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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回 ...

  •   林姐姐,你饿不饿,我去拿点东西来,咱们一块儿吃。”七姐提议道。

      “折腾了这一会子,可把我们七妹妹饿坏了吧?你去堂中茶桌子上拿了那一碟子蜜煎荔枝来,我们一块吃。”我拢了拢他头发道。

      她一下子跳起来,笑嘻嘻望堂中去了。

      “刘司膳姐姐来了,我可想你呢。”

      “你哪里是想我,分明是想着我们司里的点心、果子罢了。”

      “姐姐拿了什么好吃的动西来?”

      堂中传来了七姐和司膳刘氏的说话声儿。

      “哎呦呦,妹妹好大的脸面呦。”司膳刘氏领着两个小内人。提了描金的食盒儿,一阵风般转了进来。

      “刘司长怎么来了,这个时辰,不得伺候进膳吗?”我诧异道。

      “要不怎么说你的面子大呢,我是侍膳来着,才进了乳粥与官家,他看了看,便说“林夫人身子不好,你将这个与他去吃。”说罢又细细看了各色盘盏,指了几样膳食赐你。我便奉旨送了来。”他语气不似平时,带着点不甘道。

      我挣扎着欲起来谢恩,一下子没撑稳,趴在了榻上。

      欲再起来,便听得他半开玩笑道:“妹妹快好生躺着吧,要是再摔倒了,这里可没有官家学士来搀你呢。”

      他半真半假的玩笑听得我一阵心惊,只得岔开话题道:“刘司长辛苦了。七姐你去开了首饰匣子,把那个白角冠子拿来给刘司长。”

      七姐便去开了奁盒,拿了那冠子,蹦蹦跳跳跑了来,递给刘司膳。

      刘氏一手接了,拿在手里细看,啧啧叹道:“好精细的工夫,这样的珠子,寻常娘子那也没有呢!”

      “司长既喜欢,便拿去戴吧。”我笑道。

      “这怎么好意思呢,还是你留着吧。”他嘴上让着,手上却不舍得放下。

      “司长辛苦一趟,不拿着便是看不起我了。再者我每日讲书,也用不着它。”

      “那我就收下了。”他眉开眼笑地谢道,脸上的阴郁一扫而空。

      “妹妹赶快吃饭吧,我也去了,得空再来说话儿”他作辞道。

      “司长慢走,恕我不能相送了。”

      他吩咐跟了来的小内人把食盒摆在桌上,方作礼而去。

      “林姐姐,我能看看那盒子吗?”七姐不知什么时候立在了桌前,可怜兮兮的眨着一双大眼睛。

      “九百,你不只能看,还能吃呢。拿了来一快儿吃罢。”我不由一哂道。

      他便端了张茶床放在榻上,扶了我靠着枕屏坐了。

      张琼送了王医官回来,便与他一起开了盒子,一样样掇来放在茶床上。

      一个錾金的大碗里,盛满了乳白色的稠粥。散发着阵阵甜香。

      又有一个划梅花云月纹的大盘子,里头是只整鼋鱼。

      鎏金的大碗里盛满了蜜汁子,上浮着雪白的酥柰花儿。

      又一盘子碧油油的炒莴笋。

      还有一碟子珑缠梨肉。

      最奇的,竟有一注子新鲜藕汁儿。

      七姐看的瞠目结舌。

      “都是些滋阴养燥的菜色,可见官家是用了心思的。”张琼递了一碗乳粥给我道。

      “这柰花儿做的真好看,待我尝一个。”七姐舀了一匙酥柰花在碗里。

      我捧了碗在手了里晤着,拿了羹匙搅着那粥......

      国朝旧例,天子常膳,不下百品。而官家并不喜甜食南菜,这些菜色,必是用心拣择的......

