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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第十三章:功亏一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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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相冯在京都共有八家门店。
鸿胪局附近就有两家,三分店、五分店一左一右距离鸿胪局都差不多远,非要精准计较三分店还要近上几步路。
冯静宜依旧不相信这是个巧合,只是这一次她连愤怒的勇气都没有了,她仿佛被卸了力,丢进无尽深渊。
冯月芽、陈二小日常巡店,但不固定,有时候一连三天会去同一家店,也有时候会一天去两、三家店,总之一切随她们的心情,什么时候去,去哪家都是随性而至,她都不清楚他们什么时候会在哪家店。
这会儿的冯静宜才意识到,她面对的不是梁颂一个人,而是大朝皇权。
什么是皇权?
不再是她想象中的皇帝、王爷、公主等一个个的名词符号,也不是她前世历史书中的考点,而是在她现实生活里的无可跨域的等级压制,这压制像是一张没有边际的网,它们可以网住任何他们想要的消息、想找的人,甚至只需要彰显她们一点点力量,都能将人束缚的喘不上气来。
这还是她以为的那个世界么?
自由,无拘无束,无忧无虑……
冯静宜的大朝,毫无预兆的塌了……
她不再需要梁颂的答案。
她霍地起身,目光无神,语气漠然,“我去拿菜。”
板凳一端忽然失去重力,另一头吉旦险些被跌在地上。
冯静宜像是无知无觉,也不在意,一步步的径直的走向她想要的去的地方。
“她这是怎么了?”
刚坐好的吉旦,看着她远去的背影嘀咕了一句,正想追上去,一只手却将他按回了长凳上。
“你们在这,我去。”
吉旦相信相比梁颂,冯静宜想见的肯定是他!
但他有点怂,之前还能只把梁颂当教习,现在明知道他是二殿下,还违背他的话,算不算抗旨?
在遵旨还是为朋友两肋插刀之间有些徘徊的吉旦,求助的看向孙不让。
“无妨。就算是有什么事,也要吃饱才能有力气解决。”
孙不让这么一说,吉旦又紧张又亢奋:
“是要打架么?”
“尝尝看。”
孙不让瞧着这个跃跃欲试的傻孩子,选择岔开话题,给他夹一筷子牛肉,放在他的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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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静宜看着自己盘中突然多出来的绿叶菜,有些嫌弃的抬眼,就看到了她更嫌弃的梁颂。
只是她现在嫌弃不起来,身体一滞之后,拿着她手里的夹子,续集从选菜区的架子上选菜、夹菜。
惹不起,躲不起,那就自欺欺人的假装对方不存在吧。
“我不是坏人。”
这话的听的冯静宜真的觉得自己的的天灵盖被气冲开了,压都压不住,忽扇忽扇的。
“我有我的任务,但并非针对谁。”
……
冯静宜实在是没忍住瞪了他一眼,目前为止她只看到、感受到自己被针对!
收到白眼的梁颂不以为意,继续说道:“接下来我们应该会合作很久,总不好一直不说话吧?”
冯静宜正要往自己盘里放菜的夹子停住了,她斜眼看他。
这个人的语气真的很奇怪,有时候像是按字收费,多一个字都舍不得说,有时候,又像现在,倒是不卡字数了,但一丝丝情绪都舍不得放,就像是在照稿棒读。
她都不知道对方是在求和,还是在阴阳怪气。
“我以为今天过后,我对殿下来说就没意义了,不是验证过了么?”
“嗯。”
梁颂顿了顿,继续道:
“如果你想尽早摆脱我,想回到国子监,那就配合些,我完成任务自然会离开。”
冯静宜原是想试探,看看被玺灵石验证后,她是否就可以摆脱嫌疑。
但梁颂这话是怎么回事?
怎么还赖上了!
这话谈不下去了,冯静宜想走,奈何梁颂借着身高腿长的优势又将她拦住了。
冯静宜怒目而视,“难道就非我不可吗?”
……
梁颂沉默了,其实他也说不清为什么见过冯静宜这掩饰都掩饰不住的嫌弃,他还是依旧选择她。
如果仅仅是因为玺灵石的微弱反应,他可以派人监视她,只要知道她的所在,待他研究明白再派人把她带来即可,那为什么一定要将她留下?
见他神情纠结,又迟迟等不到回复,冯静宜急了:
“我对你就这么重要?”
……
短暂沉默后,梁颂说了一句让冯静宜吐血的话。
“不重要。但,你可能是关键。”
……
认清现实,摆脱不掉这烦人精的冯静宜,将所有精力都用在了张罗这顿饭上。
她深知情绪会传染,她不希望有人在喜相冯吃的不开心,尤其是她阿娘也在,她更不想她为她担忧。
她假装的甚至她自己都信了。
但她没想到居然被吉旦看了出来。
往回走时,吉旦趁人不备,偷偷问她:
“之前梁……殿下跟你说什么了?”
梁殿下……
看着眼前这个一个称呼就暴露出怂的本性的盟友,冯静宜思量再三决定无视他的担忧,扣他一口黑锅!
“一天天的,怎么好奇心那么重,会长不高的!”
比冯静宜小、比她高的吉旦:???
