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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撞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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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莓估摸着路程,还真有两里地,等来到集市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三点了。许莓刚要关掉手机,手指就停住了,手机的信号格是空的!这里没信号?在城市里生活,习惯了一打开手机就能聊天刷新闻,在这里,信号一下子被切断,就像连着你的千丝万缕断了,你一个人站在中心空荡荡的,许莓感觉很没有安全感。怎么就没问问怎么出去呢?没有信号,脑子也跟着抽了。许莓凭着感觉穿过集市,希望能找到出去的路。看样子今天不是赶集日。两旁的水泥摊位空荡荡的,一个人也没有,有些摊位遮着塑料薄膜,日晒雨淋使得薄膜变得脆而易碎,有些垂着的薄膜零落成一片一片的,在风中空荡荡地晃啊晃。还有一些不知道用来干什么的竹竿,歪歪斜斜地倚靠在墙边,交错纵横,交错出的阴暗空间叫人看不真切,让人觉得里面可以装下好多好多的东西。虽然还不到晚上,但冷气和湿气围绕着周身,像是置身一个巨大的冰库。许莓裹了裹围巾,将小脸埋进去一小半,直到鼻子呼吸不畅。许莓的脚步快了起来。
当许莓看到云村的大门时,她重重地松了一口气,冷汗都下来了。哎,不就是实个习吗?小命要紧!说不清楚为什么,许莓觉得云村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她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事情。许莓回头望了望云村,此时雾气已经开始升腾起来,一层一层地将这片村庄包裹起来,明明是轻纱般的质地,层层叠加起来却是令人伸手不见五指。许莓觉得身后有视线落在自己身上,心有余悸之下猛然转身,却什么都没看到,路边的草丛也没发现异常。是谁?
好在不远处的镇上有旅社可以落脚,手机也重新有了信号。许莓决定今天什么都不干了,至少查清楚情况再说,不知道这里的老板娘会不会知道些什么。吃了点东西后,许莓打开手机看起了新闻,没找到有用的东西后直接去搜了云村,把云村的风土人情了解了一遍后才睡去。
换了个地方,白天又上演了心理大戏,许莓睡得并不安稳。睡意朦胧之间,许莓似乎听到了房间外的响动,但她并不想去一探究竟。许莓用被子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告诉自己什么也不要想,努力将自己哄睡着。可惜这是“粉红色的大象”,越到后来想得越多,想得越多就越害怕,越来越睡不着,最后几乎是数着秒盼天亮。
连衡,我祝你上厕所没有纸……
第二天早上下楼的时候,老板娘已经准备好了早饭,热情地招呼许莓过去吃。是小米粥和小笼包,还有一叠榨菜,热腾腾的食物将昨晚的恐惧一扫而空,心情又美丽了起来。想了想今天的行程,许莓让老板娘多蒸了一笼小笼包,打包后放进了自己的包里,又塞了两瓶水。
“小姑娘这么早这是要去哪里啊?”
老板娘收拾客人的碗筷时刚好看见许莓背着鼓囊囊的包下楼。
“去云村,就是那边的村庄。”
“哦,路上小心点儿。”
“好,那我先走了。”许莓挥了挥手就走了。
许莓觉得老板娘眼神闪躲,似乎不愿意提起云村,就没再继续问下去。是老板娘自己有事,还是云村发生了什么事呢?不管了,事儿办好了立马就撤。进村前,许莓看看手机,没有工作上的消息,也没有班里的消息。看着这个她即将要进入的地方,如果不是怕被抓到精神病院,她恨不得左手符篆,右手桃木,中间再挂上大蒜,管它灵不灵,有什么东西出来先砸一顿再说。
深吸一口气,许莓在心里将连衡吊打了一遍后凭借着记忆出发了。
和上回一样,还是几乎看不到人,这回路过那个稻草垛的时候,甚至没有碰到那个戴羊羔绒小圆帽的小女孩儿。接近那个波浪头中年女人的地盘儿时,许莓想了很多开场白,但都觉得不合适,那人根本不听你说话,一心想赶人走,能怎么办?
就在许莓走到篱笆外的时候,她看见院子里有个人端着铁盆在往杂草地上倒水。许莓刚站定,波浪头就单手提着盆儿转身要进屋,一眼扫到站在篱笆外的许莓,刚要摔门进屋,许莓看见她想跟她说话,但此时大脑里空白得只剩下连衡两个字,又总得说点儿什么,于是脱口而出:“连衡!”
砰!
许莓缩了缩脖子,门还是被摔上了。
许莓正要坐在上回的石头上发愁,门又被打开了。
“庄韩?”
“认识。”在她又要关门的时候,许莓明白了她的意思,“我上司。”
“进来。”
应该是嫌弃许莓走得太慢,到门口的时候,波浪头一把将许莓拽了进去,关上了门。
“您好,我叫许莓。”
“草莓蓝莓蔓越莓?”
