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不见雪》霜蓝

2、第二章

　　刚刚苏醒的沈馨身体很是虚弱，岳氏怕耽搁了自己宝孙的休息，便让她躺下好生歇息。

　　桃菲和杏烟是沈馨自幼带在身边的两个丫头。这次，看着自家郡主遭了难，一直守在门外伺奉，两个小妮子哭得眼睛跟山桃一般肿。看着老夫人出了门，她们两个才敢进得屋来。

　　一进屋，便是扑在沈馨的床前，大颗大颗的眼泪珠子直往外冒。桃菲抽噎着说：“郡主，你可是吓死奴婢了，奴婢真的是担心死了。”

　　想起郡主被人背着进了西北王府，她们看着一身水渌渌毫无生气的沈馨，两人皆是双腿一软跪在当场。当初离开王爷王妃的时候，王爷就嘱咐过，一定要好好守着郡主，不能让郡主有失。可是怎么才眨眼功夫郡主就被人抱着回了王府。

　　游园那日，沈馨一个人偷溜着跟着府里的大公子去了游园会，根本没有带上她们两个。她们心想有大公子盯着，郡主应该无事的。怎料，偏偏就出了事。

　　两个丫头一想起沈馨昏迷不醒的样子，她们就后怕地紧，二人开口：“以后郡主到哪里都要带着奴婢二人，万万不可再出这等事了！”

　　沈馨看着哭成泪人的两个小丫头，不由失笑：“好好，以后我去哪里都将你们带着。”

　　主仆三人有种历劫重生的喜悦。桃菲、杏烟伺候着沈馨用了汤药。

　　沈馨有些好奇，她记不得是谁救了他，想着到底是救命之恩，待她身子恢复，便一定要去寻着，好好谢谢人家才是。

　　“你们知道那日是谁将我救起的吗？”沈馨问道。

　　桃菲、杏烟二人皱眉，你看看我，我瞅瞅你，皆是统一的摇摇头，回答：“奴婢不知！”

　　“不知啊！？曾祖母也不知道吗？”沈馨再问。

　　桃菲在脑子里思索了一番，有些不敢确定地回答：“奴婢当时慌了神，只记得是两个嬷嬷将你背进了府中，其余的就不知道了。”

　　沈馨回想着那日的情景，却总是想不起来，便开口道：“你们去打听打听，到底是何人救了我。”

　　桃菲和杏烟两人点头，伺候着沈馨睡下。她们便悄悄合上门，出了屋。

　　中朴堂

　　这是岳氏的居所，她回到院子里，立刻就叫人唤了沈杰过来。

　　沈杰已经是及冠之年，是西北王府中孙子辈里最大的，哪怕是沈馨的哥哥沈炎，今年也才十九。沈杰早些年也是有过些雄心壮志的，可是参加了两次科举考试皆没有中举之后，便由自颓废，成日跟着城里的那些贵族子弟游手好闲，聚众胡为。

　　原本长得尚可的一副皮囊，这阵子因为沈馨落水的事情，曾祖母罚他在祠堂里跪了七日，整个人也便颓败了，衣服还是穿的那日游园的，根本没有更换。眼底黑青无神，看来那些婆子们真的没有放水，着实让他受了些苦头。

　　一进屋就看见曾祖母高座堂上，沈杰便是“噗通”一声，跪在了岳氏面前，一行眼泪两行鼻涕地哭诉：“曾祖母，是孙儿错了，孙儿不该偷偷带茜姐儿出门，更不该将她一人留在园子里，是孙儿错了！”

　　岳氏年岁大了，本不想再管教府中事物，只想安度余下可数光阴，可曾想到，如今出了这么一档子糟心的事情，再看着自己的孙辈们这般没有出息，更是气得咳嗽不止。

　　“杰哥儿啊，你是府中年级最长的哥儿，你的那些弟弟妹妹们都还小，曾祖母不指望你能为他们做出什么典范，可是你也不该犯下此等糊涂事啊！咳咳......”岳氏用手绢捂住自己的嘴，不停咳嗽，颤抖地继续道：“你难道就没有想过，若是那天茜姐儿发生了意外，你这个做哥哥的该如何自持，你如何面对尚在边关的伯父一家？！”