/
冯静宜的心情只能用“每况愈下”来形容。
她日复一日,从初秋到入冬,都在在鸿胪局里满是书册的厢房里寻找天机者的痕迹。
她不知道曹丕想除掉曹植到底是怎样一种心情,是否如她一样拉扯。
一半想要恢复安宁,想赶紧送走梁颂,另一半却觉得她在杀害自己的同族——
“煮豆燃豆箕,豆在釜中泣”。
她不知道玺灵石为什么没有识别出她是天机者,但劫后余生的庆幸也早被这左右拉扯的消磨没了。
眼下她更像是在自掘坟墓,她不知道她会不会是自己的掘墓人,也不想为他人掘墓,如果必须选择,她只想把梁颂埋了。
生命远比冯静宜想的要强韧,她以为自己终会会拉扯成两半,日渐消瘦换来了曙光。
看着为数不多的地方志,就要熬出头的冯静宜,终于露出了真开心的笑容。
只要看完余下一点点,仍没有天机者的出现,那就是最大的胜利!
“啊,终于看完了。”
吉旦伸了个懒腰,急不可耐的宣布自己的喜讯。
“你怎么这么快?”
这些地方志、传记大多枯燥,吉旦看得是昏昏欲睡,几次被梁颂抓包,他居然最先看完?!
冯静宜开口问出了大家的心声。
看着大家不信的目光,吉旦忙解释:“是真的!”
他举起一本书,“你们有没有看到余有涯这位大人所撰写的方志,真的好有趣,看起来完全都不困!
他超厉害的,整个州府的方志都是由他撰写的。他把自己的游历写成了地方志,每到一处就会收集当地奇闻异事,对于传言中的灵异事件也会记录,不过会在结尾解释为何会有这样的传言产生,又或是标注’待考证’,我从没想过方志还可以这样写!
我将来倒是也可以考虑做编撰官,这我在行啊!”
闻言,与其他人的新奇不同,梁颂眉头微紧,他放下手中书卷,走到吉旦的书桌前,“哪些是他写的?”
吉旦将左手边的两摞书只给他看,“这些都是。”
梁颂挑了几本翻了翻,发现此人还有撰写后记的习惯,真的把方志当成了游记,根据后记上的时间官职记载,这人简直把做官当成了公费旅行,还凭借这游记一路升迁,现已是藏书阁监官。
看着看着他又发现了奇怪之处,这人喜欢写一些第一眼看起来不通,但略作思考结合上下文,便好理解的词汇,譬如:有关南山男人生子传闻中的,“长相油腻”、“干饭十碗”。
他将书放回桌上,在两个词上点了点,问吉旦:“这是什么意思?”
“哦,这南山乡十男九个腹部高耸,乡里又少女子,就有传言说他们这是男人生孩子,余有涯觉得奇怪,跑去探查,正赶上一男人腹痛难忍,误以为难产,他又恰巧懂医,便帮其剖腹,取出一肉瘤,还以为生了个哪吒,哪里晓得,只是个真肉瘤罢了。他又做了一番调查,怀疑是因为……”
“咳咳。”
孙不让的位置正好在两人对面,将二人看了个清楚。
吉旦是口若悬河,滔滔不绝,越说兴致越高,听得梁颂却是脸越来越黑,显然吉旦是误会了,他忙轻咳提醒,吉旦却没听出来,他不得不再次重咳两声。
“咳!咳!”
所有人的视线都被吸引了过来,孙不让面不改色,“许是天干,这几日喉咙总是不舒服。”
……
梁颂看孙不让,吐出出两字:“油腻?”
打岔小能手吉旦,再次抢先开口:
“哈,殿下是吃多了么?浓茶解腻,要不我给您泡一杯?”
梁颂:……
这次他可以确定,在大朝,“油腻”还不是形容人的。
他对外招呼一声:“来人。去藏书阁将余有涯余大人请来。”
侍卫领命而去。
吉旦等人面面相觑,实在不知发生了什么。
冯静宜的不安感愈盛。
不过一刻钟,派出去的两名侍卫带回来一位鹤发童颜、神采奕奕,身着大朝官服的老者。
“臣,见过二殿下。”
梁颂强压住自己的急切,“听闻余大人博闻广记我这有一块奇石,还要劳烦您帮忙看看。”
梁颂指向院中的被雪覆盖的玺灵石。
冯静宜呼吸一窒,眼见着余有涯随着梁颂走到玺灵石跟前,不明真相的他伸手想要拂去上面的积雪。
那一瞬——
粉色光芒大放,映衬着洋洋洒洒飘然而下的雪花,像极了漫天飞舞的樱花,美的炫目,令人永生难忘。
很快光芒消失,余有涯还在,似乎什么都没发生。
趴在门框另一边的吉旦,扭过头,朝着她对面的冯静宜道:
“刚刚是怎么回事?难道只是亮一下么,这也没什么改变啊?”
“我们也去看看。”
孙不让带头跨出厢房门槛,步入院中,走到梁颂身侧。
对上余有涯眼睛的那一刻,对于吉旦刚刚的疑问,她有了答案。
如果眼睛真的是一扇窗户,那么眼前的这个人他的窗,阖上了,再没了光彩。
余有涯的神情变了,刚刚的好奇、兴奋、不解统统不见了,只剩下空洞。
孙不让也注意到了这点,
“殿下,为何会这样?”
“不清楚。”
他是真不清楚,他的拼图没有这一块。
他以为找到天机者就是结束,可这结束是眼前老子的结束,是他漫漫无期的追踪的开始。
看玺灵石的反应,余有涯的确是天机者,却不是他要找的天机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