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放》斯文不温柔

6、出差云村

　　“你平时除了工作都干些什么？”
　　“休息。”
　　“看书？听歌？打游戏？”
　　“就在家休息。”
　　“不出去？”
　　“不出去。”
　　“从来不出去？”
　　“嗯……嗯。”
　　“你是大家闺秀吗？”
　　“……”
　　他真没想过这些。这么久以来，好像他唯一会做的事就是不断让自己变得更强，不论是头脑还是身手。可是，他总被那人压一头，而且他还没办法不服气，在那人面前，他也闹不起什么脾气。可是，这不代表他甘心止步于此。他做了这么多的努力，可不是为了让自己留在原地。
　　那人总会感慨，说他们俩该再去验验，是不是师姐搞错了他们的基因。一只有着狼性的鸟，和一匹像鸟一样悠闲自得的狼。
　　想到这里，陈砚不由自主地笑了笑。
　　陈砚生得好，笑起来更是像三月破冰的湖水，微凉醉人。
　　这么一张皮，偏偏长在了这个人身上，真是浪费了。许莓手上暗自用力，狠狠地捏了捏对折在一起的饺子皮，雪白浑圆的饺子精致又紧实，工整整，排排站。

　　“小莓啊，你去这个地方，去找这位毛师傅，让她帮忙看看这枚印章和这份文件上用的是不是同样的，”许莓应了声好，刚要转身就又被叫住了，“记得，态度要恭敬。”
　　等许莓来到指定的地点，云村。放眼望去，良田万顷，鸡鸣狗吠，倒是一派自然生趣。看了眼时间，刚好到了午饭的时间。可问题是，午饭在哪儿呢……没有提前跟连衡确认清楚行程，这下有她受的了。叹口气，还是得背包儿往前走。
　　云城大学崇尚实践出真知，大一一来就专业课排满，一进大二就要连续实习两个月，在这之后才能进修其他校内课程。为了给广大学生留有绝对充足的实习时间，云城大学一向是要求学生在学期内完成实习，至于寒暑假实不实习，倒是看自己的意愿了。这不，自己找了家会计师事务所，跑业务来了。
　　来到一座小平房，对照着手机资料上显示的门牌号，确定这里就是那位毛师傅的住所后，许莓轻轻扣了扣门。房间内有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许莓以为有人要出来了，离门远了点儿，但过了一阵儿后，声音没了，门也没什么动静。许莓以为里面的人没听到，就又敲了几下。
　　“谁啊！有完没完了！”
　　许莓能真切地感受到暴躁的声线由远及近，门被一股强劲的外力拉开了，许莓都能感受到门拉开时把她向前带的风。一个短发烫着小波浪，穿着个花马甲的中年女人和许莓大眼瞪小眼。
　　“你谁啊！”
　　“我叫许莓，是来……”
　　“不认识！”
　　还没等许莓把手中的材料递出去，门就被砰的一声摔上了。许莓实在是感叹这门的质量。要是城区里的房子像这么摔上几次，不知道承不承受得住。人是一定要见的，“态度要诚恳”，倒是给她个诚恳的机会啊。没办法，等人家情绪好点儿之后再说吧。许莓找了块儿石头坐下，撕开了一个蛋黄派。
　　还没等吃两口，门又被粗暴地打开了。许莓嘴里包着蛋黄派，回头看着探出来的小波浪短发，以为她很快就会再次关上门，于是就回头继续待着了。可是过了一会儿，许莓感觉那目光并没消失或减弱，回头再看，那位中年女人还在门边儿瞪着她。许莓左看右看看了自己一圈儿，觉得似乎没什么不得体的地方。
　　“你！”
　　“我？”
　　“就是你！赶紧吃完走人！垃圾别乱扔！”
　　“我没有……”
　　“没有什么没有！谁都会说‘我没有做’，有几个人的手最终耐得住寂寞！哦，我当着所有人的面把垃圾揣进荷包里走了，然后手慢慢慢慢抖搂出来，‘对不起，它自己掉的’！有这偷偷摸摸的本事，怎么不去演电影儿啊！快点儿吃！吃完了丢出去！”
　　许莓举目四望，没看见垃圾桶的影子啊。
　　“那个，能问一下，那里有……垃圾桶吗？”
　　“眼睛瞎啊？往南二里地！”
　　“二……二里地？”
　　许莓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在许莓反应过来之前，大门砰的一声又被关上了。没办法，作为外来者，入乡随俗吧。她今天要是敢往这里扔一片儿垃圾，估计得废。往南？这是确切方位吗？还是再找个人问问。
　　虽然云村面积挺大，但好像看不见几个人，只有被寒冷封冻的霜白土地和田间被扎得整整齐齐的稻草堆，那些稻草堆就那么站着，风也掀不动它们的哪怕一片衣角，像是坚守阵地的兵士。远处的山丘偶尔来了力气，晃动两下伸长出来的茅草，算是打过招呼。许莓还是远离了它们，这东西割人可厉害着呢，一不小心就是一道口子。
　　再往前走几步，许莓看到路边的稻草垛后面有根黑油油的辫子，看个头，不知道是谁家的小女孩儿在外面贪玩儿。许莓朝着稻草垛走了过去。那女孩子也发现了有人靠近，在许莓距离她还有两三米的时候，回过了头。许莓心下咯噔了一下，但很快稳住，继续往前走。那小女孩儿六七岁模样，面容可爱，戴着一顶羊羔绒的小圆帽。只是，她的眼睛，实在是不寻常，那感觉就像是看见了一只猫，瞳色在光下也有些偏蓝。许莓记得云城本地人的瞳色都是黑眼睛，要说是混血儿，这混血混得也太有技巧了吧？女孩子只是扑闪着眼睛一直看着许莓向她走来，打量着这个自己从来没有见过的人，坐在路边并没有起身。
　　想什么呢，许莓！这就是一个小孩子，特别点儿怎么了？怎么？对人家的美貌羡慕嫉妒恨哪？
　　许莓在心里给了自己一拳。
　　在开口之前，许莓在女孩子面前蹲下，笑了笑。
　　“小妹妹，我能问个路吗？”
　　“可以的，阿姨，这里的路我可熟了，你要问哪条？”
　　猝不及防的称谓让许莓内心的感慨翻江倒海。还好，面部表情还是听话的，还能控制。就这样。
　　“就是村子里的垃圾桶在哪里啊？垃圾站也行。”
　　“村子里是没有的哦，你要从这里一直往前走，走到集市，集市那里才有。”说着小女孩儿就用手指出了集市的方向。
　　“谢谢你，对了，你爱吃巧克力糖吗？”许莓打开背包拿出了一小盒巧克力。这是她最喜欢的零食之一。
　　“不客气。不过，巧克力是什么呀？”
　　许莓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巧克力呢，就是很甜很好吃的一种东西，它就像一个百宝箱，把快乐装在了里面，吃了就会很开心。怎么样，要不要试一下？”
　　小女孩儿似乎是被忽悠到家了，将小手伸向了那个装着神奇的神奇盒子，最后落在了最中间那个心形的巧克力上，放在嘴边舔了舔。咂咂嘴，小女孩儿的双眼瞬间放亮了几个度。
　　“那阿姨先走啦！”
　　阿姨就阿姨吧，看在你这么可爱的份儿上。
　　“嗯嗯。”
　　小女孩儿还在舔她的巧克力，无暇抬眼看许莓。许莓开始向集市进发。集市？看来云村有赶集的习惯，就是不知道这里是什么时候赶集，到时候自己也好去看看，顺便买点儿好东西回去。