      “你要多吃点,这些东西对你身子好。”张琼夹了一筷子鼋鱼裙边儿在我碗里。

      “嗯,这梨肉好吃。官家对姐姐可真好。”七姐抓了一把梨肉,边吃边道。

      我不欲搭言,自舀了一匙乳粥,慢慢吃了,乳香在口中弥漫开来......让我想到了羊肉的味道,那是官家最喜欢的一种食物呢。南人多食鱼虾时令菜蔬,到得禁中这么多年,我一直不习惯羊肉的味道,只是不知道,这样的习惯,还能保持多久.....

      一时膳罢,张琼七姐各自回了自己屋里。

      天色暗下来,屋里掌着灯,昏黄明灭着......我捧了一只錾金盏在手里,不时啜一口藕汁儿。

      捧的手上发酸,才欲将盏放在托子上,只见錾金莲花的盏托上赫然两字,闪着刺目的金光......“福宁。”

      凄冷的秋雨,淅淅沥沥总在下着,天气渐渐冷起来,仿佛抽走了最后一丝热气儿。

      吃了将近一月的药,咳嗽总算渐渐好了。只是身子大不如前了,时常发起低烧。

      案上的书籍积了一层薄薄的灰尘,我拿起一册书,用手掸了掸,吟道“久病妨开卷......

      “你不开卷,我还得吃酒呢,只管这么着看,我们都没了活路了。”典簿张琼撑了伞,自窗外望着我笑道。

      “我病了这些日子,正愁不能吃酒做诗呢,可巧你就来了。”我向他招手道。

      他进得屋来,搓着手,挨了薰笼坐了,道:“这天气,湿冷湿冷的,人都快发了霉了。老天也不肯赏个脸,开开晴儿。可恨不能登高做赋了。”他望着窗外的雨,恨声道。

      “张大学士,不登高儿就做不得赋了?事事求全,哪里能都如了你的意呢。”我走了来,挨着他坐了。

      “我才叫人去拿了圣人秋节里宣赐的碧香,一会子咱们好好做几首诗,还是老规矩,纰繆者浮一大白。”他爽朗笑道。

      “好啊,只不能登高赏菊,又要被罚吃酒,我也不忍心的。”我一手捋着幞头脚儿抿着嘴笑。

      “怎么见得一定是我吃酒,今儿定要灌杀你才罢。”他摩拳擦掌的道。

      “只是咱们内人文会未免没意思,要是能同馆阁翰林们一块就好了。小宋前几日还托人递了新诗给我呢。”他忽又说道。

      “你瘋魔了不成?这样的话如何说得。”我忙去捂他的嘴。

      “我们不过论文章罢了,我自认是个女中的丈夫。诗里的太白。”他拨开我的手,哈哈一笑。

      “远的不说,就说国朝的学士们,那个的诗文又不如你了?连我都比不得,还自命太白,羞也不羞?”我合身扑上去,刮他的脸。

      正玩闹着,只见坤宁宫的押班吴金珠带着两个小内人走了来。

      我忙理了理衣襟,与张琼一起同他见礼。他便道:“圣人才命人去园子里剪的新鲜菊花儿,賜各司管勾夫人们,叫戴了去坤宁宫谢恩说话儿。两位夫人各挑一枝儿吧。”

      两个小内人随即捧了錾金大盘上前。

      张琼选了枝深紫垂丝的。

      我看了看,盘中姹紫嫣红,多非我所喜。便拣了枝儿田边儿篱下都有的,正黄色的。

      吴氏见我们都选好了,就作辞离去。

      “这样大的雨,去圣人宫中做什么呢,又不能赏花。可惜不能吃酒写诗了。”张琼就着镜台簪了花,用手拨着叹道。

      我走过去,就着镜子将花戴上。道:“再择日子吧,我们这会子得过中殿去。”

      说着便走去开了衣箱子,寻了两件夹衫子。一件自己穿了,一件给他穿了。

      便一起撑了伞,慢慢走入漫无边际的冷雨中。

      一路行来,只见重重殿阁,在雨中厚重迷蒙,似压在人心头一般。

      过得庆寿宫,便是福宁殿东小门儿。我不由自主加快了步子,一气行至坤宁殿正门,才松下一口气。以手扶腰,狠命的喘着粗气。

      张琼上气不接下气的跟了上来,道:“ 你见了鬼了,怎地这般快走?”