“额……都可以。”
“想得到挺美。”
“……您……”
“姓毛。”
那就对了。
“我来……”
“东西拿来。”
难不成连衡是这里的老主顾?庙小佛大啊。
“好。就是这个。”
许莓利落地掏出了文件,刚要解释对方就给了一句“等着”,然后就掀开帘子走进了一个小房间。许莓想找个地方坐下,正要坐下的时候,帘子一下子被掀开了。
“不准乱逛。”波浪头,不,毛师傅凶巴巴地说完就忙自己的去了。
许莓走了小半天,肚子里早就空了,拿出小笼包就开始啃了起来。虽然是冷的,但香味儿还是在的。啃了两口之后,许莓听见里屋有声音传出来,抬起头来看,正正对上了一个虚弱的身影。是个十几岁的男孩子,应该是毛师傅的孩子。男孩子重重地扶着门框,穿着天蓝色睡衣,头勉强抬得起来,眼睛还没完全睁开,意识应该是模糊的,看他脚上只穿了一只的拖鞋就知道。不过,许莓的目光最终落在了他歪斜着的领口内的绷带上。是受伤了吗?再仔细看,他的额角有些淤青,已经开始泛紫,看样子有段时间了。
男孩子揉了揉眼睛。
“妈,你在吃包子吗?我饿。”
人都认不清了?她好想应一声。
许莓刚要站起来,帘子就被急促地掀开了。毛师傅恶狠狠地看着许莓,许莓没拿包子的手在空中比划了一圈儿也找不到怎么说。
“我没乱逛……是他自己出来的。”
“来客人了?”男孩子努力睁开眼睛看了看。
“快回去躺下,没你的事儿。”说着就把人摁回了房间。
毛师傅出来后径直走向了帘子,从外掀开后又从里掀开,把文件丢给了许莓,里面多了一小沓纸,应该是连衡想要的东西了。还没道谢,许莓就被推着赶出了大门,又是砰的一声,震得许莓脑仁儿疼。不过任务完成了,终于可以回去了。
哐当——
“十四——”
十四?
许莓正要迈动步伐,屋内突然传出了乒呤乓啷的响动,伴随着重物坠下的闷响。许莓几乎瞬间想到了那个面色苍白的男孩子。那男孩子看起来伤得不轻,毛师傅也没有说把人送到医院去,不会出事儿了吧?要不要进去看看?进去?她所有的感官都在排斥着屋内的人。不进去?万一真有什么事儿怎么办?折个中,如果十分钟后没情况,原地撤退。许莓掏出手机打起了秒表,刚按下开始计时,门就被一脚踹开了,毛师傅端着和上次同样的铁盆,跑到那片庭院旁的草地,将水哗——地一声倒掉,正要匆匆忙忙转身进屋,一眼对上了许莓略带惊恐的眼神,她也有些愣住了。毛师傅以为她早就走了,所以出来的时候并没防备,猝不及防地撞上,顺着许莓的目光回头看着草叶上丝丝滴落的淡红色液体,怎么看怎么都没法和遵纪守法好公民联系在一起。毛师傅看着许莓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合上了,转身要进屋。
“毛师傅,”许莓看得出来情况不是很乐观,毛师傅可能想要开口求助,但碍于之前的事,不知道该怎么说,最后索性不说,“我能做些什么吗?”
毛师傅进去了,但是没关门。许莓张望了两下就跟着进去了,顺便带上了门。
“妈,我浑身上下都没力气。”
“再忍忍啊,等风头过了,明天我们就去医院找大夫。”
“我头也疼。”男孩子手上没力气,又想用手撑着额角,努力半天,额角没摸着,整条手臂都酸了,颓然地垂在床沿。
“我能问问他的情况吗?”
毛师傅什么都没说,解开了男孩子的上衣,露出了层层叠叠的纱布。许莓一看见纱布表层心就凉了。纱布上渗出的不是新鲜的红色,而是晕染出了一片片的淡黄色,想也知道纱布下的伤口化脓了。许莓拿起一旁的剪刀轻轻挑开了一些纱布,露出的伤口一角明显被清理过,但手法不够干净,还有残留的脓液。看毛师傅倒掉的血水,伤口创面不小。许莓没有闻到酒精特有的清冽味道,也没看到用过碘伏的痕迹。
“伤口消过毒吗?”
“酒精用完了。”
“这么严重为什么不去医院呢?”
毛师傅只是偏过头去,避开了许莓探寻的目光。许莓再看看男孩子满身的伤痕,想到了什么。
“你们,遇到什么事情了吗?”
“妈,我想吐。”男孩子病恹恹的沙哑嗓音传来。
之前四肢乏力,头痛,再加上现在想要呕吐的症状,许莓有种不好的预感。
“现在的症状,可以确定是细菌感染,而且,他已经出现了败血症的征兆,如果继续拖下去,会有生命危险的。”不说动毛师傅,在不了解事情原委的情况下,许莓什么都帮不了。
“是赌场的人。”毛师傅松了口。
“现在还在?”
“我不知道。但前几天我们要出村的时候被拦下来了。”
“欠债?”
“出千。”
不是追债就好办。
“这里没有信号,我需要出村联系外面的人,到时候外面的人会开车进来接你们,你们再坚持一下。我这里还有瓶碘伏,把绷带拆开消毒,如果要吃东西,吃的东西要尽量清淡。我先走了。”
许莓跑在田间,小路上,矮山旁,以最快的速度穿过了村口,一心寻找着稀薄的信号,并没注意到另一旁有人走过。郑泽回身看了看前方一溜烟就只剩下背影的女孩子,又继续赶路了。不知道为什么,看着那远去的背影,郑泽心里有股异样的感觉升起。不是很舒服。
当手机信号亮起的那一刻,许莓分不清心里是喜悦还是焦急,顾不上形象,一屁股当街坐下,拨通了电话,在免提下擦着汗,气喘吁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