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寒扑香》吴县人

4、第四章

　　当今陛下是通过比较温和的兵变夺取这大好河山的，是以这座都城没有遭到太大的损坏。从很早的时候开始，上至达官贵族，下至富商巨贾都喜欢造园，在优美的园圃中游憩设宴听戏那才惬意。既然园圃未受战乱破坏，那闲钱就可以用来精益求精啦，奇花异木再栽点，亭台楼阁再造高点，占地可以的话再扩大点。
　　是以忙活了两日，总算把屋里的物什稍微整理出了点样子。罗氏便拉着梦淑一起看园子，接下来的时节得一一种上花木，待它们长大，四季皆有景可赏。以后年节宴客，家里娶妻嫁女这可都是门面啊。
　　禾家之前三个兄弟住在一起的时候其实也不算人丁兴旺的人家，如今分出来了，禾二爷一家的人口一双手就可以数清了。当家官人及娘子，一儿二女，一位怀有身孕的姨娘，这么些人住这四进的宅子委实有点大，但罗氏也不打算将房子空置。
　　这宅子俯瞰是呈纵横结构的，自大门进先是倒座，穿过倒座就是种着玉兰的正院，然后就是中规中矩的垂花门和正房，方方正正，自是平日待客和日常起居之所。越过堂屋正房是一个不大不小的花园，当初罗氏相中这个宅子就是看它还有这么个花园，虽没引池堆山那么大阵仗，但有那么一汪小池，池畔一座凉亭她已经很知足了。这一大块空地她还得好好想想怎么捯饬。
　　花园西边的院子她打算在东边屋子设一个香斋，窗户打开，可以看见园子。这样自家人可以有一个舒适清雅的地方消遣，香斋比起书房不那么严肃，也不比堂屋那么正式呆板。在香斋内品香，品茗，赏画，研书都是极合适的。梦淑是直接住在这小院的正屋，再过几年，梦浅大点也要搬过来，就可以让她们在这里学制香，偶尔听他们父亲评画评书皆可。
　　“这西边日头照的不多，阴凉湿润，我看不如在这种片秋海棠吧，围个篱笆圈起来。到了明年秋日啊，那么娇艳的花儿，也不会觉得这边冷清了。”罗氏对着西北的一角道。
　　“听娘的。”梦淑乖巧地点头。
　　小梦浅不依，她其实还不懂以后这也是她生活的院子，但不妨碍她表达所好，在乳娘怀里蹦哒：“我要种桃树和李树！”
　　“小馋猫，”梦淑轻轻刮了刮她的小鼻梁，“就想着吃，桃李不能种在院子里，不过桃之精，生在鬼门，制百鬼。娘，不如就种几棵桃李在园子的凉亭边吧，远远望着好看，还能给浅浅玩。这我屋前种些热闹可爱的花吧，向日葵和紫薇都不错，浅浅白日里主要还是与我一起玩耍的，这里看着热闹，她也开心。”
　　罗氏一直觉得梦淑是这全都城最贴心不过的小棉袄，喜笑颜开：“你自己做主！”
　　拐出西边的院子，花园对面是一座带有楼阁的院子，其实也就两层，但已经是这宅子里最高的房子了。这是梦泊独个儿的院子，楼上被他做了书阁，书阁明亮干燥。梦泊正在给书做类别，见母亲和两个妹妹上楼来，放下手边的事，去门口将她们迎进来。
　　“娘，等我整理好了您再来指点指点，这会来还早，我还没整理出个样子来呢。”梦泊玩笑道。
　　罗氏假装哼了一声：“放心，我们就来看看，你自己的屋子想怎么弄随你自己的意，我是不会指手画脚的。”
　　梦泊微微作一个揖，调笑道：“娘说哪里的话，娘见多识广，您若指点一番，是这小院之福啊。”
　　罗氏再度喜笑颜开：“赁会贫嘴。”
　　梦淑从楼上往下望去，这楼委实不高，但它四面开阔，西边可以观赏花园，东边可以俯视整座小院。
　　“我看大哥不如在东南角上种株千叶缃梅吧，从这边看过去一枝独秀，临窗赏梅，定能诗兴大发。”
　　梦泊腹诽，这才把一个忽悠住，另一个就直接开口了，但是主意不错，“就听你的。娘，东厢房外的空地我打算种片竹林，听那竹叶沙沙之声能静我心。”
　　“你自己做主。我们走了，不在这碍手碍脚的。”
　　罗氏带着两姊妹又回到正院，梦淑道：“我看就在爹娘屋前种些越丹吧，瑞花嘉木，四季常青。”
　　“嗯，适合种在正院的也就这几样了，进屋歇会吧。”
　　“这宅子搬过来前还想着能住宽裕点，如今看着，日后也着实不够住。你们姊妹以后得在一个院里挤着，等珠娘肚里的哥儿生下来，总也得有个院子备着，这前面两个院子总不好动。”
　　“珠姨娘还没生呢，娘就操心十几年以后的事了。娘又心急了。再说了，说不定珠姨娘是生一个妹妹呢？”
　　罗氏一听这话急了：“混说什么啊？当初就是看中她是个宜男相，才让她伺候你爹的。若不是由此，我至于给自己添堵吗？”旁边的妈妈立马咳嗽一声，罗氏恍然，这话可不能说给半大的女儿听，她立马打住：“好了，逛了半天你也累了，回去歇息吧。浅浅一起带去吧。”
　　看着两个女儿离开，罗氏舒了口气，身旁的妈妈嗔笑道：“娘子的脾气呀！”这辈子是改不了喽。
　　“的确是急了，不过这丫头也太胡言了。不知道这事我干得就像在我的心口捅刀子吗？若不是怕官人子息太薄，泊哥儿以后没有兄弟帮衬，我也不想如此。望老天保佑，能让我如愿。”罗氏双手合十。
　　也许是罗氏诚心所致，正月十四，庭院前玉兰静静含苞之时，禾家小弟弟呱呱坠地：“哇哇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