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炼仙途》春生夏华

116、归来

　　在明虚府的大殿之上，谜浮山众弟子齐聚，潮月把他精挑细选的一颗海之精露取了出来。这精露可以凝聚天地间的生气，无中生有，变化成各种形态，今天能不能把原模原样的紫晶带回来就靠它了。什么神君不神君的，潮月只想要那个和自己一起长大的人回来。

　　海之精露缓缓浮到空中，这次无须花瓣做容器，谜浮山的灵气一股脑儿地涌进大殿，环绕在海之精露周围。了澄真人抬起右手，一道金光从他掌心飞出，没入了精露之中。在那一瞬间，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有种特别的感觉，好似穿越了时空，去到了一个久远且浩瀚的所在。

　　回过神来后，潮月看着变幻不定的海之精露越发担心，祈祷千万别变出个奇怪的东西来，所有人的目光都凝聚在那颗珠子上，连了澄真人都走下了高台，注视着精露的变化。

　　金光完全融入海之精露后，围绕在四周的灵气急速旋转起来，灵风中升腾起紫色的云雾，勾勒出一个模糊的轮廓。当风停雾散后，海之精露也消失了，只有一个清丽绝尘的女子站在那里。

　　潮月轻轻松了口气，心放下了一半儿，看那眉眼分明就是紫晶，只是此时她换上了一身白衣，周身仙气缭绕，只见紫晶抬手朝他师父行了一礼，轻声道：“真人。”

　　了澄真人微微颔首，看样子对这个结果很满意。趁真人走回高台之时，潮月动了动袖子，他想吸引紫晶的注意，又不敢当着这么多师兄的面弄出动静，尤其崖生师兄也在。

　　紫晶的头没动，只用余光看了他一眼，然后极快地朝潮月眨了一下眼，这下潮月彻底放心了，这熟悉的感觉肯定不会错了。他俩的小动作被崖生道长看在眼里，也只当没有看到，这两人一向交好，紫晶命有此劫，就怕潮月冲动下横生枝节，崖生道长才一回山就关了他禁闭。

　　紫晶这时也在偷瞄崖生道长，依旧是墨发青衫，超凡脱俗的上仙。看着崖生道长的侧颜，紫晶莫名有一种感动，终于到了这一天，我也能并肩和你站在一起了。

　　这时了澄真人开口了，“紫晶，你此次在凡间造福生灵，功德动天，天君已下旨，赐你天官神位，司北方水系，封汩漪神君。”

　　紫晶一愣，神君？仙界等级分明，神位犹在众仙之上，她一个小妖能死而复生，还跻身仙界已经是走了狗屎运了，怎么还成了神君？紫晶怔愣之时一眼瞥到了站在上首的崖生道长，只见那张向来平静从容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震惊的神色，正不可置信地望着自己。

　　紫晶心里咯噔一下，她冲了澄真人行了一礼，小声嘟囔道：“是不是封错了？”

　　“天君当着众仙亲口所言，怎会有错？”

　　紫晶抿着嘴，不敢吭声了。她被按着头接了神君的封号，心里却一点都不高兴，满脑子都是崖生道长震惊的样子。别人怎么想她本不在乎，但是崖生道长不行，她是追随着那人的背影一路走过来的，她不想做一点让崖生道长不高兴的事。

　　从大殿走出来，紫晶正心烦意乱，偏潮月还连珠炮似地问了一堆问题，比如他的第一个幻神是什么样的？环山比赛他输了几次？紫晶都无语了，不过闹腾的潮月让她稍微放松了一点，回忆起以前的事时不禁扬起了嘴角。

　　见紫晶对答如流，潮月越发欢喜，确认了这个发小死而复生，什么都没丢。他转着眼珠子想到一个问题，话到嘴边却有些犹豫，最后还是没忍住，试探地问道：“凡间的事，你还记得吗？”

　　紫晶淡淡地说：“记也记得，不记得也是不记得。”