      我无言以对,只得略带谦意的笑了笑。

      他疑惑的看着我,半晌方道:“莫非你在躲着官家?”

      “官家有什么好躲的,他最是和气的。你别瞎猜。”我敷衍道。

      他看看我,似是不信。

      我也不理他,径自走到门前,便有迎宾的小内人接着,引我们一路进去。

      两边廊上排着席位,有茶酒班的内人正在烧水烹茶。

      那小内人引我们到西边廊下的席位上,便做辞而去。

      我们来的早,席上疏疏落落的坐着几个人,多是不熟悉的。

      便自己坐了说话儿。

      过了半晌,只见司乐殷氏走了来。见过礼,一处坐了。

      六尚的人渐渐来齐了。陆续有娘子进了正殿,圣人走出来接着。我远远望去,只见圣人身著素罗大袖衫子,头上戴一顶白玉冠子,甚是大方。

      “张贵妃娘子到!”小黄门一声接一声的传报。

      一队宫人拥着贵妃张氏走了进来。只见他扶着小宫人的手,步态轻盈袅娜。身著绯罗大袖,头上的冠子高逾一尺,缀满了硕大圆润的珠子,熠熠生辉,使人不可直视。

      引得四下宫人啧啧赞叹。

      没料到官家从殿中出来,立在门首。心里便是一紧,偷眼看去,只见他今日只穿了件细麻的鹤氅,头戴一方唐巾。

      张娘子快步上得台阶,对着官家福了一福。官家上下打量他一眼,以手掩面,说了些什么,我们离的远,并不能听得清楚。

      忽见张娘子扯了官家的衣角跪下,说了些什么,好一会才起来。捂了脸往后殿行去,身后的一队宫人也跟了去。

      又过了半晌,娘子们多到齐了。

      张贵妃方从后殿赶了来,头上的冠子不见了,只挽着一个小髻。一壁走,一壁以袖拭面。

      官家招了招手,一队小内人捧了錾金的盘子出来,里面是各色的菊花儿。

      待张娘子走近,官家便拉了他的手,亲自在盘中选了一枝金铃儿,与他簪了。

      其他娘子见了,纷纷围拢过去......

      圣人宣赐御酒,茶酒班的宫人手捧錾金酒注子,依次为各席斟满菊花酒。

      一个小内人捧了一枝粉红娇冶的桃花菊望我们席上走来,行到我的席前,福了福,脆生生道:“官家赐林夫人戴花儿。”

      一时四下里目光都聚了过来。

      深深一礼谢了恩,那小宫人便走了过来,把花簪在我的幞头上,做礼而去。

      我复坐了。四下不时有目光投来,或不甘,或艳羡......

      只觉得头上的花有千金重似的。

      圣人传旨开宴,大家一起大礼谢恩毕,入席行酒。

      前面三盏是看盘儿。

      第四盏下酒是羊签,三脆羹。我不喜食羊肉,只舀了匙羹吃了。

      第五盏是莲花儿鸭签,鹌子羹。

      第六盏是蒸螃蟹,玉珍烩。官家入内更衣,便暂停行酒。

      我带了三分酒意,掰了螃蟹吃着。思绪飞向远方......这样的天气,他在做什么呢。今儿是重阳,京官给一日的假,他是不是也在饮酒呢。

      “你在想什么呢,螃蟹也能蘸了酒吃?”张琼拍了拍我肩膀道。

      我低头去看,只见手上的螃蟹浸在了菊花酒里,竟丝毫没有觉察到。

      一时官家更衣完毕,添酒开宴。

      第九盏行罢,我只觉着天旋地转,勉强支撑着谢了恩,与张琼互相搀扶着走出坤宁殿。

      因为下雨的缘故,天色阴的沉黑。

      心里烦闷欲呕。

      草间的蟋蟀在雨中“嘶...嘶...”的做着最后的挣扎。

      头上的花落了一片在雨中,旋即被漫天雨水冲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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