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风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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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乎在手机闹铃响的一刹那，温衍遥就立即睁开了眼睛。只要到了起床时间，温衍遥一刻都不会继续赖在床上。即便他比任何人都眷恋温暖而又令人安心的被窝，即便他再睡眼惺忪，他也会努力强迫自己清醒。
这是温衍遥在初中的时候就培养起来的习惯。那时候他就卯着一股拼劲儿，非要自己起得比别人早，省出点别人睡觉的时间来学习。当时温衍遥家住在城西，他特意在市中心报了个周末双天早八的补习课。为了不让自己周末赖床，他就以这样的方式强迫自己早上起床，抓紧每一分每一秒可以学习的时间。久而久之，闹铃声变成了一种条件反射，所以只要听到闹铃声，温衍遥心里就会有紧迫感，就算他生理上想继续睡觉，他心理上的焦虑也会强行把他拽起来。
温衍遥很快梳洗完毕，把房卡揣进兜里，背上双肩包，准备下楼吃早饭。温衍遥开门的瞬间听到了同一时刻附近的开门声，手一颤，又把自己关回了房间里。
刚刚那个不会是萧远吧……
温衍遥鬼鬼祟祟地将脑袋靠着门，左耳紧贴在房门上听外边的动静。虽然没人看着，可温衍遥还是觉得心虚。听声音，外面应该是一对老爷爷和老奶奶在交谈。
根本不是什么萧远嘛。温衍遥放下了悬着的心，不过下一秒，温衍遥吸了吸鼻子，对自己的想法和行为深表疑惑：不是，为什么要躲着萧远？萧远又不吃人。
他和萧远不就是…….算了，萧远要不还是吃人吧。
过了三分钟，温衍遥帅气利落地出门，按下电梯键，直奔餐厅。温衍遥端了个大盘子，心不在焉地在自助餐盘里盛了三勺蛋炒饭，眼神止不住的向餐厅的座位瞄去。
餐厅里大部分都是上了年纪的大爷大妈。现在才早上六点多，在这个点起床的年轻人还是占少数。
萧远不在。
温衍遥心底不知从哪儿冒出来了点火，自己神经兮兮半天，结果人家根本不在，搁谁都会羞怒。温衍遥气鼓鼓地往自己盘子里盛了第四勺炒饭，完全没意识到自己根本吃不下这大半盘。在温衍遥正准备把第五勺炒饭装到盘子里的时候，他瞥见了餐厅玻璃门口一个高挑的身影。
完了完了，说曹操曹操到，萧远您可千万别发现我啊。温衍遥甩手丢下悬在半空的勺，随手带了双筷子，然后一溜烟蹿到了餐厅的角落，躲在大爷大妈的身影之中。
这个位置萧远应该发现不了吧。温衍遥埋着头，缩在角落里，看着眼前的一大盘炒饭，又傻了眼。
这么多炒饭，两个我也吃不下啊……
“诶哟，没看出来呀小伙子。看你这胳膊腿细的哟，没想到这么能吃。” 坐在温衍遥斜对角孤身一人的大爷见到有个年轻人坐在了对面，忍不住要上去唠嗑几句。
“嘘！” 温衍遥被这突然的搭讪吓了一跳，生怕声音太大吸引萧远的注意力，他又发动了无脑胡编乱造的技能，眨巴着双无辜又委屈的大眼睛，小声正色道：“爷爷，那边那个是我爸，我和我爸闹了点矛盾，我先下来吃早餐了，我不想让他注意到我。”
温衍遥说完，一桌二人双双沉默了。
温衍遥吞了下口水，默默扶额：好像又编过分了，萧远虽然看着成熟，但也不至于是我爹吧…… 等下，可恶，我潜意识里怎么让萧远占我便宜了，我才是爹！
大爷内心：现在小孩不得了，为了响应国内三胎政策这么拼，年纪轻轻就有这么大一孩子。比不得比不得！
