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城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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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平三年十一月，荥阳群民揭竿而起，攻入中牟，斩杀中牟令落皓，时主簿潘业欲奔走投河南尹何苗，未果，死于乱刀之下。时凉州刺史耿鄙讨韩遂，鄙败。遂杀北宫伯玉、边章，羌人群龙无首，散如细沙，马腾趁势据金城。韩遂拥兵十万进军陇西，同陇西太守李相如联合。
中平四年初，何苗于中牟平叛，讨荥阳贼，破之，拜车骑将军，荥阳义军死伤惨重，尚存人员逃窜四方。同时，董卓借口西讨蛮羌，举兵向西，何进忌惮于心。进谋臣袁绍谏言：公且静候，其时难长。
袁绍野心勃勃，密交无极甄氏逸，欲与之好，结姻亲之谊，逸难辞其令，难顺齐心，心中郁郁。
甄氏有女，其名为姜，静女其姝，甚美且异。
胡明一张嘴不停张合，它的主人仿佛要用他讲遍那颗大脑里能装下的所有信息，且不知疲惫。它的主人一双亮晶晶的眼睛盯着旁边骑在白马上的黑衣少年，仰慕之情溢于言表，尤其是当他的主人发现对方在认真倾听的时候，这货明显更激动了。
林焱静静地听着，这也是她到这个时空这么长时间来第一次获取到实时信息。
这是一个中央集权倾颓，宦官猖獗，诸强虎视眈眈的时代。现在是中平四年三月，皇帝刘宏。
胡才是无极豪门甄家家仆，司隶校尉袁绍欲娶他家的美人小姐甄姜，甄姜却并不乐意嫁一个比自己爹还大的老男人，甄逸也不乐意参与到军阀阴谋混战里。但是很多事都是身不由己的，甄逸欲明哲保身，然而甄家作为地方豪横，早就是这群野心家眼里一块鲜美的肥肉，他已处于权力漩涡，再难以抽身。
甄逸愁啊！
他又硬不过袁绍这个老狐狸，汝南又是他的老巢，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正面刚不过就得靠智慧，恰逢朝廷局势紧张，甄逸顺着袁绍的野心模糊重点，几番推脱了此事，并答应提供辎重。
然而他低估了这个老东西的贪婪，他是想财也要，色也要。
当然甄逸作为上蔡令以及甄家的当家人，还没脆皮到风吹就倒，袁绍对他也是颇为忌惮，怕他来个鱼死网破。但是心理战就得这么打呀，谁先认怂谁不就输了吗？
甄逸派了胡才领着商队西行，带着个“准备辎重”的名头应付袁绍，意欲自己准备兵马，训练私队。这年头，有兵就是爹，甄逸虽然长得斯斯文文，但他内心非常认同这个道理并乐意付诸于实践。
只靠理论的实践总是不大能一次性成功的。甄逸预料到了这趟行程的艰难，凉州局势如同拉满的弦，紧绷得厉害，那弦上的箭就是一触即发。甄逸想着若是交易不成，那就让他来做那关键一触，搅乱这摊浑水。
董卓欲霸凉州，但是马腾父子以及韩遂哪个又是吃素的？何进同董卓不和，彼此看对方恨不得让他早日下地狱。董卓和何进若知晓袁绍之心，可还留他不能？
不破不立，若他透露些消息，鹿死谁手，倒也说不定。
兵法他不会，人心倒是还摸得通透，离间计也能使得贼溜。
胡才几乎一辈子都在走商路，若说这是最危险的一次也不一定。食人之食，死人之事，每次出发都是一次赌博。
那泛着冷光的刀刃劈向他脸的那一刹那，胡才觉得自己的好运也就到此为止了，他死无可惜，只是这次他的儿子胡明也跟着来了，作为父亲，总是希望孩子平安，哪怕一声糊里糊涂，不明不白，他也希望这糟糕的世道给予胡明最后一丝温柔，所以他愿意贡献给这糟糕的人世他的温柔。
但是他遇到了林焱——一个强大而睿智的侠士，一个处境窘迫困顿的年轻人。他看得出来，她需要一个栖身之所。主家会愿意招待一位年轻的能士的，他走到林焱面前，诚恳地说道：“天地不仁，万物沦作刍狗。吾主家甄氏逸，素有好生之德，怜悯孤弱。义士救我等于水火之间，吾等感激涕零。不知君是否愿与鄙人才同往上蔡，待才报与主公，必将厚待。”
林焱欣然接受了胡才的邀请，至于因生理特征极不显著而被他人理所当然地认成了男人，她坦然接受并顺势默认。毕竟聪慧的她发现这个时空似乎还未脱离愚昧的父系时代，“女人”和“男人”不仅有着生理上的明确区分，还有着心理上的定义。
她作为一个天外来客，混淆了旁人对于男女的性别认同与心理定义，却觉得有些疲惫……就目前而言，她愿意为了一时便利而乔装改扮，但她的一生将无比漫长，并且停用禁闭药物后，或许生理特征还会再次缓慢发育，到时候装男人也变麻烦了。
算了——林焱停止自己无穷尽的想象延伸，她懒洋洋地想着，到时候再说。今后作女人若是处处受限，那她给自己装个“幻肢”也没什么不可以的，当男人就当男人呗，至少在现在这个环境下行动自如。虽然这个落后的世界对女人似乎有很大限制，但她暂时没那个兴趣改变大环境。
