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茶少年》瓜子鱼

3、第三章

　　别墅里，一个高大伟岸的男人跪在地上，“洛先生，我母亲重病，急需一大笔费用，我不知道能不能在您这里预支，只要您能帮我，我做什么都愿意！”

　　洛星子放下酒杯，对这一幕并没有什么感动的情绪。

　　“你是觉得，我有钱，又认识你，就该帮你吗？”仿佛没看到顾林一瞬间苍白的脸色，洛星子为自己点了一根普通的香烟，房间没有开灯，只有从窗户透过来的银银月光。

　　“我的钱也是我辛苦得来的，为什要给你？——你，抬头回话。”

　　保镖缓缓抬起头，一张坚毅的脸上满是难堪，他看着逆光中男人模糊不清的面容，有些心寒，但又自嘲起来。

　　是啊，先生与自己非亲非故，为什么要帮自己？

　　身侧的手握成拳，仿佛是从肺里蹦出来的字，“抱歉，洛先生，打扰了。”

　　一来一往间，保镖已经决定第二天辞职，于是当下起身就要离开，看起来终于不像往常那样毕恭毕敬。

　　“等等，你是顾林吧。”洛星子摩挲着手里黑色的绢花，面色不明。

　　保镖闻言顿住，却并没有转过身，“是。”

　　“你是我当初亲自挑选的保镖之一吧。”

　　“是。”顾林缓缓转过身，不知道他说这些个干什么。

　　“我当时一共雇佣了加你一共五十个人，每个人，我都记得名字，你知道为什么吗？”

　　保镖摇了摇头。

　　“做我的保镖，相当于把命给我用，我需要记住你们每个人的名字，来及时善后你们的家人。”
　　听到这里，顾林嘴张了又合，不知道说什么，洛星子仿佛没注意到有个人在，仍是把玩着手里的绢花。

　　“所以，你猜，你母亲的情况，我知不知道？”指尖微微用力，黑色的绢花在洛星子的手里彻底变成了一块黑纱。

　　洛星子将手中的黑纱递给了眼前的人，顾林只见逆光中的男人像月一般，散发着清冷孤寂，那只手与手中的黑纱形成了极为对比性的视觉冲击，他不由自主地接过。

　　“你继母就像一个无底洞，对一个丧失良知的赌徒来说，监狱是最好的归宿，你也很辛苦吧，顾林。”最难堪的缘由就被男人这么轻描淡写地说了出来。

　　男儿膝下有黄金，可谁在乎你的下跪，钱，就是打倒一个成年男人最简单悲哀的理由。

　　“我给你一个亿去偿还你母亲的赌债，手里的这块黑纱，就是你的代价。”

　　一个亿，和，一块黑纱……？

　　顾林猛地抬起头，望向男人的脸，高大的身躯隐隐有些震颤，口竟一时不能言。

　　“把这朵绢花复原吧，我手不巧，实在不会弄这个。”洛星子轻轻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离开了房间。

　　一个亿，换一朵纱绢花吧。

　　房间里，顾林紧紧攥住手里的黑纱，无声地说着一句又一句：“谢谢，谢谢……”

　　洛星子不是心善，只是他也经历过类似顾林的绝望，他所雇佣的所有的人，多多少少都有一些他曾经影子在，他在用给这些人生存机会的方式偿还自己，不能说没有私心。

　　一个亿不仅救了顾林，还能让顾林往后都生活无忧，得到一个天大的馅饼。这样他就会感觉到，那个时候的他如果遇到现在的自己，就会得救的吧。

　　可惜，还是晚了。

　　洛星子胸前的黑色绢花递给了顾林，可眼下要出去致辞，总得有什么东西象征一下，否则就跟其他人没什么两样了，嗯……拿什么冲一下场面呢？

　　周遭的聚光灯打到一楼的台上，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中的交谈，他们今天大部分来的目的就是想看看这人的财产会怎么分配，好歹现在见到了真人，一会儿可得把洛星子牵制住，问出个一二三来。

