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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胖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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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姐,你在干什么呢。”
不想妨碍人家恋爱的黎蛟心,最后还是被叫上了屋顶,任劳任怨地帮琴琤解除规则的束缚:“是说,这种小规则,你随手破掉不就行了嘛。”
“我可不想吃处分。”琴琤摊了摊手,“最近‘中枢’盯着我呢。”
叶城坐在旁边,看着黎蛟心拿出笔,熟练地在琴琤周围的空气上写写画画。
书修黎蛟心,圆木会副会长,和琴琤同年。
最后一笔落下,琴琤探出手,顺利地越出了看不见的格子外。她微笑着,向后一跳:“谢啦。”
黑色的墨印甩在琴琤刚才站的地方,落出一个不明的字符。黎蛟心保持着挥笔的姿势,“啧”了一声。
“还以为叶……叶师兄在旁边,你会投鼠忌器,结果逃得挺快的。”
“就算是我,也不想在公众场合对抗神文啊。”琴琤笑,“这种无意义的试探还是免了吧。”
黎蛟心哼了声,正准备把刚才写的字符撤走,却看到叶城目不转睛地盯着那里。
她不爽地一挥手,字迹就烟消云散了:“师兄,懂不懂什么叫隐私啊,别偷记别人的绝招好吗。”
叶城:“?”
“当”,琴音一响。
黎蛟心眯起眼睛,笑:“你这就生气了?”
琴琤平静地说:“我只是想忠告你,别太把自己的身份看得太高了。”
两位同龄的天之骄女相对而站,各自噙着意义完全不同的笑意。
黎蛟心冷笑:“我九天一脉再怎么败落,落笔的依旧是神的口谕。”
叶城:“可我从没有看到过神的踪迹。”
黎蛟心脸色一白。
“好啦,不要吵架。”琴琤不知道从哪抽出了叶城的纸扇,啪地敲了一下黎蛟心的头。
黎蛟心捂住脑袋,看到那个女人一边摇着纸扇,一边笑得开心极了。
打别人脑袋就这么开心吗。不对,这家伙为叶城替自己说话而高兴!
结果还不是靠侮辱她来高兴!
黎蛟心气得脑子里嗡嗡作响。
琴琤笑嘻嘻地扇着风,装作无事发生地换了个话题:“你们刚才下面怎么那么吵?修个竞技场而已,对圆木会来说很简单吧。”
“唉。”想着不和琴琤一般见识,黎蛟心叹气着,顺着她的话题说:“别提了,里面的观众疯了一半。“
“是琴修干的?”
“嗯。在第七局比赛中途动的手脚。”黎蛟心说,“在别人画内的李连松自然察觉不到。预选赛又只有新手会来看,因为一般全是一边倒的虐菜局。圆木会的孙执理在赛台上,反而当局者迷了。参赛后留下来的大师兄大师姐们也都被支开了。”
“果然。”琴琤点头,“我刚比赛完,就有人给我找了麻烦。应该是为了支开我。”
“支开你……难怪。”黎蛟心看了看琴琤身上繁复的礼服,“我还在想你怎么穿了这么古怪的一身。是说,你每次穿这身衣服,到底是干什么去的?”
“秘密。”琴琤眨了眨眼。
黎蛟心哼了一声,没有继续探究。
就像琴琤没有深入刚才九天一脉的话题一样。
她们每次这种时候,还是有一点起码的默契的。
琴琤说:“我大概知道是谁做的了,但还是得给我个交代才行。”
黎蛟心看了眼叶城:“虽然我不知道盯上叶……叶师兄有什么意义。但保护无辜学生也姑且是我的职责。明面上的说法会替你讨一个的,背后的就靠你自己了。”
她又开始冷笑:“一天到晚的,就喜欢搞这些腌臜事。”
黎蛟心手上没停,开始修理屋顶上的破洞,笔杆的木块重新组合,填上了缺口。
琴琤拉住了叶城的手:“我们出去玩吗?”
叶城还没来得及回答,就看到黎蛟心从背后挥了挥手。
“快滚快滚。”黎蛟心不耐烦道。
琴琤笑:“那再见了,黎蛟心。”
两人轻巧地从屋顶一跃而下。
“朋友?”叶城问。
琴琤盯着他的表情,笑了下,将扇子递还给他:“没事啦。你替我说出了我想说的。”
他们站在楼房中间的巷子里。人群都集中在竞技场内,往来的人因此并不多。
琴琤仰起头,看着在屋顶上忙碌着的黎蛟心:“我其实有很多想对她说的话。但是规则束缚着我。”
“从今往后,我和她应该会背道而驰吧。”琴琤轻声说。
“我会一直和你在一起。”叶城说。
琴琤笑了:“嗯。我相信你。”
“那么,要和我出去玩吗?”她轻快地问,“你对神文感兴趣吗?图书馆里有记录,我们可以去找来看看。”
叶城露出了苦恼的神色。
琴琤:“?”
