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匪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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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国录·焱书》有言：“帝走凉州，茕茕无善人可伴，蒙蒙无明路前行。然心志苦矣，筋骨劳矣，体肤恶矣，身亦乏矣[1]，帝不改其志。帝怀仁人之心，救孤弱于亡乱之中，离商盗于死伤之难。”
两方人马各自死死握住武器，警惕地视着彼此，时不时有人茫然地瞅瞅劫持了乌乌翎的林焱。
胡才搂着儿子站在旁边，眉头紧锁。
乌烈站得离林焱最近。他铜铃般硕大的眼睛紧盯着林焱，恨不得活吞了她。
乌乌翎为保住小命安静如鸡。
气氛凝固了下来。
林焱环顾四周，突然手臂颤了颤。
就在这时，乌乌翎单臂挑开林焱掣肘住他的胳膊，猛地向后肘击，同时鞭马。
乌烈看懂了乌乌翎对他的示意，就在他正打算接应乌乌翎时，突然全身一凉，有种不好的预感。
林焱七八岁的时候也是有过一段无比文艺的时光，她极为钟爱林天佑的孤本——这自公元大爆炸后便已被联盟知识储备库遗忘的存在。仅存的知识分子凭记忆构筑了全新的知识体系，但当时资源紧张，为高效留存，一些史实并无详细记载。
林焱那时对那些孤本里的历史故事极为感兴趣，一些兵法非是芯片里的高科技热武器画面讲解，让人觉得新鲜有趣。但当时毕竟年幼，林焱又非过目不忘之神童，后来变故太多，许许多多的东西在脑海里的存在早已模糊。
不过此情此景突然让她想起一句话：“敌不动，我不动；敌若动，我先动。”
是在哪本书里见到的？
作者是谁？
诸葛……
记不得了。
林焱眨了眨眼，并未纠结，茫然感不过出现一瞬间，又悄然无痕。
她已预料到乌乌翎的攻势，腰腹力量后仰，长腿发力直接踢上乌乌翎脱臼的胳膊，传来一声似乎压抑着无限痛苦的闷哼，林焱的力道何等之大相信乌乌翎再不愿体会一次，他的骨头一定断了！不过他也是个铁血汉子，居然没嚷嚷出来。林焱直接压弯乌乌翎的脊背，腿担在他肩膀上，腰身直了起来。
但是——
看着旁边不断后退的景物，瞅了眼面前慌乱的商队。
林焱发现一个问题——怎么让马停下？
好歹也是千军万舰中逃出来的，林焱表示：姐不慌张。
她勾了勾缰绳，怕把马勒死，放轻了点劲道。矫健的马儿也是经过专门训练的，它纵身一跃，越过黑压压的一群散乱的人，奔向乌烈。
哦豁——真合她心意。
不过看得出来这个络腮胡子大汉的地位在强盗帮里还是挺高的，吓吓他就行了。
模仿了下刚才听到的语气词：“吁——”
千里马前肢朝天，嘴中长啸。林焱一头漆黑犀利的短发微微拂动，脊背挺直，身后骄阳为衬。
驭宝马兮陟高山，时也遇兮终同伴，骄阳艳兮衬英人，敷[2]天下兮还平安。
众人站于下方，只得仰望，难以形容那是怎样的震撼。
当然，这得忽略林焱极度豪放不羁的姿势以及她腿下隆起的一团。
林焱以绝对的武力镇压住了乌乌翎的抵死挣扎，她有些不解：“你方才不是挺安静的嘛！现在蛄蛹得你也难受我也难受，何必呢？再钻个空子说不定你真能逃了呢！年轻人，谋定而后动呀！像你这般年少轻狂，下场就是这样——”
说罢，林焱面无表情，往下加重了力度。
乌乌翎只觉得这辈子没和马这么紧密接触过，他感觉自己的五脏庙都挤在一起了，呼吸间全是马毛。
乌烈目眦欲裂，身后一众人或羞耻或担心，眼里血丝密布，通红一片。
乌乌翎放弃了挣扎，他不再愤怒，反而感受到了一种奇异的平和，毕竟这小子的力气诡异、身手矫健，他的挣扎在她眼中定如蚍蜉撼树，可笑之至。他武功已是不俗，却被她轻松镇压；乌烈更胜一筹，她却不屑一顾。怕也只有当世飞将吕奉先可与之当面一较高下。
当下只得按她所言进行一场“交易”，先保同他而来的弟兄，再谋其他。
乌乌翎正权衡着利弊，突然想到一事，她之前问的似乎不只他一方。
胡才是个精明的人，他觉得自己大概可以猜出林焱的目的。
不得不说，此番建议着实让他为难，他所思甚多，若是不应，事态僵局不提，只怕此人抬腿放人。
这确实是多想了，林焱既已决定报答胡才，便会谨守承诺。不过如非必要，她不愿随意赶尽杀绝，乌乌翎与她未有深仇大恨，所以林焱才想了个中和一些的法子，也希望借此得一立身之地，养活她的小拖油瓶。
胡才稍微抬眼打量了下林焱——观此人眉目清朗，面若好女，姿容不俗，一身正气，些微吃食得她出手相救，想是侠义之辈，且身怀绝技，乃是奇才。
但他此行本是前往凉州同那西凉小霸王马孟起商谈交易，虽此行未曾令行禁止，他也没有信心在见过马超后平安返回冀州，然中途易人，是否不妥？
