韩信这种受了胯下之辱还赏官的人是少数，何况傅知遥不是韩信，何况他手底下的人，都是杀手、死士和刺客。
我再不敢回巫山去。
甚至一见“喋血楼”的人，都怀疑是傅知遥派来追踪我的。
这年头，江山大都平定，最乱的地方是北疆。这里死人比活人多，日子不好过，且随时可能被蛮人屠城。我揣测他们不敢来，战战兢兢地跑到北疆，开了酒馆谋生。
头些年，确实没碰到他的人。
后来碰到一个人，我立马搬家。
雁门最乱，却是我定居最长的地方，足足有三年。
我和雁门关的小将士们都混成了兄弟，还有几个的小将士们腼腆地递来香囊。香囊之中，有好些花都是可以酿酒的，我拆了封，全都倒在酒里，嘿嘿笑道：“多谢了啊，这香囊真好用。”
小将士往后便离了雁门。我问为何，他的战友们打趣，说是心碎了。
我哪里不知道他们的想法。
可我实在没有成亲的心思。
闲暇时听听话本故事，撮合撮合闹别扭的小鸳鸯，结识些志同道合的朋友，过成这样，我也就知足了。
我本可以等傅苍和李歌歌成完婚再走。
之所以这般匆忙，也是因为......
一天晚上，有位喋血楼的杀手找上门来，用刀抵住了我的脖颈。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喋血楼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