况且林星寄也说过：历史总会自动纠错，所以何必要她去大费周章、劳心劳力地搏一个对她没什么实际意义的未知数呢。
林安问她：“阿姐是阿姐，为什么要叫阿兄呢？”
林焱随意忽悠道：“或许他们不想要个阿姐，毕竟阿姐只是林安一人的阿姐，林安总不希望好多人同你一样叫我阿姐吧。”
林安突然涨红了小脸，将脸埋在林焱胸前。
商队已在返程途中行驶了六天，虽然路途坎坷，行车颠簸，林安和林焱却都觉得舒服极了。
可是这样幸福的日子总是短暂的。
弘農。
马蹄踏在荒芜的大地表面，哒哒作响。胡才叫停队伍，跳下马车走到前方断垣处张望，他看着前方烟雾缭绕的城池有些迟疑。
青色的城墙如同一名孤寂的巨人般巍峨地耸立在苍茫的大地上，庄严与哀戚于它的身上完美呈现。
“这……这是发生了何事？”胡才眉头紧皱，低声呢喃。
“吁——”林焱勒马在胡才身后，饸饹不断原地徘徊，看起来急躁不安。
林焱沉思一番，调转马头似要策马奔出，她对着扭头朝着她的胡才说道：“我先前去查探一番。”
林焱的五感高于常人许多，纵马离近了些，她便望见了不堪言诉的一幕：十几具尸体堆积在一起成为一小座“尸山”，有人的手臂无力地垂下，苍白青灰的肌肤上有着溃烂的伤口，腐肉翻飞，蛆虫攀爬，黑与红夹杂在一起，可怖又恶心。
这番场景着实令人不适，简直比之前的白骨横陈还来得让她厌恶。
所有尸体上都有着位置不一、范围不一的恶疮，这让她的脑海里几乎立刻蹦出一个生僻的词——“瘟疫”。
或许她对瘟疫陌生，因为她所处的时空里，这个词语几乎只存在于历史中。但她对它所具备的传染性却深感忌惮，尤其是在这个医疗水平看起来极度不发达的地方。
但在之前与胡才的交谈中，她已经了解到这里是他们前往上蔡的必经之路，若是绕远，则会惊动董何二人，实不可行。
先不说他们怕过去被传染，单就想想这里还让进人吗！
林焱有些头疼地捏了捏眉心，她就是想找个长期饭票，不是去西天取经，怎么路上这般困难重重。
林焱将这个消息告知胡才之后，这位身经百战的老商人的脚步不受控制地后退几步，似乎这几步之遥可以让他远离这个灾厄充斥的地方。
有人发现了端倪，整支队伍明显变得有些慌张。
胡才回到队伍里要稳定一下商仆的情绪，但此时对于瘟疫的恐惧已经塞满了他们的脑海。
林焱从后面骑着马慢慢跟上来，她翻身下马，林安瞅见立即跑过来抱住她大腿。
林焱清了清嗓子，“大家莫慌！城里有人烧尸防疫，想必是有高明的医师在此。方才我见瘟疫致死的人旁边有些许常人互相依偎蜷缩，身上无恶疮痕迹，今我等距城尚远，无需忧惧。”
经此前一事，林焱的凶残还是在商队里成就了些公信力，尤其有胡明这个“二号迷弟”的大力宣传，她说话时所有人倒也安静了下来。
但是根深蒂固的思想怎能轻易拔除？
很快，便有一路看林焱悠闲姿态不顺眼的人质问：“现远离城中无事，那我等又如何过城？”
林焱听罢，瞧他一眼，笑嘻嘻道：“若城里主事允人通过，那便用布帛蒙面，勿要留夜，勿接触染疫人员，速速通过，想来问题不大。不过这当然是有风险的，若诸位不愿冒险，那保险起见，就等这瘟疫治好啦。”
“说得好轻巧！”那人又道，“风险如何，阁下未能估算，保险之弊，阁下亦不能承担！我当阁下还真是身负神通，却不想除了那身蛮力，也只会花言巧语！”
她什么时候说过自己有神通了！林焱觉得好笑，也觉得这人莫名其妙，不欲继续搭话。
这时胡明便炸毛似得跳了出来，“说这么多，钱三，我且问你，你可有林兄一小指打趴你的武力？身板弱似雏鸡，如何彰显男儿之风！钱三，你可有林兄退贼之能？马贼侵入，只会被吓得逃之夭夭！钱三，你可有林兄一马当前近疫之勇？你只能如现在一般于此显摆你的小人之心！你什么都没有！林兄花言巧语也好过你在这胡言乱语！”
“噗——”
钱三听着胡明一口气叭叭说了一大串，是气得哆哩哆嗦，又听到不知谁在那憋笑，更是羞得面红耳赤，哆嗦着举着对着胡明的手指，“你——你——”
“我如何？”胡明撸了撸袖子，似乎还要怀着满腔激情和钱三好好说道一番，被胡才及时制止了。
“好了！”胡才对着胡明严厉一呵，胡明努了努嘴，跑到在一边看得津津有味的林焱身边问道：“林兄，你认为我说得对否？”
林焱的笑意一直就没消下去，她轻轻点了点头，胡明立马自个傻乐了起来。
这嘴皮子可真利索，少年，前途无量啊！
林焱看向钱三，稍作颔首，“其实这位兄台说得也没错，城里具体是什么情况我们也不知道，能不能进去也不清楚，我着实有些纸上谈兵了。”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城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