　　“闺女，你怎么跑出来了？”一个农妇打扮的女人把坐在草垛旁的小女孩儿一把拉了起来，视线落在了小女孩儿脏兮兮的手上，女人一把抓起她的手，又看见她嘴边的污渍，“这是什么？”
　　女人抓起她的手凑近鼻间闻了闻，神色瞬间慌乱无比，赶紧将小女孩儿前前后后检查了一圈儿，见真没事才把悬着的心放了回去。
　　“巧克力？谁给你的？说！谁给你的！”
　　“一个阿姨。”
　　“阿姨？”
　　“对。”
　　“我不是告诉你不要吃陌生人给的东西吗？”
　　“我看她不像坏人。”
　　“真是笨死了！哪有坏人长得一副坏人样儿！记住了，以后不准吃巧克力，也不准吃其他人给的任何东西，听到没有！”
　　“可是巧克力吃完后心跳得快快的，这就是你说的开心的感觉吗？我记得你说开心就是很激动，很激动的时候心就跳得快快的。”
　　“心跳得很快？”
　　女人闻言瞬间紧张起来，一把将女孩儿拉过来，蹲下来听她的心跳。咚咚，咚咚，是比平常快了些，但还不至于有什么危险。女人放开了小女孩儿，双手转而握住了她尚且幼小的肩膀。
　　“闺女，你记住了！那些人都是不可信的，都是骗子！这不是开心的感觉，这是在要你的命。你再多吃一点儿巧克力心就会跳得更快，越来越快，会死的！你听到了吗！”女人近乎声嘶力竭，眼白拉满了血丝，强迫小女孩儿看着她的眼睛，突然，她死死抱住了小女孩儿，“宝贝儿你会体会到真正的开心的，一定会的！我会一直陪着你的，我们说好要一起开开心心的。”
　　小女孩儿低头看着灰白的地面，抿了抿嘴唇。
　　“我不吃巧克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