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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不速之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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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城是个大都市,可在云城里,有这样一个地方,它与现代快上加快的生活格格不入,独留一份清闲。
云村。
这里青草绵绵,杨柳依依,四季温暖如春。这里的人们保留了原始的耕作手法,日升日落,曲水河畔人家落。现在的小孩子可能会指着那一群自在吃草的牛羊惊喜大呼,也可能会新奇地将小手探进溪流中感受大自然的爱抚。可是现在,几声枪响打破了这世外的宁静,泥土的芳香被污血的腥臭践踏,一缕孤魂盘亘在黑暗之中,不见桃源。
受害人是个牧羊的老伯,死在了自家墙外的窗户下,看心脏周围的创伤,并不是一击毙命。老伯的双眼还在兀自瞪着,苍白的嘴唇微张,似乎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
郑泽靠近现场,多年身处修罗场练就的直觉立马被激发,他扫了一眼现场,感觉这次的事情恐怕没有那么容易解决,虽然现场明白得不能再明白。可是这有什么用呢?同一样事物,一眼望去,横成岭侧则成峰,失之毫厘,谬以千里。
他沿着地面上的脚印看去,看着老伯抱着铁盆和毛巾走出大门,转身关门,随后被第一发子弹吓住,回头,战战兢兢地用铁盆遮着头。第二枪,打中了老伯的手指,盆掉了,在宁静的月夜下重重地磕在了青石板上,发出哐当一声脆响,金属尚有余音环绕。郑泽扫了一眼死者受伤的手指和沾有血迹、凹陷了一角的铁盆,很快找到了子弹。接下来几枪,就是致命的了。心脏几乎被当成了一个靶子,被打得支离破碎。
从第二枪来看,行凶者似乎想让受害人放下遮挡物,可是,手掌、手臂,甚至是腿受伤,都可能让受害人放下遮挡物。选择手指,随意打中的概率并不高,这个人枪法很好,也对自己很自信。倒推第一枪,这个凶手的第一枪并不是失手,他并不紧张,反而很放松?就像强者对弱者绝对碾压时的毫不惊慌。像是取乐一样。郑泽甚至能感受到狙击者嘲讽又刺激的目光。他要找到这双眼,这双在暗处的眼。
如果我是他,我会选择的狙击地点是……
郑泽回头,望向溪流对岸不远处的房子和四周。
就是那里,既能成功击杀受害人,又能完整观赏自己的杰作。
“你们,去对面看看。”
许莓刚从学校回来,放下书包就去了厨房。
今天该做什么了呢?
翻开橱柜里的菜谱,找到折起的一页——清蒸鲈鱼、山药木耳。许莓看了看空空如也的冰箱,只能先泡个木耳了。
下去买菜。
把菜提到灶台,摘下耳机放到书桌上。系上围裙,挽起袖子。
鲈鱼腹部开刀,涂匀盐和料酒,盘底放上金黄的姜丝,放上整条鲈鱼,大火清蒸。剔出山药雪白的内里,切片备用。
鲈鱼出锅,撒上辛香的干辣椒丝、莹白的葱丝,点缀些蒸鱼豉油,最后一勺热油浇满,鲜爽的鱼肉和底料达到了灵魂的融合与升华。
热锅下油,倒入山药大火翻炒,再捞起木耳放入继续翻炒,调入盐、蚝油、葱段,炒匀出锅。许莓摘下了围裙口罩,对着餐盘深吸了一口气。
“看来这次还不错。”
许莓转身把菜端上餐桌,刚把盘子放稳,就感觉有陌生的视线,一抬头,就和坐在窗沿的人影撞了个正着。
“……”
“……”
许莓偏头瞧了瞧。
那人逆着月色,倒是体态修长,黑发黑衣黑裤黑靴,一脚抵着窗户边框,一脚在墙内自然垂落,一手撂在屈起的膝盖上,一手随意搭在腹部,柔亮的乌发随着夜晚的微风细细浮动,地上的影也跟着翩跹,周身气质有些清冷,却不过分凛冽。
许莓知道他在看她,但她看不清他的模样,根据经验,这人长得应该不差。出场还挺特别,不过,这种情况下她可没时间去有什么旖旎的心思。
这是什么?
赤裸裸的私闯民宅!
抢劫?
杀人?
还是……
“你好,我叫陈砚 。”
“不好意思,我闻着香味儿就过来了,我能进来吗?”
陈砚的肚子还很配合地叫了两声。
许莓收起了手中的折叠刀,但还是放在了口袋里。虽然她觉得这些小动作没有逃过他的眼睛,但起码给点儿心理安慰,这人来了多久她都不知道,他想干什么早就能干完收工了。既然这人没什么坏心思,那也没什么了。
“既然是来做客的,下回记得走正门。”
“真的可以吗?”陈砚走到餐桌前,听见这话就抬头直勾勾地盯着许莓。
许莓抬眼看着他的眼睛,那眼瞳像是上好的徽墨,色泽黑润,丰肌腻理,该是造物主的大手笔。此刻,这双眼睛的目光正投向她,她从中实在找不出什么有害的物质。
许莓觉得自己把自己给坑了。
“嗯……不过下回早点儿来,打下手。”
“对了,能顺便谈笔生意吗?”对方依旧一脸无害。
“说说看。”
“你如果中午也回来的话,我也想来吃顿饭,价钱好商量。”
得寸进尺?
