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放》斯文不温柔

3、云城福利院

　　幸好班长的会议临时加长了，只是发消息说了一些活动的注意事项，她正好吃完晚饭就可以直接回家去。杜芙渺是云城大学美院毕业的，现在立在美院门口的那尊翅膀的雕像就是她的毕设作品，她给它取名叫《触仰》，说她当时稀奇古怪地就想要这双翅膀从她的脑海里飞出来，可能旷了一二三四五次课，顺道反锁霸占了美院老师专用的绘画室，气得那群老师吹胡子瞪眼地去和一群学生抢地盘儿，时值毕设，那一届美院的学生背着大包小包恨不得在江边儿掐死她。说道这里杜芙渺大笑了好久。
　　要我是当年美院的学生在这里听她笑得这么嗨，我可能不会只是想掐死你。
　　她还说她每年都会回美院看看，倒不是看老师，就是想看看哪个能把她的作品赶下台，这中间一直撺掇许莓跨越大半个学校去看她的作品，“真的，不骗你，那双翅膀真做出来的时候我都被惊艳到了，我对着它不吃不喝看了一天，他们差点儿把我们学校的心理学教授给请出山了”。
　　坐在公交上，一路上窗外风景婆娑，许莓总觉得自己忘了什么事情。
　　门口好像有个人，坐在地上，头埋在环起的双臂与屈起的双腿之间的空间里，在楼道昏黄的灯光下，许莓只能看到他漆黑的头顶，似乎是睡着了。这个天儿，这么冷。
　　“陈砚？”
　　许莓上前弯腰戳了戳他的肩膀。
　　“陈砚？”
　　“嗯？”
　　陈砚迷迷糊糊地抬头，望向声源处，眼神是半睡半醒状态时的迷茫。许莓直觉他似乎很累。难怪会觉得忘了什么事情，原来是这件。这次是她没遵守约定，也不不知道陈砚等了多久，看他周身的寒气，感觉有些愧疚。
　　“陈砚，你先起来，我开门，你进去睡。”
　　陈砚沾着沙发就睡着了，许莓看看他换下的靴子，沾着不少干涸的泥土，用手帕处理了表面之后，许莓将靴子暂时放在了潮湿的地面上，转身去找刷子清理鞋底。当她将靴子再次拿起，注意到地面时，她的视觉有一瞬间的冲击。在泥浆印出的鞋印中，有红色的液体在蔓延开来。仔细闻闻卫生间有限空间里的雾气，这个味道，是血。
　　为什么会有血？陈砚干了什么？他是什么人？
　　“吓到你了吗？”
　　背后毫无征兆的声音让许莓一个机灵站了起来，头部的暂时性的供血不足让她眼冒金星，还好可以靠在洗漱台边，不至于丢人地摔倒。
　　“你放心，这不是人血，是动物的血。来之前去解决了一下动物出逃的事情。”
　　“那你是在动物园工作？”
　　“可……可以这么说吧。”
　　陈砚喉间有些艰难，想想那群人，有些心虚地碰了碰鼻子。
　　“那个……你这里还有吃的吗？”
　　“你不会从中午开始就没吃饭吧？”
　　“可……可以这么说吧。”
　　“你就不会自己找个餐馆吃一顿吗？”
　　“我不知道你具体什么时候回来。万一你刚好回来又走了，岂不是还要跑一趟？”
　　“……”
　　“那你自己洗一下，我去弄点吃的。”
　　“好。”
　　许莓翻了翻菜单。
　　咖喱饭，云吞。
　　倒是很适合狼吞虎咽。
　　陈砚毫不客气地坐在了她以前吃饭坐的位置上，抱着餐盘刨饭，吃得两耳不闻窗外事，等许莓端着自己要吃的云吞出来，看着陈砚对着空盘意犹未尽，认命地将碗推到了他面前，自己又返回了厨房。毕竟陈砚是因为等自己才挨饿的。
　　“对了，昨天说的事情你看可以吗？”
　　许莓这时候本来就比平时好说话，顿时有种自己被趁人之危的感觉。
　　“可以是可以，但是话说在前头，不是每一道菜都能符合你的口味，你想吃的菜我可能也做不出来。”
　　“没问题。这是一年的费用。”
　　陈砚将一个信封推给了对面的人。
　　许莓一口云吞差点儿没包住。
　　他说多久！
　　蹬鼻子上脸了？
　　“我觉得一年一年给比较合适，如果你想一次性结清也不是不可以。”
　　“别别别，就一年。”
　　一年就一年吧，也差不多到你吃腻的时候了。还“一次性”？你怎么不说把下辈子的也结了啊？
　　“两位同学好啊，快进来，孩子们等你们好久了。”云城福利院院长是一个面目和蔼的中年男人，给人很亲切的感觉。
　　班长在前院和孩子们玩耍，许莓帮着老师们整理教学材料。看得出来，班长在任何情况下，都能得心应手，也难怪院里的老师都羡慕班长的辅导员。
　　“叔叔！”
　　突然，一道熟悉的声音传入了许莓的耳中。
