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不见雪》霜蓝

3、第三章

　　要说这“晚”字是谁，但凡在京中生活的人都知道。“晚”是当今皇上的嫡亲妹妹李晚月的名讳。

　　晚月公主当年也是名冠京都的美人，不喜文，不爱武，不好男色，偏偏喜欢民间戏文。为此还拜了一个师父，成日里学着唱念做打，府邸成日里鼓乐声声，进进出出都是些上不了台面的下九流戏子，很为那些文人墨客所不齿。

　　哪怕那些官宅府邸里大人太太都对她避之不及，更有言官向当今圣上进言，可是皇帝宠自己妹子，把那群管闲事的言官些，给通通训了个遍。

　　此后，这公主照样我行我素，畅快自然，肆意如风。

　　后来嫁了一个探花郎，夫妻恩爱，只不过探花郎身子骨弱，不过几年便辞世，还好他们生了一个孩子，孩子是个男孩，名叫裴文靖，今年十八，也是个玲珑剔透的主。

　　光说那模样，俊得在这四九城里就找不出几位来，当初李晚月就是被裴文靖他爹的美貌给迷住的。风姿翩翩，艳阳倜傥。京中未出阁的闺阁女子，有几位不爱慕这样鲜姿艳羡的少年郎。

　　不过他这性子大抵是儿子随母，跟他那母亲简直不出左右。

　　一身锦袍玉带的裴文靖拿着门房递进来的帖子，在手里扬扬，对着正在对镜贴花黄的母亲笑道：“母亲，西北王府的老祖宗下了拜帖，说下月初，想来拜访。得，那小子救了人，让我们受了这西北王府的恩，啧啧，没有白交了这个兄弟！”

　　晚月公主操起手边的小金簪子，就朝着自家儿子的面门砸去，幸得裴文靖身手敏捷，巧妙地接下了她母亲丢来的簪子，在手里掂量掂量，对着母亲嬉笑：“母亲大人，纵然咱公主府家大业大，也不兴这样败家的，你的宝儿还未娶妻，还是得省着点花销，是不是？”

　　晚月公主瞧着他满脸嬉笑，没有一点正经，伸手就捏住自家儿子耳朵，笑骂：“人家嘉玉行事就是比你周全，想那西北王府家的小郡主还未及笈，他若是就那样大剌剌地将人送回王府，且不说他们之间的关系扯不清楚，光说那小姑娘的名节可就毁了！”这京中流言可比风儿吹得更快，倘若一个未及笈的女子被一个男子搂过抱过，那飞起的唾沫能把人活活给埋了。

　　李晚月恨铁不成钢地继续说道，“你成日里都跟着嘉玉厮混，你如何没有学到他的半分好？”

　　说着话，李晚月手指间的力量不由地重了两分。疼得裴文靖直呼喊疼：“娘耶，亲娘，你可是我的亲娘，轻点，轻点……”

　　裴文靖最怕自己的这位公主娘亲，平日里不找他，但只要他一出现在她面前，免不了就是一顿耳提面命！

　　“知道我是你亲娘就好！”

　　“当然当然，你不是我亲娘，谁是我亲娘！”

　　“说吧，无事不登三宝殿，找你老娘什么事？”

　　裴文靖揉了揉自己微微发热的耳垂，热络地跑去给自己的亲娘揉肩：“什么都瞒不过我们的公主大人！”

　　“哼，马屁精！找我准没有好事！”

　　“好事！好事！自然是天大的好事！”

　　李晚月侧头看了自家儿子一眼：“说吧！”

　　“嘉玉说，让您千万不要告诉旁人是他救了小郡主！”

　　“就这？”李晚月有些琢磨不透，“为何？”

　　裴文靖答道：“我也不知，反正嘉玉有时候心思挺让人琢磨不透的！”

　　“行了，我知道了！”李晚月大抵是了解了一些，毕竟她走过的路可比自家的傻儿子要多。

　　“那行，一切就拜托母亲大人了，孩儿告退！”裴文靖见事情已经搞定，便给李晚月深施一礼，准备拜别。

　　“天色已黑，你还要出门啊！”自家小子根本就在府中待不住片刻。

　　裴文靖诚然：“嘉玉在等儿子下棋，母亲早些安睡，儿子告辞！”

