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6、潍城遇故人(下) ...
-
小西撂倒了左边偷袭的人,又回过身把自己的刀从右边这人的肩膀抽出来擦了擦,在旁边捡了根绳子把这两个人的手捆起来,便加入了涂山乔与元储明的对打。
元储明对付涂山乔一个尚有余力,但随着小西的加入,他逐渐左支右绌。眼见任务要失败,元储明悔不该将另外两个人全支出去办事。此事绝不能搞砸,他心一横,从怀里掏出十分金贵的迷药,一把撒了出去。
“小心有诈!”小西第一时间捂住了口鼻,涂山乔却因为离元储明撒迷药的手太近,吸了个满口满鼻。
小西在心里狠狠骂了句脏话,一把年纪的人了,打不过竟然玩赖。
她一路退到林时雨身边,只见林时雨虽离得远,却也已经开始昏昏欲睡。小西跟元储明对了这么多招,早看出单凭自己根本不是他的对手,何况还有两个中了迷药的人要看顾,她在外多年,也算处理过不少麻烦,但此时毫无头绪,全然不知如何是好。
“你怎么没事!”随着元储明的惊呼传来,小西抬头一看,涂山乔竟丝毫没受影响,举起剑又打了起来。
“牛啊,没想到大乔还有这么个深藏不露的特性。”小西一乐,抄起自己的宝贝刀,与涂山乔左右合围,没一会,元储明便也跟刚刚撂倒的两人绑在了一起。
“呐,我给你们俩止过血啦,等你们的同伴回来救你们的时候,再去医馆好好治吧。”小西擦了擦手上的血迹,对着绑成一圈的三个人撂下这么一句话,叫涂山乔背起晕了的林时雨,三人迅速离开了这是非之地。
元储明此刻内心五味陈杂,赵大人千叮万嘱的差事,被他办成这样,他觉得自己这辈子的仕途算是走到头了。
/ / / / /
离开潍城又走出十几里,小西自认为将行迹清除的很干净,一时应该不会有人追上来,便选了个僻静的河边,打算先把这姑娘弄醒问问,再决定下一步去哪里。
涂山乔将林时雨放在河边的大树下,取了水袋去远处汲水。
小西拿出随身携带的几种醒神药,挨个给这位刚救的小姑娘闻,不知道是哪一种起了作用,她终于悠悠地转醒了,却没想到,她醒来第一句话竟然是:
“你是,纪兰溪吗?”
小西,也就是纪兰溪,仔细端详了一下这个姑娘,似乎有些熟悉,却想不起来,只好问:“你认识我吗?”
“这么多年没见,哪里还能凭样貌认出来,是你刚刚的招式。”林时雨顶着昏昏沉沉的头,勉强扯出一个笑来:“我是,玉京山庄的林时雨。”
这个名字唤起了纪兰溪久远的记忆,她小时候,倒确实是去过玉京山庄的。
那时她才刚开始练武功不久,吵着要跟爹去玉京山庄的英雄大会见世面。
英雄大会白天里热闹极了,她一口气看了这么多不同门派的招数,夜里兴奋得根本睡不着,便走到院子里练起了刀。
“哇!好厉害好厉害!”突然花坛边走出了一个跟她差不多大的女孩子,穿得像年画上的娃娃一样精致好看,正拍着手激动地看着她。
“你这人,不知道江湖上偷看别人武功是大忌吗?”小纪兰溪有一点点生气,虽然她此时还在练基本功,但是已经很知道江湖规矩了呢。
年画娃娃听了她这话,开心的神情全消失了,闷闷不乐地说:“我知道啊,偷看就是偷学嘛,但是我身体不好,我爹说我这辈子都练不了武功,所以你不用担心这个。”
纪兰溪觉得自己好像说错了话,戳到了人家的伤心处,一时有些后悔,便跑过来拉起年画娃娃的手说:“你别难过,我不知道你练不了武功,那你看吧,我以后练刀你都可以来看。”
年画娃娃眨巴着大眼睛不可置信地说:“真的吗?我是玉京山庄的林时雨,你叫什么呀?”
“我叫纪兰溪。”
“啊,你就是白天那位双刀纪大侠的女儿对不对!你刚才那招好厉害啊,刀竟然可以从右手一下子换到左手!”
