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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一蓑烟雨任平生 ...

  •   “一蓑”

      热,很热,紧接着是烫,灼烧感。

      我睁开双眼,目及之处皆是火红,灿烂灼烈。而我,被重重包围,无处逃脱。

      火似乎在一圈圈逼近,我想逃脱,直到这时,我才发现,自己早已动弹不得,身体僵硬扎在原地。

      汗水流到眼睛里,刺痛刺痛,干脆闭上眼睛,任凭毛孔为夺最后的氧气而肆意呼吸,皮肤开始紧缩,心脏如做最后挣扎般猛烈跳动。

      我却无能为力。

      “咚、咚、咚”小而轻的敲门声把我从梦魇中拉了回来。我睁开眼睛,一动不动,任由敲门声持续不断。

      敲门声持续了一会便停了,继而是一个女人的声音:“出来吃点饭吧。”声音里有些疲惫。

      我仍旧没有动,门外似乎等了一会,见门里没有动静,轻轻叹了一声“哎”然后走开了。

      我把视线移到了右边的窗帘,厚重的窗帘挡住了外界大部分的光,分辨不出白天黑夜,唯一能知道的是,外面在下着雨。

      我已经不记得这是第几次醒来了,也不记得门被敲过了几次,自己仿若做梦,又仿若醒着,所有感官都失灵了般,感受不到外界。

      我起身坐了起来,脑袋里像有电流穿过,滋滋作响、发麻,呆呆地坐了一会,从床上挪了下来,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客厅里他们正无声地吃着饭,看见我走了出来,立马起身去厨房盛了一碗饭,米饭上蒸腾着热气。

      我坐了下来,僵硬的抬起手拿起筷子,挑了两粒米饭送到嘴边,嘴巴有些不适应,还是慢慢接纳了那几粒米,舌头还没有醒来,也不愿咂摸它们的味道,就直接交给了喉咙,喉咙一下子来了脾气,死活不肯接受,于是它们就被尴尬的卡在那里,刮得我生疼。

      眼泪突然就不受控制掉了下来,掉在了饭里,试图湿润它们,不至于伤害到我。我也不清楚究竟是被感动了,还是被刮疼了,总之眼泪越来越控制不住,吧嗒吧嗒直往下砸。

      我终于放声哭了出来,不知道混合了多少种感情,只知道身上每一寸皮肤,每一根血管,每一个脏器都在陪我哭,连她都在陪我落泪。

      她手无足措地抽着纸巾给我擦眼泪,可怎么也擦不完,我端着碗拿着筷子,就那样嚎啕大哭,像小时候做错事了那样,只是内心不是害怕内疚,而是痛苦难过。

      我放下碗筷冲回房间,再次把自己反锁起来,站在一片黑暗中泣不成声。

      真的太难过了,快要死过去了。

      “烟雨”

      我睁着眼睛盯着天花板,这是第三天了,我什么也不做,就这样躺着,时而醒着,时而睡着。起初,我也痛哭过,只是很快眼泪流干了,我也就哭不出来了,剩下空洞的眼睛,我不知该作何情绪。

      感情从我身体里被抽离,我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迅速死去,一点点腐化,而我什么也做不了,我也不想做。

      我好想她,真的好想好想。

      她现在怎么样了,有没有好好的,有没有按时吃饭。

      该死,一想她就像打开了泄洪闸,思念像洪水一样冲刷过来,我躲避不及,很快被淹没。

      眼睛又泛起水来,不是已经干涸了吗,为什么一想起她又变得这般易伤感。

      我好想再抱着她,亲亲她,告诉她我有多想她。

      “任”

      周梦从床上迷迷糊糊的爬起来,关掉了闹钟,准备起身去洗漱,明明看上去还在睡梦中的高林夕突然一把把周梦拉到身前,眼睛都没睁开,却吻住了她。

      周梦在卫生间里刷牙洗脸化妆时就听见了厨房里叮当作响,等收拾完毕出来,餐桌上已摆好早餐,高林夕坐在桌边从手机前抬起头看向她,笑着喊她“快来吃饭吧。”

      天气越来越热,本就闷得透不过气的公交车里人满为患,各种混杂的味道弥漫在车厢,周梦闷得发慌,环在高林夕腰上的手不自觉用了点力,林夕把头低下来,抵在周梦的额头上,轻轻地在她耳边吹着气:“再忍一下,马上就到了。”

      “书都带齐了吗?”高林夕一边忙着手头的事一边又担心周梦忘了东西,不时望向一旁正在收拾东西的她。

      周梦又一次点了下包里的东西,确定没有遗忘的才放心背好,“嗯,都带好了,那我去上课啦。”

      高林夕这才放心的忙自己的事,“去吧。”

      周梦刚踏出店门,就又折了回来,在正在忙碌的高林夕脸上啵了一下,就一溜烟跑了出去。

      下午没课,周梦窝在沙发里看书,而高林夕忙活了一上午也终于能休息下来,靠在周梦身边,看看电影。

      周梦从书里抬起头偏过脑袋对林夕说:“亲爱的,给我倒杯水吧。”