　　沈杰知道这次是他犯了糊涂事，若是祖父在家，那肯定不是跪祠堂，那就是打断他的两条腿也是有的。沈杰连连点头：“是孙儿糊涂，是我的错！孙儿考虑不周，才让茜姐儿涉险。请曾祖母责罚！”

　　岳氏继续说道：“前些日子，你祖母和你母亲还来告知我，说相中了张大学士家的外孙女赵雨柔，来问问我的意思。”岳氏停顿了一下，想看看沈杰的态度。

　　沈杰跪在那里没有抬头，也看不出个由头，她便继续说道：“那张大学士，你想必也是知道的，自诽满腹诗书，才高八斗，最瞧不上我们这些行伍出身的武将。我便想着，怕是不成事。耐不住，你祖母和母亲左右让我去试一下。杰哥儿，你倒是告诉一下曾祖母，我该去还是不该去？”

　　沈杰早听得是赵雨柔的名字时，心中一颤。她是见过那个如水般温柔的女子，只是在春日百花园里匆匆一瞥，便留下了抹不掉的印记。

　　初春的日子里乍暖还寒，她那日穿着一身水青色的对襟小袄，同色系的水绿色襦裙，上面绣的是坠叶牡丹的花纹，清新淡雅，她和一众闺阁小姐在亭子里对着对子，玩着投壶。一到高兴处，便浅笑嫣然，露出两个浅浅的梨涡，仿若三月里的春分，温温柔柔地拂过他的心房。

　　那样一个姣若花朵的姑娘能嫁给他吗？他凭什么？想到此，沈杰摇摇头，无力地回道：“曾祖母不该去。”

　　“你告诉曾祖母，为什么我不该去？”

　　“......”沈杰羞于启齿，他一无功名，二无才学，就凭他在这四九城里混下的恶名吗？他凭什么去求娶赵雨柔，他不想丢这个脸，更不想堂堂西北王府的老祖宗丢这个脸。

　　“杰哥儿，我们西北王府是以武兴家，从高祖皇起，我们便一直担着着西北王府的名头，你可知这是多少祖辈留下的鲜血换来，到如今到了你伯父和炎哥儿这一代，曾祖母不止希望他们可以担起这王府，也希望你们也能担起这王府，你明白吗？”岳氏的一番话，犹如天边豆大的雨滴滚下，直直地敲大在沈杰的心坎上。

　　沈杰何尝不懂，只是，他如今又能怎么做？

　　“我写信给了巡城抚司的王能将军，让你去他手下当个巡城兵，你可愿意？”

　　沈杰一听，巡城抚司，这可是直隶京城守卫的兵马，而王能将军更是当朝名将。想必曾祖母是动了皇后娘娘那边的关系吧！他立刻连连点头：“谢谢曾祖母，谢谢曾祖母，孙儿愿意，孙儿愿意！”

　　岳氏点头示意，让他起来，借着告诉他：“必不可丢了西北王府的脸面，知道吗？”

　　“孙儿谨记曾祖母教诲，必不给王府丢脸！”

　　“嗯，那你的亲事？”

　　“曾祖母，孙儿的亲事暂时不提，孙儿想凭着自己的能干，将她娶回来！”

　　“好好好，这才是我西北王府的好男儿！去吧！去吧！咳咳......”孙嬷嬷将汤药连忙给岳氏端了过去，扶着她的后背，让她服下。

　　“曾祖母，您保重身子。”沈杰开口。

　　岳氏连着喝了好几口：“年纪大了，不中用了，这王府啊就靠你们了！”

　　沈杰点头应是。

　　看着沈杰出了院子，孙嬷嬷又吩咐着人上了一些热羹来：“老夫人，用点吧！”

　　岳氏摇摇头，年龄越大越不会感觉饥饿，端起小几上的茶水吃了一口，问道：“查出那日救郡主的人是谁了吗？”

　　“查出来了，门房的小厮说，那日马车上挂的牌子上写了一个‘晚’字，奴婢猜想这‘晚’字，城中贵人里，大抵就是长街上那位了，奴婢又派人去查了那日游园会的宾客，果然她的名字也在其列。”孙嬷嬷跟在岳氏身边几十年，从岳氏还是丞相府小姐的时候，就跟着陪嫁过来，办事从来都是滴水不漏，所以很得岳氏的信任。

　　岳氏点头吩咐道：“去给下拜帖，老身要亲自前往拜谢！”

　　“奴婢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