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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五章 ...

  •   罗氏是真心想给自己的郎君添丁的,也是真心想让自己的儿子有个兄弟,她想她好好教导,日后他们兄弟可以互相帮衬,撑起门户,两个女儿也有个可依靠的娘家。是以待小四弟弟满月,罗氏便将他从珠姨娘身边抱到自己屋里了,在自己身边养大,日久天长,与自己的儿女一处相处,总能有感情的。至于珠姨娘么,罗氏的心思便于世间女子一般无二了,就像她库房里的花瓶一样,拿出来擦擦灰是不可能的,插上瓶花放在跟前欣赏那就更不可能了。好吃好喝供着,找小丫鬟服侍着就可以了,若是她日后敢心生妄念,那就一拳打到天边去,反正她田庄的空屋子很多。
      禾二爷给小四弟弟取名为梦深,小梦浅很喜欢这个比自己小三岁的弟弟。夏日,乳娘给小弟弟洗澡的时候她看着光溜溜的小弟弟,用瓜瓢舀水缓缓浇在白白的小肚皮上,小弟弟扑腾得欢她也欢,还没浇到第三次,罗氏便发现了,勒令她身边的妈妈看好她,不许她看深哥儿洗澡。秋日,深哥儿开始喜欢大人引逗玩耍了,小梦浅就喜欢趴在炕上,亲亲小弟弟软乎乎的小脸,摸摸小弟弟软绵绵的小手。
      到了深哥儿能跑能跳的时候,小梦浅觉得自己身为五岁的二姊,得担负起责任,日常已训导弟弟听其言为己任。
      “深哥儿,大姊的牡丹开花了,看见了吗?漂不漂亮?”梦浅慢慢引诱。
      “漂亮!”
      “那你去摘一片花瓣给二姊好不好,不要摘一朵哦,你力气小,一片就可以了。”其实是她不敢摘一朵,被大姊发现了会被罚的,这可是大姊精心养护的,好不容易等到开花,大姊说等开第一朵要剪下来养在爹娘的房里。她只敢摘一片,还得拿深哥儿做盾。
      深哥儿乖巧地给她把花瓣摘了回来,红艳艳的一瓣放在她嫩白的掌心,真好看。
      “深哥儿,我们回屋,把它夹在书里。”姐弟俩手拉手往回走。

      这年冬十月,陛下驾崩,遵先太后的遗愿,传位于其二弟晋王,晋王为了表示自己并非为能荣登大宝而得意洋洋,也让黎民百姓知道自己因丧兄而很伤痛,大臣们请求了四天他才上朝理政。又过了三天,新官家封其三弟为齐王,京城府尹兼中书令,这就相当于昭告天下他是下任储君啦。而封先帝长子为郡王,掌永兴军节度使,任先帝次子为同平章事,掌山南西道节度使。内外官员不同程度晋升。
      接下来就是忙忙碌碌的各地报丧,然后邻国使者,藩王,节度使来朝贺。

