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放》斯文不温柔

8、虚惊

　　会计师事务所连衡办公室内，连衡开着电脑正在检查审计报告，庄韩侧身坐在发小的办公桌上正抛着棒球玩儿。
　　“你再说一遍？”
　　庄韩突然开口，连衡无暇分心，一时间没听清。
　　“我说，那个毛师傅为了方便钓鱼，在河边儿又给自己建了个小平房。”
　　连衡看了眼自己发给许莓的地址，想了想觉得也没什么，不就是换了个地方吗，又不远，问个路就找到了，正好让小丫头学机灵点儿，以后好交代事情给她做。正想着在许莓回来后如何挽回自己英明神武的领导形象，庄韩看看四周没人，压低身子凑近了连衡。
　　“干嘛？”
　　“云村出命案了。”
　　“什么？”
　　连衡蹭的一声站起来，一个高音转得九曲回肠，他发誓他绝绝绝……绝对不知道庄韩说的情况。庄韩一把捂住了连衡的嘴，高音戛然而止，只剩下溜圆的大眼睛瞪着。
　　“什么什么怎么，我虽然是看在好兄弟的面子上才跟你说的，但你也不用这么激动吧？这么大反应，吓唬谁呢？”
　　庄韩被他的反应吓了一跳，过了好久才试探性地松开了手。
　　“你等会儿。”
　　“啊？”
　　“云村出了命案，我怎么不知道？”
　　“这个嘛，兄弟，路别走窄了啊。”
　　这么说连衡就知道自己不该再问下去。
　　“我能问问案情大致的进展吗？”
　　“据说还没解决，凶手可能还在云村。”
　　“确定吗？”
　　“跟兄弟一样，实打实的。”庄韩握起拳头向连衡胸口锤了一拳。
　　看看时间，许莓应该在那里待了一个晚上了，他给她的期限是三天。人要是已经回来了，不会不给他发消息，没出什么事儿吧？想到这儿连衡内心就拔凉拔凉的。这丫头怎么也不知道给他多发发消息，沟通沟通情况呢？
　　“老兄，我得打个电话，但你放心，不是传播制造恐慌，我开免提。”
　　“不是，这到底怎么了？”
　　连衡向后抹了一把头发。
　　“我把我那助理派到狼窝里去了，我看还捞不捞得出来。”
　　“就那个实习的小姑娘？”
　　“对，就那个。”
　　连衡在联系人中找出许莓，拨了过去。两秒过后的“您所拨打的电话不在服务区内”让两人都有些清醒了。
　　“再打一遍，说不定还在云村，云村没信号儿。”
　　庄韩动手重播了一遍，得到的还是同样的答复。不等庄韩拨第三遍，连衡拿起手机发了条消息，又继续打给许莓。
　　打了十几通电话，都是一样的机械音，连衡急躁地一把抓过车钥匙，要开车去找人，庄韩也从办公桌上跳了下来。车刚出车库，一阵铃声就响了起来。庄韩拿起连衡手机一看，立马按住了连衡打转弯的手，然后接通开了免提。
　　“连经理，在吗？我是许莓。”
　　连衡停了车，心下定了不少。
　　“丫头，在哪儿呢？我不管你在哪儿，现在立刻马上给我回来！”
　　“还不行。”
　　“不行什么不行！人在哪儿？我给你订票！”
　　“毛师傅家的孩子受伤了，有败血症的可能，但是现在有点儿特殊情况，出不了村，您看能来接一下吗？”
　　“孩子？毛师傅家的孩子？”
　　“对啊。”
　　连衡和庄韩从来没听说过毛师傅有后人，一下子警觉起来。
　　“丫头，你找家酒店等着我们来听见没有，我们没来别乱动啊，千万别乱动！听到没有！”
　　连衡一脚油门儿踩到底，车子像离弦的箭一样冲了出去。
　　“好，我在村子外的一家旅店，你们开进来就能看到，我发定位给你们。”
　　“老庄，搜路线，最短的！”
　　庄韩心想这丫的估计得重新拿驾照了，但是事情刻不容缓。这小丫头不知道进了哪家的门，见的是谁他们也不确定，光是对方隐瞒身份这件事就相当可疑，要是这小丫头遇到点儿什么，那可就完了。现在人不在村子里，心可以暂时放下一小半。不过这受伤的孩子又是谁？小丫头怎么碰上的？不会是装的吧？

