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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 ...

  •   罗氏从丈夫处得了准信,便一心一意开始搬家事宜。没有办法呀,过日子吗,就是一件事叠着一件事,事与愿违,摊上没拿到一分财产就得搬出去的路,也得走,还得想想这条路的好处,越想越开心地走。
      搬出去好处多多,上无公婆,三叔一家也打算搬进早些年购置好的宅子里,他们夫妇就是一家之主了,可说一不二,吃什么干什么都不用顾及这顾及那;三个孩儿渐渐大了,要有自己的院子,珠娘现在六个月的身子,搬去新宅大家可以住的宽裕些。自己可以按自己的喜好布置院子。
      不错!待禾二爷下衙回来,罗氏一改前两日刚决定搬家时的愁云惨淡,万分热忱地跟丈夫说着自己的安排。
      “我已经使人看过瑞皮坊那边的宅子了,房梁稳固,不用大修,有些地方粉刷下就好了。今日三弟妹与我说了他们想搬去春明坊的宅子。虽然这样两家住的不算近,但是他们也想住的宽裕些。”
      禾二爷难掩失落,但还是安慰自己道:“树大分枝,历来如此。”
      罗氏赶忙又道:“这几天我先将大家什并一些不怎么用的箱笼陆续搬过去,让管家一起过去看着。再好好挑个日子,我们一大家子齐齐整整地过去。
      “你看着办吧。”这是罗氏的份内事,禾二爷并不上心。
      “唉。”
      ………
      这天与夏日相比,要等天明得晚大半个时辰左右。这日,小梦浅觉得天还黑黢黢着,乳娘就哄着她起床穿衣裳。她势单力薄,还是像小粽子一样被裹好了,见到娘亲,万分委屈,哼哼唧唧地想投到娘亲的怀抱,奈何娘亲今日忙得很,只扫了她一眼,就吩咐乳娘:“让浅姐儿去和她大哥阿姊一起用早膳,不要饮太多汤水。用完早膳将他们兄妹三人一起安置在那辆厢车里。屋子里乱哄哄的。”
      转头又吩咐珠娘:“虽说现在是稳当的时候,但也不能大意,珠娘你去厢车后面的轿子里坐着。”
      珠娘应喏。
      小梦浅在厢车里无聊,玩了会就开始补眠了。梦泊和梦淑都知道他们今日是要搬家,他们要离开这个长大的地方,都有点舍不得。虽然爹娘没让他们去正厅听分家现场,但是只有一家人一起的时候爹娘说这个并没有回避他们,他们知道是大伯看大父大母不在了,要赶他们出去。他们还不懂怨,只是讨厌大伯把他们从自幼生长的地方赶出去了,只是舍不得。
      过了一会儿,厢车们打开,禾二爷挤进来坐定,翻开一本《墨子》。梦泊给父亲读过这本书,不止一遍,父亲只怕已经烂熟于心。
      “爹爹,娘呢?”梦淑问道。
      禾二爷对女儿向来宽和,柔声道:“你娘再最后看一遍屋子,免得落下什么。”
      “哦。”
      “爹,”梦泊终于止不住内心疑惑,发问:“孩儿经常听爹爹说大父是位了不得的人物,足智多谋且宽容大度,与人为善,为何大父…”为何大父没有看清大伯的为人?这话不能说,他不能非议长辈,只好转弯道:“为何大父没有立下分家文书呢?”
      禾二爷看看长子,想起父亲生前的音容笑貌,一时五味杂陈,“是啊,你大父一生清静俭朴,与人为善左右逢源。”也许物极必反吧,也许是娶了公主,大哥才会如此。呵,谁知道呢?
      “泊儿,爹知道你的疑惑,但人心隔肚皮,不到最后一刻,谁也不知它究竟是龙是虎不是?但是是非对错自在人心,虽人多说死后虚名,及时行乐,但为父更相信德馨者定能千古流芳,万人敬仰之。你大父我觉得就是这样的人。”
      “我知道我知道,我听郭家弟弟说过,他爹曾对他说过,他大父十分赏识大父,说大父是个上得了战场,立得住朝堂,能文能武的大英雄。”梦泊虽不知道全盘,但还是为有人夸奖自己大父而骄傲。
      禾二爷听梦泊这么一说,十分兴味,道:“哦?你俩竟说过这个。算起来我们两家倒是渊源颇深。”往事纷至沓来。
      这时厢车门被打开,是罗氏:“原来官人在这里啊?官人,已经收整好了,我们出发吧。官人要不要换到软轿上去?”
      “不了,你坐吧。”禾二爷最后看了一眼大门,“出发。”关上了厢车,一行人徐徐起行。
      “爹,我们与郭家到底有何渊源啊?”梦泊以前只零碎听过,长辈从未与他细说过,怕他人小嘴巴不严实,可是他已经到了稳重的十岁了呀!
      禾二爷看着儿子殷殷期盼的眼神,有点好笑:“你还记得大父吗?”
      梦泊懊恼地摇摇头:“记不真切了。”
      “也是,你大父去的时候你才四岁,你开始记事那会你大父还随陛下征契丹去了。算算那个时候真是群雄并起,你方唱罢我登场,烽火弥漫啊。你大父还是微末之时随军北上抵抗契丹那会结识了前朝世祖皇帝。”
      “郭家弟弟的公公(曾祖父)?”
