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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作家和小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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窸窸窣窣、窸窸窣窣。
她从躺下来没多久听到客厅传来这样的声音一直到现在,一开始还打算忍忍睡着就算了,可是没想到一直到现在都没能睡着,这声音也就被烦躁更加放大了,她忍无可忍,终于起身了。
她把房门轻轻拉开一条缝,客厅里漆黑一片,但是凭感觉还是能够发现有人在客厅里翻箱倒柜。她抬起手在墙上摸了一会,客厅的灯刷得亮了起来,像是电影院突然亮起的光,猝不及防。
她提前眯起眼睛做好了准备,客厅里那个人却毫无防备,一下子睁不开眼睛,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只是一脸惊慌地看着站在卧室门口的她。
“你想找什么?”她居然只是看了他一眼就端着杯子往厨房走去,“你别翻乱了,我又得收拾。”
这一下他彻底懵了,意料中的尖叫哭喊惊慌失措一个都没有出现,这平静的好像在跟他打招呼似的语气是他始料未及的。
既然发都发现了,他也就不去解释隐瞒什么的,把茶几的抽屉关上,跟上她的脚步。
“钱。”
她倒了杯水,喝了一口,喉咙随着水的滑下上下滑动了一下,他看着她的动作,不自觉咽了口口水,随即发现有点尴尬。
“这个我帮不了你,我就只剩两百块了,稿费要到下个月才能拿到。”说完,她看着他,顿了顿,又继续说,“那两百块钱你要的话就拿去吧。”
“那你怎么办。”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明明是来偷东西的,现在居然替被偷的人考虑。一听就知道也太不专业了。
她倒是没有在意这个,只是接着他的问题,从橱柜上拿出几包麦片方便面之类的干货,对着他扬了扬,“没关系,反正我也不出门,靠这些就能活。”
“你就吃这些东西啊,你平常也不出门么?”他是彻底忘了自己的位置了,完全替她担心起来。
“对啊,吃这些就够了。”她淡淡的回答,并没有觉得自己吃这些有什么不妥,反倒是突然问他:“你饿了么?”
“嗯?”他一时没反应过来,应该说不懂她怎么会突然问自己这个。
她自顾自开始烧水,“从你潜伏打探好我家,到有时机下手,再到翻找了半天,已经好半天了,你应该没时间吃饭吧,我不会做菜,给你煮个泡面吧。”
不说还好,被她这么一说,还真是,他也才感到肚子里空空的,其实不止半天没吃饭,他已经两天没能吃到什么东西了,除了一块没味道的干馒头。
“好。”他没有拒绝,然后就呆在一旁看着她放调料煮面,热气蒸腾而上,朦胧了视线,香气渗了出来,他偷偷地用力的嗅着这味道,从来没想到方便面也能这么香。
“要鸡蛋吗?”
“啊?啊,要。”他吓了一跳,有些尴尬的挠了挠头。
“全熟的还是溏心的?”
“溏心的。”
“嗯,我也喜欢吃溏心的。”她这么说了一句,也不知道是在和他说,还是在自言自语。
面端到他面前的时候,他又忍不住咽了口口水,面条晶莹光泽,蔬菜零星散落在汤里,半透明的溏心蛋微微晃动,让人有想戳破的欲望。
“吃吧。”
他接过碗和筷子,二话没说,端着就是一顿埋头吃,面条柔软有弹性,他大口大口吸着,突然鼻子就一酸,视线跟着模糊起来。
“真好吃。”他闷着声音,试图压制住心里那一块快要崩塌的地方。
“是吗?我也就只会煮煮泡面了。”也许是被夸了,也许是自嘲,她笑了起来,眉眼间的困倦少了几分,看上去柔和了一些。
在最后一滴汤汁都被他喝干净之后,他才放下碗筷,心满意足的抹了一下嘴。
“吃饱了?”她问。
“吃饱了吃饱了。”
“那就行。”她拿起碗筷走到水池边,打开水龙头,水流一瞬间冲刷了出来。
“你为什么不害怕?”
“啊?”水声刚好盖住了他说话的声音,她关了水龙头,左手拿着碗,转过头表示自己没听清。
“我说,你为什么不害怕,还给我做吃的。”
她重新打开了水龙头,只是这一次开小了些,只有细细的水流冲刷着。
“你又不是妖魔鬼怪,就算是,我也未必会怕,还有,你不是说你饿了么。”
“可是我是小偷。”他的声音低了下去。
“你有偷到东西吗?”她关了水龙头,甩着手上的水。
“这个···没有。”
“那就是了,你什么都没偷到,那就不能算是小偷。”
他没想到她竟然会这么说,换做是平常人早就报警把他抓起来了吧。想到这里,他忍不住想和她交谈起来。
“你是做什么的?”
“我,写写东西。”她又拿起了那只杯子,捧在手里。
“作家呀。”
她张口想解释点什么,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是喝了一口水。解释多了反倒会被认为是在炫耀吧。
“我也想有个正经职业。”他没有看出她的欲言又止,自顾自说了下去。
“那就去找啊。”
“哪那么容易啊,现在外面到处都是找工作的,失业的,太难了。”他摇着头,表情写满失望。
“你之前做什么的?”
“之前给人家洗车。”
“那怎么不干了?”
“天天给人家洗车,看着人脸色过日子,还就赚那么点钱,太憋屈。”
“这就不算正经职业了?那怎么算正经职业?”
“坐办公室啊,天天吹着空调,在电脑上敲敲打打,每个月就能拿个上万,体体面面的。”他沉浸在自己幻想出来的美好工作里,连表情都变得向往起来。
“你以为坐在办公室里的就不需要看人家脸色了?就能赚大钱了?一样要对客户点头哈腰,一样只能拿着够自己生存的那么些钱小心翼翼的过日子。没有什么是正经的体面的工作,大家都一样,苟延残喘的活着。”
他哑然。
她继续说下去:“大家不都是为了挣那么几个钱,只不过获得的方式不同,没有人就因此高贵,也没有人因此就贫贱,干干净净来的,都会被尊重。谁又不是从不起眼的一点点往上爬呢,别和我说富二代那些,真正又有几个那样的,绝大部分都是普罗大众。生活已经这么艰难了,别再自找烦恼了。”
她说完这些就停住了,眼睛盯着前方,但是什么也没看,空空的视野,像是进入了外层宇宙,出了神。
他也不做声了,在想着什么。
两个人就这么安静的想着各自的心事,外人不知道的看起来像是一对朋友。
不知道这样过了多久,也不知道现在已经几点了,他清了下嗓子,对她说:“谢谢你。”
她的眼神仍旧有些涣散,但是也听清了他的话,于是淡淡的回了句“不客气。”
“那我就先走了,今晚不好意思了。”
她点了点头,又摇了下头,然后看着他消失在楼道里。
她动了动已经酸麻的腿,关上门,走回卧室,然后把一瓶安眠药扔进了垃圾桶。
“都见鬼去吧,还是活着好。”她这么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