大爷被震惊地目瞪口呆，一时间没说话。温衍遥有点糗，想解释刚刚离了三个八度的大话，但又怕自己出声会被萧远注意到，硬是憋着没吭声。
好在大爷后来也没吱声。温衍遥看着大爷一直百思不得其解的古怪表情，觉得大爷是真的信了他说的话，感到十分抱歉。
他心神不定地扒着炒饭，时刻注意着萧远的动向，他要把萧远熬走。温衍遥熬过了萧远喝粥，又见萧远拿了个水煮蛋来剥，最后还去用保温杯灌了一大瓶热水。
这是什么老年养身饮食？
温衍遥看了眼斜对角的大爷碗里的纸杯蛋糕甜甜圈和油条，收回了他的想法。
萧远还没走，温衍遥就只能和盘子里金黄色的蛋炒饭面面相觑。还剩小半盘，但他一点都吃不下了。他心急火燎地看着萧远起身离开餐厅，又等了一小会儿，才飞奔出餐厅，速度快的让大爷以为板凳着了火。
大爷吸溜着豆浆，啃下一口油条，不满地想：现在的小孩浪费粮食，真过分。
***
今天上午的课主打基本功。每个同学都领到一本厚厚的册子，册子上印了各种练习基本功的方法，比如吐字归音和气息等等，以及可以帮助练习的词句。
班上有四个同学大学都是播音专业的，从前没少苦练这些基本功，现在自然在课上得了点优势，都在窃窃喜悦，毕竟册子上很多内容都是他们所熟悉，甚至之前练习过的。封雁也没例外，大学学了四年的声台形表，台词自然是不在话下。
温衍遥出生在N市，且这18年一直在N市生活，是个地地道道的南方人，而且父母和家里其他亲戚中都没有北方人，故而温衍遥的“普通话”是典型的南方口音，前后鼻音不分。其实，温衍遥在学校考语文的时候字音没选错过，他能分得清什么字是前鼻音什么字是后鼻音，只是在说的时候不太标准，泛泛听的话不一定能听出来。
可是萧远听得太细了。他耳朵跟监听耳机似的，精准捕捉到了温衍遥的所有错误。
“温衍遥，重新读一下‘风起云涌’。” 萧远拿着册子，在温衍遥读完一个小片段以后点出了他的问题。
温衍遥照做。
“不对。”
“你的eng发音太靠前了，”萧远学了一遍温衍遥的错误发音，又示范了一遍正确的。“你的‘云’也是同样的问题，发音太靠前听起来就会像‘语音’。再试一遍吧。”
“风起云涌！” 温衍遥拼命集中注意力，咬了咬牙关，非常努力地让自己发出正确的后鼻音。
“‘云’好一点了，风还是不对。”
“风起云涌！”
“风还不对，再来。”
“风！”
“错了，再来。”
“风！”
“风。再来。”
……
整个教室里，所有同学鸦雀无声，只剩温衍遥不停的尝试和萧远严苛的否决。来来回回了十几遍，温衍遥怎么也没把“风”这个字琢磨透，虽然他的最后一遍比第一遍好了很多，但听起来还是不太自然。其实在温衍遥说最后几遍的时候，其余同学已经不大能听出来温衍遥的问题，再加上听了数遍，大家对“风”这个字识别敏感度下降，已然有些麻木，可是萧远依然能辨别细微差距，之后还能给温衍遥做微调。
萧远在大家心目中又更神圣了一点。
终于，萧远放过了已经不认识“风”这个字的温衍遥：“有方向了，回去多练。”
温衍遥略微尴尬，全班人不止他一个南方人，但好像就只有他一个人不会这个“风”字。况且，他还在全班同学面前被纠正了这么多遍，纠正以后还没什么长进，最后得到的评价也仅仅是“有方向了” 而已。
一直在学校被夸一点就通的学霸温衍遥感到挫败。
经过这一遭，本来跃跃欲试的同学们比刚刚沉默了，本来几个学播音的都特别想展示一下自己，结果被这阵从萧远身上刮来的“风”给挫了勇气。他们最后也没听出来温衍遥哪儿出了问题，但萧远却一直让温衍遥再试一次。