      位于北方的都城已度过了寒冷的腊月,过完热热闹闹的正月,进入二月,今年虽是暖冬,但二月的天气实在说不上暖和,因此禾二爷一家出门的兴致都不大,窝在屋中悠哉度日。
      这日,梦泊午后在书阁中看了一个时辰的书,发觉始终静不下心。便起身独自下楼想随意走走,踱出自己的小院,刚度过冬日的小园景致不多。梦泊无意走到了梦淑的院子,得知她正在香斋,便去东厢房寻她了。
      掀开厚帘,见梦淑正跪在里间烤香,梦泊见她心无旁骛,便没出声打扰,梦淑正细细地将炭灰铺入越窑青釉熏炉中,用香箸拨出一个小孔,丫鬟珍珠夹一块烧红木炭放入其中,梦淑再铺上一层炭灰,香铲将炭灰归笼下,用香箸轻轻戳了几个小孔,感到炭火的热气冒出,梦淑将银片放在炭灰上,将香丸置上,镂空罩罩好。不一会儿,袅袅香烟便徐徐升起。
      “大妹好兴致啊!”
      “大哥,什么时候来的?”
      “来了会了,见你在忙,就没唤你。”
      “大哥来了刚好,一起品品,这是我新调的合香。”
      “好啊。”梦泊在梦淑对面坐下。
      梦泊已脱稚气,十三岁的少年郎,如苍翠挺拔。梦淑这几年身量未有大变化,犹带婴儿肥的小脸让人很难将她刚才认真烤香的神态重合一处。
      “大妹的手艺不错,火候刚好,这香烤得不浓不淡。”
      “谢大哥夸奖。”梦淑得到夸奖,微微而笑,转头吩咐珍珠:“把之前的香料拿上来,我再制一些。”
      “怎这么高兴啊?你学了那么多年制香,有此手艺不是正理吗?世间之事合乎正理方能顺顺当当。”梦泊没头没脑的来了一句。
      梦淑纳闷:“大哥这说的仿佛不是我这香啊,何事萦绕于心啊?让大哥特来我这里说道。”
      梦泊听此话一乐:“被你看出来了,大妹真是善解人意啊。珍珠你先出去吧。”珍珠刚把各香料端上桌,听此言得到梦淑默许后只能退出去。“为兄我有些瞎想罢了,又不敢与爹爹说,怕爹爹责骂。”
      “怕被爹爹责骂的事啊,那是关于天家的啊?”梦淑将香料移到自己面前。
      梦泊一看梦淑这样,就知道自己找对了倾诉对象,开始畅所欲言,“不错,就是天家的。我始终觉得先帝传位于自己的兄弟不是世间正理。”
      梦淑看了一眼自家大哥,将沉香与檀香放入石臼中慢慢碾碎,回道:“这有什么不对的,爹爹不是经常对我们说国赖长君吗,先太后和先帝都是经乱世而来,先帝从行伍起家,将四方列国一一削平,令他们俯首称臣,释藩镇解兵权,实属不易。之后约束官吏,务农兴学,休养生息,终至如今太平之象。若想延续,自然得选合适的主君,官家有手腕,料理得了这许多事,自然合适。难不成因要遵循世间常理,执意选个懦弱或者年幼的主君,再来一个西晋八王之乱才是正理?”将碾碎的沉香和檀香放在一旁,梦淑取过碾槽,放入乳香和琥珀开始研粉。
      梦泊接话道:“如今和八王之乱完全不可同日而语!?八王之乱祸源就是得位不正。汉高/祖刘邦开了平民打天下的头阵,也为朝代更迭确立了打天下坐天下的法则,合乎此法才能令群雄臣服,说不定还只是表面臣服。曹操握有如此大的权力,也不敢穿上黄袍将献帝赶下龙椅,怕有人拿他做例,哪天也来威逼他。可惜啊,他是忍住了,他的儿子忍不住了,威逼献帝退位,自立为王了。谋权篡位,江山来得如此不正当,司马家不起觊觎之心也难,让司马家自家兄弟不起觊觎之心更难。哼,南北乱局可不就是他们开的先例,一帮争权夺利者,死不足惜,只可怜无辜百姓一起遭殃。”
      梦泊见梦淑研粉吃力,起身坐在梦淑右侧,接过她手中的碾槽,慢慢转动起来。
      梦淑回道:“可乱像的根起还不是因为世家大族的势力坐大。若空有异心,无钱无粮无人肯定是不行的。他们能有此实力,全因东汉纵容士族壮大。依我看咱们之前与南北朝那会别无二致。就说我们大父吧,不也是经五代乱世而来,大父生于梁,学有所成后任晋枢密院的一员小吏,后来出帝骄纵,自取灭亡,被契丹掠走了。大臣刘相乘势登帝,成立汉。大父不就是那会随军北上而后得郭家公公赏识,汉隐帝想谋害郭家公公,郭家公公为自保取而代之,”说到这里梦淑无奈了,“再后来吗,幼帝不能取信于将领,先帝发动兵变定鼎新朝。所以说到底还是得有一个强大的主君来遏制蠢蠢欲动的权力争夺者,否则受苦的不还是黎明百姓?”
      梦泊将研好的香粉递给梦淑,梦淑将香粉与之前的沉香檀香碎末混合,倒入枣花蜜,慢慢调匀。
      听完这么一大段,梦泊发现五代乱局与之前的南北乱局确实别无二致,可能区别在于那会是纯粹因争夺权利而不断更迭主君,而五代多是主君失德,不反就是死路一条。唯一的特例可能就是先帝,郭家幼帝并未失德,无论有多少缘由,在梦泊看来,先帝终究是辜负了与他有袍泽之情的世宗。
      梦泊道:“我只是可惜郡王,他今年已二十有五,虽说比起官家的资历是差了一大截,可已过弱冠,若非先帝刻意压制,郡王不至于现在这点功绩,而且郡王并非懦弱之辈,爹爹不是说过郡王喜怒不形于色,可见胸中也是有城府的,岂会被人随意拿捏?”梦泊看着梦淑将调匀的香料一颗颗揉转成丸,素手纤纤,将蜜丸滚入干茉莉花中。
      梦淑点头:“大哥此言有理,听说先太后极其宠爱当今陛下呢。”
      梦泊失笑:“原来如此,说了这许多,也许这才是点睛之笔也未可知。看来还是讨长辈欢心比较重要啊。”可惜了郡王,资质才干不错,碰上了个偏心的大母,孝心至诚的父亲,要等自己的两位叔父文治武功后才轮得到他大展宏图。
      罢了,他又改变不了什么,也许郡王自己觉得眼前这样极好呢。
      “不说这些了,朝堂大事,与我们何干。这香确实不错,比我书房的好,大妹不如送些与我。”
      梦淑好笑,说忧心的是你,说无关的也是你,嘴上却道:“大哥喜欢,我再多制些给你送去,这些我给母亲送去,她最近劳累非常,我这些与她送去养养神。”
      “好,不急。诶,浅浅呢,她平日不是最爱看你制香吗?”不过只是爱看,下手都没打过一下!小懒虫!
      梦淑想起妹妹,不由笑出声:“大哥不知浅浅变心很久了吗?如今她眼里哪还有我这个阿姊?一心在深哥儿身上呢。整日带着他调皮捣蛋。”
      梦泊想起两个小身影,也笑出声:“我看她是在四弟那里过当大人的瘾吧,可怜四弟啊,小小年纪已被压在其五指山下。”
      “当大人的瘾这个我是不知,我只知深哥儿已被她推出来顶了好几件祸事了,可怜深哥儿还懵懂无知,每回竟都高高兴兴承认了。索性身边的妈妈老实,能将那背后怂恿之人供出,不然深哥儿可就受不白之冤啦。”想到梦浅狡辩的情景,梦淑抑制不住,咯咯笑起来。
      “那我们去娘那看看吧,看看今日有没有新的冤案要平,顺便将他们领过来,让娘也得片刻清净。”
      “好啊。”梦淑起身,兄妹俩先后出屋,“珍珠,你将剩下的蜜丸揉好裹上干花,阴干后装盒。”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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