　　洛星子自然地取了捧花装饰上的黑色绸缎系在袖子上，上台，面带哀伤。

　　“感谢大家百忙之中来参加罗琦昇女士的追悼会，很抱歉，因为我自己的心情原因，对各位招待不周了，大家还请见谅，作为罗女士的合法丈夫，我想，一定要将她最后的意愿完成，这其中就包括与各位的交接事宜……”

　　一开始，宾客们还对这个自称“丈夫”小白脸不值一提，可渐渐地，谈及生意方面，所有人都被吸引注意力，也就没有人去在意他的丈夫一说了。

　　“接下来，大家可自行交流，罗女士的灵堂设在北侧的温室内，我想，罗女士也会十分高兴大家来看他的。”

　　语落，传出了一声不合时宜的嗤笑声。

　　人群隐隐交谈，其实这声嗤笑并不显眼，但洛星子还是敏锐地捕捉到了。

　　眸光不动声色地扫过人群，忽然一定，是昨天那个律师……还有那个男人？

　　他们怎么会在一起，是今天才认识还是好友？

　　正思索间，一个西装男小跑着朝他这边过来，他装作没看见自顾自往回走着。

　　“洛先生……洛先生，先生您好。”男人干练得体，此时却气喘吁吁。

　　“有事？”洛星子挑眉，很合时宜地表现出一个有钱人的任性。

　　那男人也是不易，看起来是在职场为了老板来回奔波，低声下气，“洛先生，我是华众金融有限公司的一位职员，我们总裁有生意想和您商议，麻烦您跟我来一趟。”

　　其实要是一般人，虽然有些不乐意，也会答应了。

　　可洛星子冷笑一声，“做生意讲究诚信，诚意，是你老板有生意和我谈，跟我有什么关系，让他自己来找我，我还得考虑考虑。”

　　今天来的人无非都是贪财之徒，他才懒得管男人会不会因为这个被老板责骂，又不关他的事。

　　“这……洛先生……洛先生请您和我去一趟吧，这次确实是我们考虑不周，但是我们的诚意是很值得的，请您原谅我的无礼，这一趟保证不会让您有任何损失！”男人还在极力拉票。

　　“你拿什么保证？”“……啊？”

　　男人愣了，洛星子嗤笑一声，“我的时间你用什么补？”

　　“这……这……”见男人开始“这”了，洛星子不再理会，就要迈步，两个保镖也适时宜地出现在了洛星子身边，用气势把男人逼退。

　　“洛先生，抱歉，我的助理不太懂事，私自替我做了主。”原来是助理见到洛星子，觉得是一个很好的拉投资机会，于是就趁男人不注意自己做主张引两人商谈，不料洛星子不是个好说话的，男人注意到后赶了过来。

　　独特的磁性声线让洛星子不由自主地顿住。

　　映入眼帘的，是那双黑白分明的深邃眉眼。

　　这……“是你？”男人愣了愣，“洛先生，认识我？”

　　洛星子意识到自己语言有唐突，“哦……就是，觉得这位先生有些眼熟，不知道先生怎么称呼？”

　　男人恢复了以往的得体表情，微微颔首，“贺辞也，华众是一家刚成立的公司，这位是我的助理姜弃。”说着，一旁的姜弃连忙帮自家总裁把名片递给洛星子。

　　顺手接过，名片普普通通，却很有设计感。

　　“贺辞也，贺先生的名字很有蕴意，不知道刚才姜助理让我们谈的生意是什么？我有点儿感兴趣了。”

　　“助理自作主张，冒失惊扰了您，我们的公司刚成立，如果您有兴趣投资，我可以和您借一步详谈。”如果你没兴趣，就此别过。

　　洛星子当然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于是点点头算是答应，姜弃一看自家总裁要亲自出马，于是放下心转战其他战场。

　　洛星子径直将人领到了二楼自己的房间，一路上交谈，了解到华众是贺辞也目前创业的第一家互联网金融公司，集电商平台，游戏源码开发等领域为一体，刚开公司就选这么大的面儿，如果没有点儿东西是很难做到的，可贺辞也却是在资金紧缺的情况下开设，就好像想不开一样。