这时，胡明突然轻轻拽了下他的衣襟，抬起眼睛专注地看着他，悄声说道：“爹，我们此行不就是为将马匹带回？此事为主，诸事次之。”
罢了！胡才轻叹一声，无论是他的儿子，抑或是那高头大马上的年轻人，都看得比他通透。这番跟随他出来的都是老人了，无须徒添伤亡啊！
他走上前去，对着林焱拱手道：“侠士高义，所言甚是！吾等本为商行，无意冲撞壮士。”说着，他对着林焱方向一作揖——其实是对趴在马上的乌乌翎，又对着乌烈作了一揖。
他转身回来，对林焱继续躬身拱手道：“侠士此番所言乃鄙人心中所想，吾等愿以粮草换马匹，不知壮士意下如何？”说最后一句话时他微微侧身看向乌烈，毕竟他也发现此刻的乌乌翎是说不出话的。
语言谦逊，礼仪满分。
林焱颇为惊叹，好一个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她果然还未学到精髓。
她垂眼看向腿下的人，抬腿点了点他的肩膀，文绉绉地问道：“阁下意下如何？”
乌乌翎觉得此行收获还是挺大的，毕竟他以后也可说自己也是受过胯|下之辱而面不改色之人，能屈能伸，以后必有一番作为。
去他奶奶个腿！
娘皮小子最好祈祷有一天不要落在他手里！
老子不想如何，只想弄死你！
乌乌翎咬牙切齿却不得不忍气吞声，这是怎样的一种憋屈！
他用仅存的一只完好的手对乌烈打了个手势，一直关注着这边的乌烈自然看到了，他深深呼出一口浊气，双手握拳，青筋暴起，似乎连说话的力气都用来在心里模拟林焱的惨状了，只狠狠点了头。
林焱真怕他的头突然掉下来在地上轱辘转。
她发誓一定会把它当球踢的。
林焱无害地笑了笑，“这真是皆大欢喜！”
胡明也笑了，笑得端庄有礼。
乌烈用力地扯了扯一边嘴角，眼神依旧凶恶。
剩下的人跟着附和，或强颜欢笑，或吃力假笑，或像胡才一样开心得哈哈大笑。
众人：“……”不知道这帮傻小子在傻笑什么。
唯有乌乌翎的脸还埋在马毛里，他突然再也不想见到他的爱马了。
待交易过后，林焱终于大发慈悲的抬脚放人了。
乌烈招来几个兄弟合力把乌乌翎扶下马去，就在几人要离开的时候，林焱突然喊道：“等等！”
乌乌翎的身体一瞬间僵硬，乌烈额头上的青筋“突突”得跳，一行人警惕地看着林焱，林焱身后的商队也都怒目而视。
最中间的林焱承受了她不该承受的眼刀子。
“我是想说，”她无奈地摊了摊手，“这匹马换不换？”她示意得看向一人手中牵着的宝马，此马头顶一簇耀目红毛，除此之外一身雪白，颜值奇高。最重要的是和她非常合拍，林焱很喜欢。
乌乌翎不欲与她多加纠缠，轻轻点头，“饸饹。”
“什么？”林焱疑惑道，饸饹？吃的。
“它的名字。宝马有灵，它与你有缘。”
林焱看着乌乌翎平静的面容，突然顺心赞了一声：“你虽然有点傻敦敦的，名字起得倒也不错。”
这时，饸饹突然嘶鸣了声。
乌乌翎略显矜持地说：“我深以为然。”
林焱笑了笑，她喜欢诚实的人。她借着盲区从储物袋里掏出个东西扔给乌烈，“治病用的。”
乌烈下意识接住，怀疑地看着林焱。林焱嗤笑一声，“快走吧。”
而乌乌翎深深看了眼林焱，下意识一摆手想让大家离开，剧烈的疼痛突然让他想起自己的惨状，乌乌翎脸色极其难看，方才那微妙的情绪瞬间消失。有朝一日，他一定要弄死她！
林焱看着他们上马的背影，突然想起一件事，“唉——记住啦，我名林焱！”顿了顿，又继续道：“林焱，还是林焱。”
乌乌翎转身很礼貌地点了点头，“乌乌翎。”
林焱轻轻一笑，“我没兴趣记住手下败将的名字，但你们得记住自己是谁的手下败将。”
啪嗒——
众人仿佛听到了什么裂开的声音。
马蹄声响了起来。
乌乌翎咽下涌上喉咙的一口血，他一直觉得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他是要干大事的，要包容，要优雅，要心胸宽广，要有名士风流，要有大将风范，要高山将崩而面不改色……
今天一天过于坎坷，人总得发泄下自己的情感。
乌乌翎终于尽情地说出了他今天最长的一句话：“娘皮小子给老子等着，老子定要讲你的脑袋拧下来踩在泥巴里——”
咆哮声不绝于耳。
“啧——”林焱不屑一笑，“搞得像谁不会说狠话似的。”
她转身拍了拍安静地呆着的饸饹，“饸饹，跟着我，我会对你好的。这名字不错，我就不给你改名了，或者——你想叫红白？”
饸饹：“哼哧——”它一甩头，避开了林焱的手。
“所以还是叫饸饹吧，不然想名字也怪麻烦的。”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匪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