　　“小蓉儿 ？你怎么有时间来看我了？我还以为你把我给忘了。”
　　“叔叔瞎说什么呢，我上周才来了的，不准冤枉我！”
　　“好好好，哟，这是桂花糕？哈哈哈哈哈哈……还是小侄女最懂我！走，跟叔叔说说最近好玩儿的事儿！”
　　“诶，今天学校又来人了吗？”
　　“对啊，说起来也算你的师弟师妹了。不过开学事务繁忙，今天这两个小家伙可要受罪了。”
　　“许莓，麻烦你去找个人来，我看着孩子不方便，院子里的水管破了！”
　　“好——马上！”
　　“！”许莓？是她吗？
　　“叔叔，我们过去看看。”
　　“走。”
　　二人慢慢走近院子，欢声笑语一浪高过一浪，其间夹杂着几句无奈的训斥声。
　　“哎哎哎，离那里远点儿！”
　　“看吧，衣服湿了。你还好意思说冷？”
　　“呜呜呜，人家就是冷。”蓝帽子小男孩儿怪委屈的。
　　剩下的孩子也好不到哪里去，初冬暖阳下，头发上、小脸上、爪子上，全是亮晶晶的，映着孩子们澄亮的眸光，光追着光，畅游嬉戏。
　　“小帅哥，人家是小孩子嘛，反正都这样儿了，不如，一起打水仗啊！”
　　话音刚落，只见一个女生就走出来就着水管捞了一把，迅速泼了他一脸水。在他还没反应过来之前，所有小孩子都开始胡闹起来，哄哄抢抢。那女孩子带着鸭舌帽，看不清她的面容，半张小脸因为运动后血液循环加速而变得粉红，弯起的唇角显示了她愉悦的心情，粉色卫衣、白色烟管裤，很是……可爱。
　　“班长，工作人员来了，快带大家进屋去吧。院长好。”
　　“诶，说了多少次了，叫我杜叔叔就可以。”
　　院长笑着摆了摆手。
　　“什么院长啊，从小到大再到老，就是个孩子王。”
　　女孩儿走向许莓，抬起好看的眼笑笑。
　　“哈哈哈……我很喜欢这个说法。不对，我哪里老了？”
　　杜芙渺迅速躲到了许莓这边。
　　“杜芙渺？”
　　“你们认识？那太好了，不用介绍了，内部解决吧，我先去看看情况。”院长说完就走向了工作人员。
　　“你怎么会来这里？来看小孩子？”
　　“也差不多，喏，”杜芙渺向院长的方向偏偏头，“来看我叔叔。”
　　“……”
　　“赵师傅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好好的水管怎么会突然坏掉？”院长看赵师傅到处摸摸打打，想提前了解一下情况。
　　“奇怪啊。”赵师傅的神情全是疑惑。
　　“怎么奇怪了？”
　　“是不是有大怪兽咬断了管子！”
　　“啊——有怪兽！有怪兽——”
　　小朋友们全都围了上来，尖叫扑闪着好奇的眼睛全都躲到了院长身后。
　　“院长是奥特曼，会打败所有怪兽的！”
　　院长配合地做起了奥特曼发起攻击的标志性姿势，假装严肃地板着脸在前方一通扫射。
　　“怪兽被打跑了！”
　　“喔喔——”
　　小朋友们高声笑着成群跑到了下一个地点，班长紧跟在后面。
　　“抱歉啊，赵师傅你继续说。”
　　在这里的工作人员早就见惯了这种场面，赵师傅只是笑笑。
　　“院长，你看这个水管的材质。”赵师傅递了一小片刮下来的材料给院长。
　　“材料有问题？”
　　“对。至少这一截是有问题的。我记得我们上一次大翻修时管材没有库存，就进了一批PPR管，货比三家最后定了这一批，当时上门验货的人是我，收货的也是我，收货的时候也没问题。但是这截水管的材料，我敢确定不是我验货和收货碰到的材质。”
　　“小许啊。”院长招手唤许莓过去。
　　“杜叔叔。”
　　“你去……一个人，要快。”
　　“好。”
　　没多久，许莓从外面回来向院长点头示意。
　　“赵师傅啊，今天的事先不要声张，水管也先不修了，今年你们后勤部提前放假吧。”
　　“这……”
　　“去吧。”院长拍了拍他的肩膀。犹豫之下，赵师傅还是收拾了工具包走了，“对了。”
　　“嗯？”赵师傅闻声转过头来。
　　“库房钥匙有几把？”
　　“就一把。”
　　“先给我用用。”
　　“好。”
　　看着赵师傅递了钥匙慢慢走远，许莓才走上前。
　　“工商局的人十五分钟后到。”
　　“辛苦你了。”
　　“小事。”
　　“我是说你还得陪我这个老人家跑个腿。”
　　“我已经让财务部的人把账翻出来了。”
　　“好闺女，有前途啊。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