　　“贺先生说你们的平台可以教人做生意，我今天刚做了一笔，想咨询一下贺先生。”洛星子点了支烟，叼在嘴里。

　　“洛先生客气了。”闻到劣质香烟的味道，贺辞也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却也没说什么，但一直仔细看着对方的洛星子却将这种下意识的反应看在了眼里。

　　默不作声地垂眸，将烟掐灭，“那我就不见外了，今天，我花了一个亿，买了一朵大街上一块钱一朵的绢花。款式也不独特，做工也很粗糙，您说我是不是亏了？”

　　贺辞也望向洛星子，只见男人一副“悔不当初”的样子，思索着开口，“大街上成片成堆，那绢花能被洛先生挑中，不也是万里挑一吗？”

　　贺辞也看着洛星子忽然“恍然大悟”，“对啊……贺先生的想法很独特啊，一语点醒了我。”好像煞有其事。

　　“洛先生性情中人。”不去戳穿洛星子拙劣的演技，贺辞也抿了口香槟。

　　洛星子笑了笑，“贺先生的公司需要多少？我都投。”他现在穷得只剩钱了，就是豪气。

　　贺辞也望着对面那个拄着下巴的男人，这人长着一张男女通杀的脸，此刻一脸笑意地看着他，眸中生辉，没有女子的脂粉，却有些撩人。

　　眸若星子，凛冬散尽，贺辞也心中微微起了波澜。

　　这个洛星子，有点儿漂亮啊……

　　贺辞也不动声色地眯了眯眼，很明显看出来对方是同道中人，而且对自己感兴趣，也不避讳身份，如此热烈而大胆。

　　洛星子笑意直达眼底，仿佛只是喜欢上了这个人一样。

　　贺辞也不作回应，只是保持礼貌，“洛先生敢投，我却不是很敢要。”

　　“嗯？贺先生对自己这么没信心？”洛星子烟瘾犯了，又顾及贺辞也不好抽烟，摩挲了几下喉结，只好仰脖子喝了一大口酒，啧，还是没有雪碧好喝。

　　贺辞也没有正面回答，“全部的投资需要很多，我站在洛先生的角度考虑。”

　　“多少都无所谓，你开个价。”洛星子这一副买东西的架势，贺辞也心里其实是正中下怀，但还是表现得为难了一会儿。

　　投资和买东西在洛星子眼里都差不多，主要是对面的人他现在很有兴趣，恰好这个人缺钱。

　　被包养了一年，他也有点儿想包养别人。

　　而且他有一种直觉，这个男人，会让他的钱越滚越高。

　　最终洛星子与贺辞也达成了一千万的交易意向，这样洛星子负责所有大头的费用。

　　“贺先生的公司不知道有几位骨干，缺不缺人呀？”洛星子想要入股，这点贺辞也看得很清楚。

　　贺辞也今天也没想到和这个人能有什么瓜葛，他也是将计就计，但既然事已至此，入股也是情理之中。

　　虽然洛星子这个人名声不怎么样，但今天一见，好像也未必就如传闻中那么不堪，只是有些任性，有点儿暴发户的感觉，眼下他东山再起，最缺资金，有这么一个源源不断的金库，他就什么也不用顾及了。

　　“管理团队目前有三个人，我，助理姜弃，法律顾问秦可择，公司注册在我名下，如果洛先生有意向，我们很欢迎你的加入。”到时候决策不由洛星子就行了。

　　说着，贺辞也伸出了手，洛星子放下酒杯，跟他握了握手，算是达成意向，就等书面文件起草签署了。

　　“既然洛先生有意加入，如果有空，不妨随我和其他两位成员碰面。”

　　“好啊。”洛星子理了理衣裳跟去。

　　他一个大跨步走向贺辞也身前，虽然贺辞也比他高了几公分，但是视线上两个人是平视的，贺辞也一愣，他一笑，又向他伸出了手。

　　“往后请多指教啊，辞也……”

　　二十多岁的脸，看起来如天真热烈的少年，贺辞也浅笑，轻轻交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