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茶少年》瓜子鱼

4、第四章

　　跟贺辞也约好明天十点半的饭局，洛星子有些疲惫地捏捏眉心，他的心有些乱。

　　虽然对贺辞也有几分遐念，只是烫手的东西，他喜欢靠近取暖，却不一定要握着。

　　他名下有两百亿的资产，其他的房产豪车林林总总也是个土豪，但算不上最最上流的地方，只不过他人生的目的——变成有钱人，不再为一时温饱发愁，达到了就足矣，他不是贪心不足的人，很安于现状。

　　至于爱情，那对他来说烫手的东西，他现在臭名在外，而那男人青年才俊，终是会娶妻生子，不敢奢求相守，只是帮帮忙，求个心理满足一些。

　　……但如果贺辞也看上自己呢……自己刚才似有无意的撩拨，会让对方也记住吗……

　　罢了罢了，还是不了，还是不要打扰他的生活为好，他无法和女人恋爱结婚，不代表对方喜欢同性，自己今天做得确实有些不太理智。

　　转瞬间令他心动的一眼，大概也会被岁月慢慢消磨吧。

　　如果不是因为好像有点儿喜欢，他肯定会想个办法把贺辞也拐到床上打滚，但他暂且不想那么做，他想留个斯文的好印象，而且林知暖确实是个麻烦。

　　理清思绪，洛星子喟叹一声，终是打算将那阁楼上的远远对望化作惊艳，珍藏在心湖的淤泥下。
　　嗯……不过他说的三个人里，秦可择？

　　那个货色也是合伙人之一？不会这么巧吧……洛星子有些伤脑筋，他跟秦可择有梁子，看样子对方还比自己熟悉贺辞也，要是对方从中作梗给他下套可怎么办才好，他倒是不觉得姓秦的有什么能耐翻出大浪花，只是这人嘴皮子厉害得紧，黑白颠倒，暗地里败坏他在贺辞也的形象可就有点儿烦人了。

　　“想什么呢？”正思索着，一个约莫二十五六的佳人从洛星子身后款款走来，大波浪卷发使温婉中多了几分妩媚，五官明媚，特色鲜明，即使放在当下娱乐圈也绝对是一顶一的颜值。

　　洛星子知道是何以柔来了，于是放松下来摇摇头，“没什么，我现在也没什么可以烦的了。”

　　“那就是有烦心事了？”何以柔把名牌包包放在茶色几案上，坐在沙发上捋了捋长发和长裙上的褶皱，一身打扮，足以成为城内各地高级会所的门票。

　　洛星子没回话，点了支烟，叼在嘴里，哪料到何以柔俯身把烟掐灭了。

　　洛星子一愣，“怎么了，开始怕吸二手烟？”接着轻声笑笑，也没有再点，只是把玩着与香烟档次毫不匹配的名贵打火机。

　　何以柔垂眸，声音有些低沉，“我，怀孕了。”然后把身子缓缓埋在沙发里。

　　闻言，洛星子的手指一顿，打火机掉在了地上，发出“啪”的一声，他没有弯腰去捡，一时间两个人谁都没有说话。

　　“孩子……有爸爸吗？”洛星子喉咙有些发紧，干巴巴的。

　　提到孩子的问题，何以柔脸上少见地浮现出小心翼翼的温柔，“他很好，而且答应娶我了。”

　　望着何以柔平坦的小腹，洛星子眼睛眯了眯，“你真的打算生下他……孩子多久了。”

　　何以柔浅浅地摸了摸小腹的位置，“才一个月，医生说宝宝很健康，星子，我想要留下他，你会支持我的，对吗。”

　　何以柔是林知暖手下的人，19岁就被排开始陪富商，为林知暖创造一些情报等东西，原本他们这样的人，是不能有孩子的，一旦有就要马上打掉，何以柔作为老人自然是知道这一点，但仍要生下孩子，显然是想要不顾一切了。

　　“为了那个男人？”洛星子皱了皱眉，烦躁让他本能地去点烟，却因为顾及女人的身体只得揪了揪喉结作罢。

　　“星子，你还相信爱情吗。”何以柔没有正面回答，反而是问了一句。

　　洛星子沉默，半晌回道，“我连它是什么，恐怕都没有搞清楚，以柔，你还归属于林知暖手下……这孩子……真的想好了吗。”

　　不知怎么，何以柔显得有些疲惫，“星子，我太累了，我太想停在一个港湾了，这么多年，我怎么会和未经人事的小姑娘一样相信爱情，可是，这或许就是我的劫难吧……”

　　“你留在霍铭丞的身边，就代表和林知暖作对，比起情爱，霍铭丞算计你的概率更大，一旦你被……被，就是腹背受敌！”洛星子皱了眉头，何以柔怎么可能不明白，却还是要留在那个男人身边，赌一场情深，若输，可能命丧黄泉，生不如死。