“好啊。”
但是,钱不赚白不赚。
“我今天没带手机和现金,暂时把这个押在这里。”说着他就从脖子上取下来一个葫芦吊坠递给了许莓。
许莓开始觉得这样也行,但看清楚了吊坠是什么之后,就把手缩回去了。这可是无色玻璃种翡翠,就算只有一眼,那种细腻的质地,纯正的色调,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仿出来的。再看这翡翠在灯光下的水头,更是她生平仅见。
“这东西太贵重了,不能放在我这里,你自己收好。你正好可以再回去考虑一下。如果明天中午你还是没有改变主意,一手交钱,一口吃饭。可以吗?”
“好。”
“那个……能开始吃了吗?我实在太饿了……”
“……”
这是不怕我下毒以泄心头之愤?
第二天早上。
“班长,你找我?”
“对,这周末轮到我们班去福利院当志愿者了,需要去两个人,辅导员提前向我推荐了你,你看看有问题吗?”
“当然没问题。”
“那就这样定了,我把经费转给你了,你照着这个单子去准备一下,我开完会就来找你商量一下具体的事情。”
“好。”
学院长年定期派人去云城福利院,许莓觉得比起一时心血来潮,这种坚持更难能可贵。说起来,学院和云城福利院还有段渊源。据说当时福利院制度并不完善,正是院长向市长提议整改合并了云城所有的福利院,出钱又出力。在此之后,学院就每周都会派志愿者去福利院帮忙处理事务,顺便陪小朋友们玩儿一会儿。偶尔空闲下来,可以听年长的老师讲他们的师兄师姐,还有走出去了的小朋友们。现在,福利院的人也算认得学院大半的人了。开学第一周,一向是许莓班上打头阵。
从超市出来,许莓已经是大包小包,正要打车回去,路边的架势成功吸引了她的注意。
“我就让你带你妹妹两天怎么了?用得着这么不情不愿吗?她是你妹妹,亲妹妹!你们是亲人,以后是要相互扶持的!你现在带着点儿她怎么了!”
对面站在槐树下的人双臂环胸,靠着树,低着头,并没有回嘴。女孩子带着淡粉色鸭舌帽,垂落肩头的乌黑秀发上散着斑驳细碎的暖阳,白衬衫、牛仔短裤尽显青春朝气,坠着一条银色脚链,其间的蝴蝶流光飞舞,亲吻着白色低帮帆布鞋口莹白的脚踝。她的气质介于明艳嚣张和温婉可人之间,偏偏横流恣意潇洒之气。
听都不用继续往下听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了。这人也是好脾气,被当街训斥也没什么过激的反应。
不过,这人不冷吗?
“还是那句话,赡养费,我一分都不会少,其他的,免谈。”
“就带两天,两天后我回来就没你什么事儿了!”
“不可能。”
女孩子偏头望了望远处,似乎想走了。
“你……我养你这么大,这点儿事儿都不愿意做,你个狼心狗肺的!孤独终老吧你!”
这就过分了。
“阿姨。”
对方回过头来扫了许莓一眼。
“干什么?”
“有个小女孩儿在那边哭得很厉害,是您家的孩子吗?”
许莓指了指她手中的童装外套。
先前还气势汹汹的人一下子慌了神儿。
“在哪儿?”
“那边。”
许莓微笑着指了个方向,对方一路小跑着去了。
“不介意的话,我们一起走吧。”
许莓早就叫好了出租车。
女孩子抬头,许莓觉得自己这辈子没见过这么好看的人。黛眉轻扫,两江春水武陵色 ,乱入烟波;淡唇敷粉,绡纱雾面,杀尽天下颜色。一直盯着人看太不礼貌了,许莓趁早收回了视线。
“谢谢。”
女孩子利落地将许莓所有的东西提起,上了车。
“看你的样子没什么事儿要办,上我家待会儿吧,中午正好有吃的招待你。”
我手里的东西不够多还是我人长得比较闲?
“好。”
“师傅,苍山小区 ,谢谢。”
许莓应完之后才发现——她说了什么?我做了什么?班长怎么办?
美色误人啊——
半小时后,许莓坐在了饭桌前。
“你怎么一个人买这么多东西?经济危机?”
“这些是班里要用的东西。”
“你还是个学生?”
“云城大学的大二生。”
“真的?那我俩是校友啊!来,多吃点儿!”
这是干杯的意思吗?
“我叫杜芙渺,鹤雏踏碎芙蓉影,酒思诗情渺碧空。”
“许莓,池馆寂寥三月尽,落花重叠盖莓苔。”
许莓笑笑,杜芙渺有些吃惊。
“同道中人啊!干一杯!”
鲜爽的橙汁碰个满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