　　话音未落，人就不见了。手上功夫不行，那脚下功夫却是无人能及。

　　年幼时，裴文靖跟着嘉玉一同拜师学艺，拳脚功夫不行，倒是飞檐走壁的功夫学得贼溜，滑得跟那泥里泥鳅一样。李晚月笑着摇头，幸而自家小子从不做那出阁之事，不然她就真的头疼不已咯！

　　枕珠楼

　　裴文靖路过酒坊，顺道捎带了嘉玉最喜欢的蒲花酿。登上还珠楼的三楼雅阁，便看见他的好兄弟长孙嘉玉正依靠在围栏边吹着玉笛。

　　一袭宽袍缓带，白衣胜雪，容貌如神工刻画，真是玉树临风前，天地失颜色。一丝夜风缓缓吹来，撩动了他耳畔的一缕青丝，任谁看了莫不道一句：“盛京公子，佳玉天成！”不似人间男子，仿若画中仙。

　　太平侯府的小侯爷，这京城最富盛名的浊世佳公子，吹出的笛声更是悠扬绕中宵，飘至暗夜上月梢。

　　“嘉玉，给！”裴文靖将手中的一壶蒲花酿丢给长孙嘉玉。

　　长孙嘉玉飞速地收起玉笛，另一只手稳稳地接住了那壶佳酿，温凉清冽的声音响起：“谢了！”

　　“你我之间何需客套！”裴文靖明白，他不光是为了这酒，更是为了那件事。

　　二人坐下，拿起手中的酒壶相笑而饮，通体畅快！

　　裴文靖还是忍不住好奇：“你救了那西北王府的小郡主，为何要这般藏着掖着呢？”他着实不明白，要是换了他，早就敲锣打鼓，闹得满城皆知他是英雄，救了美人。

　　那日他们都去了游园会，看着一身湿透的长孙嘉玉抱着一个昏迷不醒的小丫头找到他，让他用公主府的马车将人送回西北王府。他当场迷惑，这小侯爷什么时候认识背着他了这般甜美娇韵的小姑娘？

　　长孙嘉玉淡淡笑道：“不藏着掖着，只怕麻烦就得找上门了！”嘉玉想起那日的情景，时隔数年，再次见到故人，竟然会是在冰冷的湖水之中。

　　“此话怎讲？”裴文靖有些疑惑？“麻烦？”能让嘉玉说麻烦二字的人，看来是真有两把刷子。这倒是引起了他的兴趣，他很想知道，这麻烦到底是何方神圣？

　　嘉玉没有说话，只在茶碗里轻蘸水渍，在桌子上写了一个字“姚”。

　　裴文靖恍然大悟：“果然是那厮！”

　　姚玹安，中府都统，皇帝最锋利无情的走狗，冷血无情，残忍至极。仅仅廿五之数，便成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臣，无人敢与之抗衡。

　　他统领直隶皇帝的左右两路秘密机构。左路监察寮，监察朝廷官员家眷，收集各方情报，乃李朝最为锐利的兵刃；右路封衣卫，一群杀人不眨眼的恶狼，一旦领命追杀，无论你上天入地，都逃不出他们手下的那把无憾刀。

　　这小姑娘怎么会惹上那条恶犬，裴文靖百思不得其解。他得到的消息，是那西北王府的小郡主不过到京不足一月而已，怎么就招惹上姚玹安了呢？

　　裴文靖担忧道：“那你不会有事吧？”如果嘉玉真的从姚玹安手里救了人，那就很有可能被那些疯犬盯上的。

　　“放心，我无事，与他交手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嘉玉那天悄悄地潜入湖底，待到人都走没影了，才抱着沈馨出了水面。

　　裴文靖转念又想：“你，我倒是不担心，可是就不知道那甜甜美美的小郡主如何了？你说，她若是被那厮盯上，怕就要惹上一身骚了！”

　　这样的问题，嘉玉不是没有想过，毕竟那人身边连一个会武之人都没有。不是军武世家吗？怎的这样娇娇的小人身边会没有一个习武之人的保护，不行，他必须得让人去保护她，不然再遇上什么事，受了伤，丢了命可如何是好，毕竟他等了她好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