　　怎么算都是三岁小孩儿都能看明白的局。

　　霍铭丞到底是不是算计她，这几乎是不用怎么犹豫的答案，那些权利背后游戏的操纵者，他们这些小人物怎么可能算计得过人家。

　　那样的人物，要什么人没有，为何会钟情于一个交际女？

　　何以柔不说话，洛星子知道这人骨子里犟得很，心里难受起来，哪怕知道她可能会输，也要这么做吗。

　　他将何以柔微凉的手握在自己的掌心，“以柔，从我选择这种活法开始，就跟你说过。你如果不想去辗转于各个人之间，我可以养你，这句话依旧有效，林知暖手下的人千千万万，你可以两头都不选，如果你要生下来，我可以给他父爱……让他成为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孩子。”这也是短短几分钟内洛星子所想到的最周全的办法。

　　“别逼自己，好吗，以柔。”

　　何以柔只是含着泪，微微摇了摇头，“星子，就让我任性一下吧……在这个世上我没有任何牵挂，曾经我以为我可以一直做交际花，可在他那里，我忽然感受到了安定，就再也走不动了。”

　　“霍铭丞不是一般富商，你这一去……你，真的栽了？”洛星子此刻要说的话有千句万句，但最终，对于眼前的女人，只有来自于最内里的担心。

　　“嗯”何以柔低低应了一声。

　　情爱呀……与他们来说，究竟是折磨人的东西。

　　洛星子浅浅叹了口气，摸了摸何以柔垂下的脑袋，将她轻轻环抱在自己的臂弯，“你决定的东西，我会拼上一切，和你一起，如果你想停下了，别忘了来我这里歇歇。”

　　“谢谢你，真的谢谢……”何以柔的脸埋在他的胸膛，将他的白衬衫打湿，他并不在意，只是一下，一下，轻轻地拍着她瘦弱的脊背，“傻姑娘，别哭。”

　　“没大没小，叫姐姐。”

　　在这冷漠的世界里，渺小的他们互相依偎，寻求一点点暖和。

　　这时，何以柔的电话响了起来，女人连忙擦了擦眼泪，深呼吸几口，“喂，铭丞，好，我马上回去，嗯，产检很顺利，孩子也很健康，好好，不用麻烦吴秘书了，我自己打车就可以啦，没关系的，你也不用来接我……”

　　“霍铭丞催你回去？”

　　“嗯，不早了，你也早点休息吧。”何以柔看了看手表，已经晚上九点半了。

　　洛星子起身，为她整理着外套，看着她晕开的睫毛膏，从包里拿出气垫递给她，“补一下妆吧您。”

　　“啊？你嫌我难看？”何以柔虽故作生气，却也是连忙接过气垫开始了补妆。

　　何以柔补妆，洛星子在一旁安静地递给她递睫毛膏，眼影盘，定妆喷雾。

　　“像你这么温柔体贴的男人，要是喜欢女人，说不定我就嫁给你了。”何以柔一边刷着睫毛膏，一边笑着说道。

　　洛星子淡笑不语，帮她收好用完的化妆品。

　　“对了，你有蓝兰的消息吗？”

　　“嗯？没有，怎么了？”

　　何以柔皱了皱眉，“好久没联系到她，有些不安。”

　　“别担心，被林知暖派出去的倒也在情理之中，正好我现在就剩下钱了，也可以帮你查一查。”

　　看着眼前明媚动人的何以柔，洛星子却觉得有些心神不宁，就好像，她这一走，就再也见不到了，也抓不住。

　　“好了，出发吧。”补妆完毕，何以柔挽着洛星子的胳膊。

　　“不怕霍总知道了吃醋？”洛星子调侃道。

　　女人脸上划过一抹不自然，“他知道的，再说，他敢！”

　　“哦？这么硬气？那要是我跟他掉河里了，你救谁？”

　　“呀！我是孕妇哎，哪能去救人。”

　　“你呀，就是耍小聪明，一点儿也没个正形。”

　　“……”

　　两人一路说说笑笑，洛星子让保镖开车送何以柔去车站，“就让你学个驾照吧，你偏不学，搞得都不能送人家……”

　　何以柔嘟起了嘴巴，有些娇憨。

　　“刚开始我觉得这辈子我碰不上车，现在我这么有钱，还用自己来开车？”

　　“方便啊……真是的，懒死你。”

　　何以柔翻了个不太淑女的白眼，打开车门就要上去，洛星子突然上前叫住了她。

　　“我可以，再抱你一下吗？”

　　何以柔笑笑，“怎么？喜欢上我啦……”嘴上还在说笑，但何以柔还是张开双臂牢牢抱住了男人劲瘦的腰身。

　　“好了，走吧，一定要幸福……以柔。”

　　“嗯，你也要好好爱自己。”