　　许莓看看时间觉得差不多了，有又打了一通120，很快就交代清楚了患者的情况。最后一通，许莓犹豫了一下，还是报了警。
　　大约一小时后，一辆银色的轿车急刹在了许莓的面前，车还没停稳连衡就推开车门跳了下来。看到熟悉的人，许莓感觉心一松。原来上司还是你上司。在连衡开口之前，许莓率先抱住了头，活像一头受惊的小动物，在墙根儿缩成一团。许莓试探性地露出半只水汪汪的眼睛，连衡也就是只纸老虎，再见到这场面，瞬间没了大半的脾气，用食指冲着许莓比划了半天愣是没比划出个所以然，最后剜了许莓一眼，一个弯腰捞起了许莓放在地上的背包扔回了车后座。这时，救护车和警车刚好同时到，两队人马相遇，同时堵在了村口，互相交换过情况才知道是一个目的地。
　　“您好，警官，是我报的警。里面的路不太好找，我带你们进去吧。”
　　“正好，上车吧。”
　　“连衡，快跟上。”
　　庄韩看见前面那架势，赶紧一掌一个拍掉连衡举起的烟和打火机，帮他系上安全带，顺便给他挂了个合适的档。全程光速完成。
　　“……”
　　几对人马到的时候，许莓先敲开了门，门开后，不等毛师傅反应，医务人员就已经冲了进去。
　　“快，上担架！病人很可能是败血症！马上送到医院化验科！动作要快！”
　　很快，十四就被担架抬上了救护车。
　　“谁是家属？”
　　“我是我是！”庄韩一溜小跑从车上下来又跑上了另一辆车。
　　“您好，我们是云城派出所的警员，这是我们的证件，可以请您配合一下吗？”
　　“好……好的。”
　　连衡在车里听许莓讲了事情的经过。
　　“你这事儿办得确实是地道，但这小子多半要进少管所，这可是要在人生中留下污点的，你就不怕那两人恨你？”
　　“她会想通的。”
　　“拉我们两个来镇场子顺便提供人手看护那小子，之后算着时间叫了救护车，报了警，一来解决了主要问题，二来摆脱了那个大妈的纠缠，第三” 连衡从挡风玻璃的后视镜里扫了一眼许莓，“那小子会被送进少管所，先不说自由，至少比在外面安全。如果运气再好一点儿，警方可以通过这条线索，端掉一个赌场。老庄，医生，警官们可都各司其职了，就剩下我了。说吧丫头，我是被叫来做什么的？”
　　“吃饭。”
　　“嗯？”
　　“我饿了。”
　　连衡能从许莓的眼里看出实质性的幽怨。好吧，这次他疏忽了，不占理儿啊。得请人吃顿好的，不然哄不好了。
　　二人开车转了一圈儿，最后按照许莓的要求，在一家鱼馆停了下来。
　　“停停停停停，就这家，就是这家。”
　　“遵命！老板，包间儿！”
　　“好嘞，二位右边请。”
　　趁着鱼还没上桌，许莓拿出文件袋交给了连衡。连衡抽出文件，最前面就是鉴定结果，和他料想的一样，两份原始文件上的印章不一样，有一份是仿造的。他本来可以找家市里的鉴定机构，但他怕找到了不该找的人，于是就打算托老熟人帮个忙。毛师傅是专业的书法印章雕刻者，对专业活计烂熟于心，几乎到了看一眼红印就能徒手复原整枚印章的境界。机缘巧合之下他结识了毛师傅，也就有了许莓来云村的事情。他要先得到确定的答案，然后再找正规渠道鉴证，至少不会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如果他没发现印戳的问题，在这份审计报告上签了字，后果不堪设想。
　　不过，许莓不是没找到毛师傅吗？这东西哪儿来的？
　　“你见着毛师傅了？”
　　“我想我们说的不是同一个人。我见的毛师傅就是刚才那个女人。”
　　“毛师傅是个男的。”
　　“她说她也姓毛。”
　　“她也姓毛？”
　　“她自己说的。还有，云村应该发生了什么事情。”
　　“碰到什么了吗？”
　　“没有，只是直觉。”
　　“我只能告诉你确实发生了一些事情，至于其他的……”
　　“我不感兴趣。”
　　“那就好。”
　　听许莓这么说，连衡对那个中年女人的身份有了大致的猜想。听毛师傅说，稍微年轻的时候他喜欢过一个女孩子，但是后来，他去她家的时候看到了刚出生没多久的婴儿，那个女孩子说是她的孩子，毛师傅很震惊，什么也没说，转身走了，之后再也没见过那女孩子。那中年女子说她姓毛，会不会……
　　热腾腾的各类鱼被端上了饭桌，连衡将文件放进了自己的公文包里，给许莓舀了碗鲫鱼汤，碧绿的葱花使得整锅汤鲜而不腻。
　　“对了，还有件事要跟领导汇报。”一碗热汤下肚，许莓觉得自己终于充好电了，“我这周干完就要走了。”
　　“嗯？是钱不够多，还是被欺负了？”
　　连衡着实不想放人，这么多任助理，就属这小丫头最称心，虽然只相处了一个多月，但许莓的业务能力他是看得见的。虽然谁都会犯些小错误，但许莓的不同之处在于，在你发现她犯错的时候，她就已经将错误全部更正完毕，犯了错也不灰心。所里的老员工都很看好她。
　　“不是，我们学校要开始军训了，我大部分时间都会在学校，所以，您得重新找个助理了，真是不好意思。”
　　“这个简单。这样吧，你不用走，就当我给你放假，放假结束，继续回来工作，还是我连衡的助理。”
　　“这么好？”
　　“加两千工资。”
　　“什么都别说了，干！”
　　在服务员上菜的时候，连衡端起海碗跟许莓干了一碗鱼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