叶城:“……”
琴琤:“喂。我又没说不让你拒绝。干什么呀。”
叶城摇摇头:“我想和你在一起。但是,刚才的誓言。”
他轻轻屈起小指。
琴琤:“?”
叶城看起来像是要叹气了。他很少这么情绪分明,让琴琤觉得很新鲜。
叶城:“之后见。”
对方真就这样头也不回地急匆匆离开了。
琴琤和叶城相处这么长时间,第一次看到他拒绝自己的请求。
她呆呆地站在原地:“那,再见?”
——向起源之神起誓。我不会让你死的。
——为了救我,来探索我的秘密吧。
琴琤看向自己的右手。似乎隐隐还能感受到,拉钩着结下契约时,对方指尖的冰凉。
她感觉脸颊发烫。掩饰似的,她笑了起来。
真是个认真的人啊。
“我期待着。”琴琤喃喃道,“我们坦诚相待的那一天,会是什么样呢。”
她摊开手心,一只纸鹤停在上面,然后展开双翅,飞向叶城离开的方向。
叶城是个一片空白的人。
书院的招生虽然也面向平民,但是平民中具有修行资质的人终究是少数。
十岁入学,这些少数人中的大部分人,十五岁时也就只能匆匆毕业,前往书院领地的各个城市,运用浅薄的“境”,进行普通的工作。
“境”就是用自己的想象来改造和覆盖原来的世界。最基础的“境”,只能做到修补房屋之类的事情。
平民中除了有极高天赋的人,大部分人都没法留在书院里继续深造自己的“境”。
所以,叶城才格格不入。
他不是可以优先入学的十大家族成员,也不是像黎蛟心那样来自没落的古族,更别提像琴琤那种诞生时就已经在书院里的人了。
他也没有天赋。进入书院九年,至今没有入“境”。
有人猜测说,叶城身上有琴棋书画四艺精通的可能性,所以书院才留住了他。
叶城自己心里清楚。
他留在这里,只是因为他什么都不是。
他是书院五百年来牢牢攥在手心的世界中的唯一例外。
“你要离开书院吗,叶城同学。”
重重帘幕之后,儒雅的男声说道。帘幕两侧,最高等级的修行者闭目不言地排成列。
叶城点头,不顾帘幕后的那人能否看到。
“那我们之间的协约就失效了。”那人笑了,“无论你是为了什么目的,我们书院都将从此,拥有随意刺探你的自由。”他唤道:“司路。”
两列的修行者中,一个年轻人睁开了眼。
他有一双奇特的金色的眼睛。
司路放下拨弦的手,闭上了眼睛,像一尊从未动过的雕像。
叶城低下头,一根冰冷的琴弦贯穿了他的胸口。
琴音此刻,才嘶哑地在大殿上回响。
伴随着的,还有一个粗噶的吼声:“契——约——契——约——”
叶城在意识即将消散的朦胧里向上看去。看到一只声嘶力竭的鸟。
“噗,咳咳。”司路闭着眼睛装雕像,嘴却一鼓一鼓地忍着笑声。他身边的一个老者闭着眼 踢了他一脚。
鸟还在吼:“王八蛋!背信弃义!混蛋院长!说好的不许动手!给我治疗他!不然我就炸了你的巢!”
司路又开始吭吭吭地笑。
帘幕后的院长沉默了一会儿,说:“司路。治疗。”
司路回踢了踢身边的老人。
老人踉跄了一下,睁开了眼。瞳色是浑浊的浅金色。他撇了撇嘴,用一种诡异的步伐走向了叶城。
一张画纸贴在了叶城的伤上,叶城感觉晕眩和疼痛感都远去了,就在他挣扎着起身时,听到了老人的声音。
“小姐就拜托您了,叶城先生。”
叶城睁大眼睛。老人慈爱地笑了笑,收回了画纸,继续用那种诡异的步伐走回原位。
拉开领口,胸口毫发无损。连衣服上的破洞都被复原,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他困惑地看向刚才的老人,确信自己并没有听错。刚才他听到的声音,像是……
“得偿所愿就快走吧,叶城同学。”帘幕后,那个人的声音变得冷淡了许多。不肯露出真颜的院长讽刺道:“希望你和我的女儿相处愉快。”
鸟在一边嘎嘎地发出不满的声音。翅膀扑腾个没完,啪嗒啪嗒一直在响。
会救自己、和院长有过契约的只有一个人。
能被称作小姐的也只有一个人。
院长的女儿,当然也只有一个人。
那么,这只鸟……
他向鸟伸出手。这只神奇的生物,砰一下,沉甸甸地落在了他的手心,和某人完全不一样。
完全是一个软乎乎的白色圆球。
——有点胖过头了吧?
鸟扭开头,颈子也毛茸茸的。
一直走出了院长所在的大殿,鸟还歪着头不肯说话。
他试探着叫了声:“琴琤……”
“噶——”
声音完全被盖掉了。
叶城苦恼地捧住这只小胖鸟。
半晌,他学着琴琤之前的样子,试探着问:“我们一起出去玩吧,小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