　　洛星子站在原地望着远去的车子，看着车的尾巴在视线里一点点模糊，缩小。

　　有些东西，就算豁出去一切，他也要守住。

　　宾客来往已经散去了，有些人还在未没能找到他而丧气，有些人为又在宴会上结识了新的合作伙伴而窃喜，但这些，都与他无关。

　　回屋将泪水打湿的衬衫换下，换上了一身黑色西装。

　　他真正的哀悼，现在才开始。

　　偌大别墅的一方，是罗女士的灵堂，那里由一个和她年纪差不多大的老爷子看门。

　　“方爷爷，我来吧。”

　　方昀曾是这栋别墅的管家，自罗琦昇去世后，就一直守在这个灵堂,洛星子对他怀着一些敬意。

　　“罗奶奶，保重。”洛星子跪在地上磕了三个头，亲手插上三柱香。

　　黑白的照片里，是罗女士生前还年轻时最美的时候，洛星子知道，是方管家选出来的。

　　罗女士22岁的时候嫁给了京城最受人瞩目的富豪，那时的罗女士只是一个小歌星，世纪般的婚礼曾轰动一时，也自此进入了真正的上流社会。

　　本该是言情玛丽苏的女主命，却没人能想通30岁的她主动选择了离婚。

　　别人都说她是处心积虑骗来丈夫一半财产做跳板，但她当年只不过是认错了人而已，又在30岁的时候认清了真相。

　　罗琦昇女士骨子里是一个很温柔的人，把洛星子当孙子看待，洛星子的底细她是事先调查过的，只不过觉得她的财产无子女继承，不如给一个苦命的青年人，而且将这些都对他隐瞒起来。

　　而这些，都是罗女士身后，这位方先生告诉他的，只求洛星子对她的印象好一些，为她的善意祈求灵魂来世的安稳。

　　洛星子对这为女士有一些愧疚，他当时因为受侮辱的心理太大，太过愤世嫉俗，而忽略了身边这老人的善意，他们之间从无逾越之举，最常做的事情是他扶着老人晒太阳和散步。

　　他更像是一名生活助理。

　　罗女士一生随意潇洒，年轻时貌美如花，是一代人心中的遗憾与美梦。

　　他有些羡慕。

　　从灵堂出来后，走着走着，他鬼使神差打了个电话给贺辞也。

　　“洛先生，这么晚了，时发生什么事了吗？”

　　“……”

　　“洛先生，洛先生？你……在吗？”

　　洛星子听着从电话那头传来的好听声音，紧了紧握着电话的手，“我们现在见一面？”

　　“嗯？现在吗……”电话那头的贺辞也虽然语气迟疑着询问，但手边其实已经开始准备钱包了。

　　却没想到洛星子忽地笑出了声，“哈哈，跟你开个玩笑，明天见。晚安。”

　　贺辞也放下手中的钱包，也缓过来发现自己过于反应，“那，晚安，洛先生。”

　　“嗯，不好意思打扰了。”

　　“没关系。”

　　电话挂断，洛星子微叹。

　　“跟谁打电话呢？笑得这么温柔~”毒蛇的声音从身后响起，这男人还真是阴魂不散。

　　洛星子稳了稳心神，“几个今天联系的商务，毕竟为了赚更多钱，多少需要些人脉。”

　　林知暖上前把洛星子的手牵住，笑得跟个孩子一样天真，“星星，不要太累，我可以养你。”

　　洛星子抑制自己不去将手抽出来，他知道的，搭上了这个男人，他这辈子都很难摆脱。

　　“这么晚了，林先生还没回。”

　　“星子，叫我林哥。”

　　洛星子不说话了。

　　就好像看不见洛星子对他的冷漠，入秋的晚上有些凉，林知暖将男人的手揣进自己的兜里，视若珍宝，洛星子知道这个人的神经病又犯了。

　　“星子，你不知道我看着你对那个保镖那么好，我有多嫉妒，你为什么就不能也对我那么温柔呢？”

　　说着，林知暖从另一个口袋里掏出了一朵黑色的绢花，洛星子疑惑。

　　“看，我花了好长时间学会的，你陪陪我就好。”

　　这种事情看在洛星子的眼里，只觉得讽刺。

　　从远处看，就好像一对情侣在吵架，他扮演的就是冷暴力的渣男，而林知暖却好像是个痴情可怜的男主角。

　　林知暖把洛星子抱进怀里，“你也像对何以柔那样，抱抱我，好不好。”

　　实在是受够了这些，“我今天不想和你□□。”洛星子不带感情地说道。

　　林知暖动作一僵，“在你眼里我就是这样的人？”

　　“难道是我猜错了，还是你决定要杀我了？”

　　维持着相拥的姿势，林知暖久久没有说话。

　　忽得，林知暖笑起来，“你知道我想要的事情无论怎样都会达到。”

　　“我知道，但我依旧会阻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