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山河》白暻

3、开元庆（上）

　　开元节的庆典总共有三日，第一日是武庆，庆阳城中所有的世家子弟可以参加马球、射箭以及比武；第二日是文庆，举行琴棋书画的比赛；第三日便是开元节，举国欢庆。皇帝会巡游庆阳城一圈，晚间便是大型宫宴，文武百官一同参与，共赏歌舞和烟火。
　　对于沈玉琢而言，最有趣的自然是第一日的活动。她报名了马球和射箭，考虑到比武场上容易得罪人，便没有报名比武。
　　武庆当日，沈玉琢穿了一件银莲花纹的红色骑装，马球场上的飒爽英姿甚至引来许多世家小姐的目光。
　　不少世家小姐在台下悄悄议论：“岭南郡主若是个男子就好了。”
　　“女子有何不好？”
　　“她若是个男子，我就能嫁给他了啊！”
　　“你想的挺美，郡主若是个男子，才瞧不上你呢！”
　　她们的议论声落入了路过的兰芷耳中，兰芷望着场上飞扬耀眼的自家主子，不禁欣慰地笑了笑。心想，全端国都找不到第二个这样的女子了吧。
　　注意到沈玉琢的还有坐在康昀公主旁边的瑞王，他身着玄色织金华袍，头上束发的发冠也是金丝嵌着玉石，十分华贵。瑞王端起茶抿了一口，同齐悦说道：“那位红衣女子便是大名鼎鼎的岭南郡主吧？”
　　“是的。”
　　“仗打得厉害，马球也玩得厉害。”瑞王赞赏地盯着那道身影。齐悦看着他的眼神，心里却感到一阵不安。
　　沈玉琢结束下场时路过宋朗轩的位置，她笑着和他打招呼。她和他都住在官驿，因而经常会遇见，遇到时也会闲聊几句。所以对沈玉琢而言，在场的世家子弟，王公贵族，都还不如宋朗轩亲近些。
　　沈玉琢想到贤成王也是武将出身，当年镇北军就是他组建的，于是好奇道：“你怎么不参加啊？”
　　“我不太擅长武事，马球打得很烂的。”
　　“这样……”
　　“你拿下了头筹，挺厉害。”
　　沈玉琢听他夸自己，瞬间还有些不好意思，谦虚道：“我也就擅长这些罢了。到了明日，文庆之日，可就没我什么事了。”
　　话落之际，瑞亲王的人前来邀请沈玉琢。沈玉琢犹豫地看了一眼宋朗轩，试探道：“世子可要同去？”
　　宋朗轩本想拒绝，他和那位西北王爷素来没什么来往，内心也很忌惮他。但沈玉琢的眼中却多了几分求助的意味，他回忆起在官驿一同小酌时，她曾与他抱怨过与这些王侯贵族相处时的不自在。宋朗轩也不知道自己为何突然心软了一下，就出声应下了她的邀请。
　　瑞王齐悯是当今圣上的堂兄，其双亲皆在二十年前的雁州大疫中去世。那年，齐悯十岁，先帝怜悯其孤苦，欲将其召回皇宫安养。齐悯拒绝了先帝的建议，跟随义兄参军，征战西北。
　　齐悯二十三岁那年，已经当上了西北军的主帅，一路征服西境十州，斩杀了月氏大王子塔真。既有治军行兵之才，又有冲锋陷阵之勇。月氏与大端签订和平协议后，为稳定西北军军心，齐悯被封为瑞亲王。
　　沈玉琢从父王口中听说过齐悯的事，齐悯以狠厉果敢出名，他统领的西北军是潜伏在沙漠的一匹狼，不仅仅令月氏害怕，庆阳城中的皇亲贵戚们也忌惮着他。
　　齐悯看到沈玉琢领着宋朗轩一起过来时，面上并没有什么表情。虽然他与宋家来往不多，但作为一名武将，他心底里还是敬贤成王几分的。
　　沈玉琢和宋朗轩行礼落座后，齐悯命丫鬟端上来一个精美的雕着狮纹的银护腕，“本王刚刚在台下观看了比赛，郡主在马球场上是风采照人。本王对郡主十分欣赏，这是贺礼，贺你夺下头筹。”
　　沈玉琢起身接过，“多谢王爷。”
　　他的目光淡淡地扫过一旁的宋朗轩，抱歉地一笑：“本王不知道世子和郡主在一起，准备不周，还望世子见谅。”
　　宋朗轩拱手行礼，“这是到庆阳后初次拜见王爷，空手而来，是我的不是。”
　　沈玉琢被他俩这般客套的对话弄得头皮一阵发麻，她求助地看了齐悦一眼。齐悦举起酒杯对三人说：“今日是开心的日子，就不讲究那些虚礼了。本宫提议大家一同为郡主拔得头筹喝一杯。”
　　三人应声举杯。
　　瑞王一直在找话题和沈玉琢聊，从戎马经历聊到治军思想。沈玉琢在马球场上耗费了体力，其实有些犯困，但又不敢主动打断侃侃而谈的瑞王，只能暗暗对一旁的宋朗轩各种做小表情。
　　宋朗轩一开始冲她无奈地耸了耸肩，但随着时间流逝，发现瑞王兴致却是越来越高，甚至开始关心起沈玉琢的婚事。他眸中微微一暗，大致揣摩到了齐悯的意图。
　　此时，沈玉琢抬手抚额，悄悄看向宋朗轩，无声地说了一句什么，做出焦急又可怜的表情。宋朗轩辨识出她的口型，说的是“帮帮我”。
　　宋朗轩不禁有些想笑，但控制住了想要上扬的嘴角，余光扫了一眼马球场，发现人都散了大半。
　　“王爷，我突然想到，郡主刚刚与我提起午后还要参加射箭比赛。到时候，您也可以前往观赏。”
　　齐悯愣了一下，紧接着露出一副遗憾又歉疚的神情，“郡主下午还有比赛，那还是赶紧去休息一下。待会儿，本王和公主要进宫，同太后一同用膳，恐怕不能来看郡主比赛了。”
　　沈玉琢站起来行礼，恭维道：“今日与王爷共谈治军之事，已经是我的荣幸了。不敢再耽误王爷正事。那我就先行回去休息准备了。”
　　沈玉琢说完，朝宋朗轩使了个眼色，“世子是否要与我一道？”
　　宋朗轩正欲回答，却被齐悦抢了先：“稍等。本宫有事要同世子说。”
　　沈玉琢撇了撇嘴，点头道：“那我先走了。”
　　宋朗轩微妙地避开齐悦满是柔情的眼神，望了一眼沈玉琢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