      高林夕二话不说起身去倒水,然后又坐了回来,把水递给她,又顺手把她揽在怀里。

      周梦喝了口水,将一颗红枣递到林夕嘴边,然后继续看书。

      过了会,林夕抵住周梦的头稍微歪了下,周梦甚至都没把视线从书上挪开,就抬起手凑在林夕嘴边,手心里接了一颗枣核。

      直到有客人来,周梦放下书来接待,高林夕暂停电影走到后方的操作台等待她下令。

      夏夜的晚风有些许燥热,周梦挽着高林夕,慢悠悠的荡在马路上,一会逗逗路边的小狗,一会抬起头盯着月亮发呆,像是老人一般安静地走在马路上,一会又追逐起来,像刚放学的小学生。

      天空一点一点染透,路灯从远处缓缓亮起,拉开了夜晚的帷幕。

      夏日的夜晚总是慵懒而随意。

      周梦趴在床上刷着微博,时而为某牌新出的口红激动地种草,时而又为最近的新闻蹙眉不言。

      高林夕玩一玩游戏,又或者看看最新的电视剧、动漫,看到兴起便转过头和周梦讨论两句。

      也有时候,两个人找一部电影靠在一起,直到电影结束亦或睡意袭来。

      墙上的挂钟指针不停旋转,生活也跟随转动。

      安安稳稳一天,平平淡淡一年。

      没有什么不妥。

      她们是这茫茫人海万千情侣中最平凡也可爱的一对。

      “平生”

      高林夕是被一个电话从梦魇中拉出来的。一看是个陌生号码,本来对于不认识的电话都是从来不接的,今天不知道怎么了,冥冥之中就觉得应该接。

      电话那头是一个女人带着哭腔的声音,“林夕啊,我是周梦的妈妈,”听到这里,高林夕顿时觉得头皮发麻,甚至差点扔掉手机,“你能不能来看看梦梦,再这样下去,梦梦要出事的啊。”

      林夕在头皮发麻的情况下只听到了关键几个字“梦梦”“出事”,只觉得眼前一黑,立马挂了电话,抓起车钥匙就往外冲。

      正当三伏天,气温飙升,几乎没什么人在马路上走动,偶有车开过也都飞驰,像是慢一秒就会化在这噬人的可怖天气里。

      林夕开在这条早就烂熟于心的路上,大脑发懵,像老式电视机里播不出画面的电台,雪花一片。

      “快一点,再快一点。”林夕脚下不自觉又踩重了油门。

      直到飞奔到周梦家门前,高林夕仍旧紧张得直哆嗦,连敲门声都透出颤抖。

      周梦妈妈红肿着眼睛看着高林夕,话都说不出来,只指着周梦的房间。

      高林夕一个箭步冲了过去,往下按门把手却发现被反锁了。她吓得险些坐到地上,冷静了下,她敲响了周梦的门。

      “亲爱的,是我啊,林夕。”

      门里寂静无息,门外屏息聆听。

      高林夕的心一沉。

      突然门里传来细碎的布料摩擦的声音,高林夕赶紧再次敲门,“亲爱的,你开门好吗?”

      周梦被淹在被子里,浑身湿透可还是止不住发抖,她已经彻底不知道这是第几个白天或者晚上了。

      “亲爱的,是我啊,林夕。”

      周梦以为自己仍处在梦中,那遥远的声音像来自梦境里那个黑色丛林的最深处,可是哪怕这是梦,也好想好想抓住,用力跑,用力追,曲饶的藤蔓不知何时缠上了身,越缠越多,快被包围成一座永恒。

      救命!

      周梦在梦里喊出这一句,可躺在床上的她嘴里发不出任何声音,唯独把被子踢到了地上,是她同噩梦斗争的痕迹。

      “亲爱的,你开门好吗?”

      周梦再一次听到了这个声音,这一次异常清晰。她从床上坐起来,没有理会掉到地上的被子,一小步一小步挪到门口,试探性地打开了保险,把门打开一条缝。

      高林夕听到门锁打开的声音,几乎是暂停了呼吸等待着,直到门缝里那张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小脸出现时,她几乎快哭了。

      还没等她把门全推开,周梦就一把甩开门,扑到了她怀里。

      “你去哪啦?怎么说不见就不见了?我很担心啊,你太过分了啊。”周梦一张口就是一串发问,还没等高林夕说话,她就已经哭得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就是那种憋了很久,终于找到机会,彻底解脱的感觉。

      本来有一肚子的话想解释的高林夕,现在只是用力地抱着怀里的周梦,喃喃道:“对不起,吓到你了。”

      其实高林夕也被吓坏了,她怕周梦出什么意外,她不敢想象在这门后,周梦是怎么度过漫长的一分一秒。更不敢去想,如果再晚一点,周梦会变成什么样。到这时她才发现,自己吓出了一身冷汗,在这炎热的三伏天里。

      总之,她后悔了,自责了,内疚了,自己应该早一点来,管它有什么阻挠,还有什么比失去怀里这个挚爱要来得更痛苦。

      周梦想止住自己的哭泣,可是怎么说服自己,怎么努力,眼泪都不听她的话,自顾自往下流。这么几天紧紧绷着的神经一下子断掉。她现在只想抓着高林夕,不松手,生怕稍微放开一下,她就又一次离开了。

      她早就后悔了,后悔自己这么懦弱胆小,只敢把自己藏在黑暗里,后悔没有勇敢,后悔不早点去找她,也许差一点就再也见不到她。

      墙上的水墨画上,烟波缥缈的江面,老翁身着蓑衣,脚蹬芒鞋独泛一舟。上题:

      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

      料峭春风吹酒醒微冷山头斜照却相迎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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