      “对,那会你大父可以说还是一介无名小卒,太祖皇帝还是后汉大将,因你大父对契丹军况可谓如数家珍,开始得到世祖皇帝的重用。后来后汉高祖病逝,年幼的隐帝继位,隐帝怀疑当时的股肱之臣杨相会兴兵作乱,就借口杀了他及其亲信党羽。”
      “阿!?”梦淑被吓了吓,转念想到:“所以郭家公公为了自保自立为王了?”
      禾二爷摇摇头:“也是也不是。隐帝确实害怕世祖皇帝功高震主,所以密旨除之,但隐帝终究不会看人,指派执行密旨的竟是世祖好友,世祖得好友传信,情急之下找你大父商量对策。你大父不迂腐,建议世祖顺应人心,领兵南行。后来军士拥护世祖取代隐帝,黄旗加身。你大父可以说是前朝的开国功臣啊!”
      禾二爷说到这里,叹了口气,开国功臣啊,多么有份量。若是当朝的就好了,若是当朝开国功臣之子,他也不要勤勤勉勉的在衙门里干活,喜欢古籍说不定有人送上门,儿女自有家族可以庇佑,他可以一心一意钻在古书堆里傲游,多么惬意的一件事阿。
      “后来呢?”梦泊把他拉了回来。
      “后来啊,世祖可谓一代明君,重用良臣。升迁你大父为枢密院副承旨,右羽林将军,那时候你大父与范世叔与王世叔同朝为官,真是如鱼得水啊。可惜世祖皇帝登基三年就病逝了,不过其子世宗皇帝也是位英雄。北汉主听说世祖去世,想趁火打劫,联合契丹入侵,世宗大怒,御驾亲征。多亏你大父还有当时在军中任大将的陛下随侧英勇冲杀,最终击退了盟军。”
      “大父好厉害啊!”梦淑还是头一回听说这些,听得热血沸腾。
      “是啊,经此一役,你大父更得世宗信任,力排众议,任命了非科举出身的他为宰相。”说到这里禾二爷闭了闭眼,又郁闷了,宰相,听着就烈火烹油,繁花似锦,可是前朝已是昨日黄花。
      “你大父身居高位,仍谦虚谨慎,时时将民间疾苦记在心里。现在京城有这河道数百里,船只往来通畅,民户农田得以沿河灌溉,皆是你大父当时辛劳督修水利的成果啊。”
      梦泊和梦淑点点头。
      “可惜天妒英才,世宗在征契丹途中患病难愈,病逝后传位给了当时只有六岁的梁王,也就是恭帝。国赖长君阿,幼帝终究无法震慑群臣。后来陛下手下将领发动兵变,陛下被拥立为帝,建立新朝。你大父势单力薄,反抗无果。为父记得他随陛下征契丹途中因患病折返,中途歇在驿馆,为父床前侍疾,他弥留之际还一直念着世祖和世宗皇帝,言到辜负所托,愧疚没有保住他们的基业。”
      真是听着波澜起伏又可惜的大父啊,梦泊和梦淑来这世间还太短,小小的心田还装不了那么大的山川河流。
      禾二爷回到他的起点:“所以呀,泊儿,来这世间,别人我们是管不了的,但却可以坚守自己,随心而行。有人做了善事,不一定被时人认同,有人做了恶事,也不一定为时人不耻。但事情一旦做下,就永远不会消弭。虽说改朝换代,但我相信农户在灌溉秧苗之时,一定会感念给他们疏通河道的人。”同样的,大哥他如此吝啬好财,大家都有眼睛,能不能以诚待之可难说喽。
      “嗯。”梦泊似懂非懂,禾二爷看着儿子的表情,无奈笑笑。
      又闲话了一会新家,就在闲话中到了新家。小梦浅很适宜的睡醒了。
      罗氏娘家虽比不上簪缨之家,但也是几代诗书传家,出自诗礼繁盛之乡。自小罗氏也是被父母悉心养育的,琴棋书画皆有涉猎。虽未将她教导成像班昭那样的大才女,但行事作风不至于流俗。
      所以当禾二爷下了马车,乍看新居时,一下就感觉这是自家娘子的手笔,虽赶不上名家的诗情画意,一步一景,但也是门庭雅洁,可堪清靓。
      踏上三级方厚浑朴的石阶,四扇朱漆大门,精铁门钹。两扇大门洞开,进入正院,庭院宽阔,堂屋前栽种着数株玉兰,成双成对,优美挺直。如今秋日,只有绿叶繁茂,若到早春定能看到白玉累枝。堂屋前的台阶比大门前多且高,梦泊站在最高处,回头看着站在下首的管家,小厮,妈妈们,等以后自己支应门庭时,就是站在这里,对着直接他们发号施令,他得好好读书。堂屋宏阔宽敞,一水的白墙壁,还未摆上盆植瓶花,有点冷清。
      其实不止堂屋,各屋各院除了大件的家具摆设其余都还未拾掇上。罗氏原想着慢慢归置好了这边再搬进来的。后来禾二爷决定尽快搬出,就先修整了下房屋,把大件先置上,其余的慢慢来吧。梦泊和梦淑都大了,也能一起帮忙。
      行到后院,梦淑先往自己的院子安置箱笼。小院入口的台阶明显对比正院的显得小巧可爱了,不易踩踏到的地方还覆着一层薄薄的苔藓。梦淑想着等过了冬日沿阶种点草花,现在看着还是太秃了。
      又一想,要不还是过几年再种,明年春天开了花,说不得又会遭了小梦浅的魔爪,到时候就比秃还难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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