纪兰溪被人夸了心里美滋滋的,骄傲地说:“换手算什么,我们双刀纪家的绝技是两只手可以同时使出两套不同的刀法*,我还差得远呢。”
记忆中的年画娃娃与眼前这张消瘦憔悴的脸逐渐重合,纪兰溪一下子拉住林时雨的手说:“你怎么会一个人跑到潍城,这里离饶清有大半个中原呢。”
林时雨奔波了近半月,担惊受怕,吃不好睡不好,此时见到纪兰溪,仿佛所有的委屈和害怕都开闸一般涌出,抱住纪兰溪哇地一声就哭了起来。
听林时雨抽抽嗒嗒说了半天,又联想到之前在屋顶偷听来的那几个男人的对话,纪兰溪大概搞清楚了,这个傻姑娘是被人骗了。
纪兰溪不禁觉得又心疼又好笑,拍拍林时雨的背说:“别哭了,你家肯定没事,以玉京山庄今时今日的地位,要是真的出事了,怎么可能半个月都没有消息传出来,我刚刚在屋顶都听见了,那几个男的骗你呢。”
林时雨的睫毛上还挂着泪珠,抓住纪兰溪的袖子说:“真的吗?他们为什么要骗我啊?”
“这个我还真不太清楚,但是既然你遇到我了,就别去什么临沧了,我送你回饶清吧。我觉得你爹肯定知道。”
“如果他们是骗我的,我爹为什么不派人来找我呢?他不可能没发现我失踪啊。”
“这个嘛……”纪兰溪挠了挠头:“我也觉得很奇怪,不过去你家问问不就知道了吗。我们先在这休息一会,等你恢复得差不多了就启程。”
/ / / / /
赵靖琮从饶清回京后,便一直呆在骁骑营应付例行点兵,直到今日才得闲回家休沐。
这几日虽没回家,府中亲卫却日日将元储明的汇报信送至营中,上一封提到他们马上要到潍州了。
这次的计划还算顺利,自从将那林小姐骗出城,先是让元储明驾车送她到京城附近,又让那个潜入玉京山庄装死的家丁一路跟上去扫清行走踪迹,此后林迅晖先后派出的三拨人也都被沿途布置的翊卫绊住了。
赵靖琮满意地翻阅着传回来的消息,觉得今日的天气格外的好。
门外响起一阵轻轻的敲门声,随即有小厮的声音传来:“三公子,老爷让您得空去书房见他。”
赵靖琮闻言,将信收好,起身走向书房。
赵崇禹的书房在整个府邸位置最好,他此刻正站在窗边的书桌旁,手中拿着上好的湖笔,阳光透过打开的窗户在洁白的宣纸上留下一束亮光,而他的脸隐在暗处。
赵靖琮走进来,瞧不清他的父亲现在是什么表情。
“这几日你都没回家,北海天岛的事情进展还顺利吗?”桌旁传来父亲的询问。
赵靖琮恭敬地回道:“一切顺利。那吴姓货郎跑得这么干净,南摆河村定有人与他勾结。孩儿计划将林迅晖的女儿骗至南摆河村,有庄主扳指在手,不怕此人不上钩。”
“不错。那个坏事的宋卫长,你怎么处置的?”
“已调离翊卫,罚至京中养马,永不复用。”
赵崇禹嗤笑一声道:“京中养马?太便宜他了吧。若不是我将临沧知州参你的折子压下来,你现在还想稳稳当当地参加骁骑营的点兵吗?”说罢,将桌上一本折子扔在了赵靖琮脚下。
折子散开在地上,白纸黑字写着:
翊卫正八品卫长宋东宏,擅自行动,贻误战机,过失重大,判,斩立决。
朱红的笔圈在“斩立决”三个字上,表示,已执行。
赵靖琮抬头望着阴影里父亲的脸,却觉得自己望着的只是一片虚无的黑暗,那黑暗里有不容置疑的声音传来:
“慈不掌兵的道理,还需要我教给你吗。”
“孩儿,谢爹教诲,定当谨记在心。”赵靖琮单膝跪地低头行礼,顺从的回答自然而然地从嘴里流出,可眼睛里全是那张折子,黑色的字,朱红的圈,宛如剧毒的蛇,在白纸上蜿蜒曲折。
赵崇禹从阴影中走出来,脸上是一片平静。他扶起赵靖琮说:“自家父子,跪什么。你入官场不久,心软在所难免。可是靖琮,你二哥靖琰一向卧病,大哥又……唉,我老了,此时的繁荣还能维持多久呢,你是我们赵家,最后的希望了。”
“孩儿知道,孩儿一定不会辜负爹的期望。”
“去吧。”
从书房走回自己的院子,赵靖琮觉得阳光突然刺眼起来,打在脸上微微发疼。
他抬抬手,一名玄衣金带的侍卫不知从何处突然出现,道:“三公子,有何吩咐。”
“把我这个月的月例送到元储明岳家去吧,就说,宋东宏执行任务期间不幸殉职,这是他的抚恤金。”
赵靖琮说完这句话,便把双手都捂在了脸上,疲惫地在院子里坐了下来,久久没有动。
注:此处设定致敬了金庸先生的《神雕侠侣》。先生不会走远,武侠永存世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