每个人练字音的时候都格外紧张，因为萧远的耳朵不仅特别敏感，而且要求很魔鬼。最可怕的是，萧远从来不生气，他永远是张冷淡的脸，然后用最温柔的语气和最认真的态度，说出最魔鬼的话。
后来，每个人都被萧远拎上台挨个儿练吐字归音。甚至有个学播音的学生读到“涛”的时候，都被萧远听出口腔开合度不够，纠正了两遍才算过关。
曾经以为自己普通话很好的几个同学都自闭了，包括大学学习播音专业的，心里都在默默哭自己四年白学了。几轮过后，班里气压低沉，大家的士气在萧远一句接着一句的“不对”和“重来”里落到了低谷。
温衍遥也同样难受，但他习惯性地又将负面情绪压进心底，有些发狠地瞪着眼，仔细听每个人的问题，然后手不停地把所有问题记在他随身携带的ipad上。
萧远的眼睛动了动，目光有一下没一下地扫到奋笔疾书的温衍遥。
出其不意的，萧远说了句安慰大家的话：“现在要求你们把每个字音读准，并不是意味着你们以后都要像电视台主持人那样字正腔圆地讲话和配音。我理解每个人都有不同的咬字方式，比如陶老师和尹老师，他们的咬字都很独特，却让人听起来很舒服。现在用方言配音的也不少，所以我并不是想要大家做个发音机器，只是你们必须具有这些基本功，才能在此基础上创作，找到属于自己的语流和语感。”
“你们今天不错，基本上我给你们提的问题，你们都纠正过来了。”
在其他同学心情回暖的时候，温衍遥觉得自己的心口又被插了一刀。
纠……纠正过来了？
温衍遥回想了一下自己刚刚尴尬的“风”来“风”去和“有方向了”，觉得自己真的要随“风”而疯了。可恶，萧远这话什么意思！
接着温柔的魔鬼又发话了：“所以你们还是不过关，全部再来一遍吧，然后我们练气息。”
全班同学：^?_?^?
***
上午的时间过得格外漫长。
同学们也再没有像第一天那样兴奋——绕梁的强度和严厉远远超过的他们的预期，不少人甚至在这样严厉的要求下，产生了自我怀疑，自信心也随之动摇。
好在——
“远哥，该放饭啦！” 教室门口冒出了叶涵初的头，她嬉皮笑脸地对萧远喊，“拖堂可是严重教学事故噢。”
萧远看了眼时间，点头示意：“大家可以去吃饭了。”
全班：好耶！o(^▽^)o
刚刚课堂的紧张气氛被涵姐亲切的提醒打散了，消耗了一个上午而饥肠辘辘的同学们因为听到了放饭而重新乐观起来。
丁子瑜趁班里同学都还没离开，提议说：“昨天中午大家都急急忙忙吃的外卖，这次要不我们所有人一起去外边那家川菜馆吃吃？正好我们也再多互相认识了解一下。”
“好呀！”
“好的！”
大家也都想借这个机会增进一下感情，就都同意了。叶涵初第一天带同学们参观绕梁以后就和他们打成了一片，所以自然而然，涵姐也收到了大家的邀约，在好几个同学的软磨硬泡下答应和他们一起去川菜馆。
谁都没敢去邀请萧远。
大概是觉得萧远平时挺冷，估计不太想掺合进他们吵吵闹闹的干饭局；也可能是因为觉得萧远很忙，根本没时间跟他们吃饭；抑或是感觉萧远实在太有名，可能不愿意和他们在一起吃饭。
总之，他们根据脑海里想象的萧远形象，得出了“不可能”的结论。
“萧远……萧老师。”温衍遥不知哪根经搭错了，直呼了萧远的大名，“您也来和我们一起吃饭吗？”
温衍遥在一瞬间感觉到了全班同学齐刷刷的目光。
“嗯。” 萧远好像轻微的犹豫了一下，答应了。
全班同学：？
温衍遥直接大脑当机：不是，我就是礼貌性地问一下啊？！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风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