　　“啊？！” 什么意思，这地位长了，连说话都高深莫测起来。

　　紫晶看了他一眼，抬手在空中一挥，她在人世间的经历，一桩桩，一件件，如浮光掠影般闪现在空中，从两人眼前掠过。

　　潮月看得目瞪口呆，只听紫晶平静地说道：“我由海之精露荡去凡尘，已然脱胎换骨，凡间过往就算刻骨铭心，如今也不过是一张张画片而已。”

　　她自己也不明白，所有的事都记得清清楚楚，同伙伴们一起出生入死，患难与共，与程岚两情相悦，不离不弃，为什么现在自己回忆起来会无知无觉？人间的经历，就像被装进了一个透明的容器，看的见，摸不着，就如镜花水月一般感受不到它真实的样子，那些由心而生的喜怒哀乐好像都被抹杀了一样。

　　难道这就是成神的代价么？紫晶莫名有些烦躁，挥袖收了展开的记忆，一时陷入沉默。潮月看她这样子便低低叹了口气，“你还是在意的。”

　　“那又如何？”

　　潮月同她一起长大，对紫晶的神态，语气无比熟悉，竟从这漫不经心的一句中听出些不满来，看着紫晶，潮月的眼睛里难得透出些忧虑，“算了，凡间事已是前尘，你既已历劫归来就不要再想了，我们走吧。”

　　两人刚准备离开，就看见崖生道长走了过来，咋看起来和平时没什么不同，但两人都有一种风雨欲来的感觉。潮月本来就怕这位师兄，此时刚被放出来，仍心有余悸。他见师兄一双眼睛只看着紫晶，就小声道：“找你的，我先跑了。”

　　没等紫晶回应潮月就溜了，什么玩意儿！紫晶顾不上搭理他，心惊胆战地看着崖生道长，总觉得对方正压着火气，有心想解释点什么，却觉得脑子里一片空白。

　　崖生道长走到她面前，一时没有开口，只是注视着她，那目光纷繁复杂，似乎隐藏着极浓烈的情感。紫晶被看懵了，惊慌之心渐去，忍不住关切地问道：“你怎么了？”

　　崖生道长没有立刻回答，他好像努力地控制着自己，片刻后才道：“你终于回来了。”

　　啊？紫晶没想到崖生道长来了这么一句，一时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不过只要不是责怪嫌弃她就好，紫晶想不出应对之词，就傻傻地冲着崖生道长笑。

　　“我……，我们一直在等你！”崖生道长看着她傻笑的样子却眼眶微红，这句话带出了无尽的思念和悲意。

　　紫晶觉得自己心里有什么地方痛了一下，她甚至想胆大包天地摸一摸崖生道长的脸，告诉他不要难过，自己已经回来了。

　　辞了崖生道长，紫晶显得心事重重。她如今在谜浮山有了一席之地，却还想回那片翠竹林。紫晶缓缓走在路上，不经意看到一座玲珑的小楼。

　　镜阁

　　她伫立良久，终于朝镜阁走了过去，从前不可逾越的屏障此时有如儿戏，紫晶径直通过层层结界，一把推开了镜阁的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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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孙头望着远处的木屋叹了口气，关上了自家大门。那位程公子虽然话不多，毕竟在此处住了一年，今日突然走了，他还有点不适应。在屋里转了几圈后，老孙头又打开了门，反正也坐不住，他决定去山顶的莲池看看。

　　好不容易上到山顶，老孙头走得有些气短，莲池还在老地方，池中的红莲依旧鲜艳如初，这一年间四季更迭，这片莲池却没有一点变化，即使有人痴心守候，即使是最深的思念，最热忱的心也影响不了它分毫。

　　老孙头正感慨，忽然感到脚下晃动，惊慌间只见那片莲池突然沸腾起来，碧绿的池水暴涨，冲倒了一池花叶，向外漫了出来。老孙头扭头就跑，可他老胳膊老腿，哪里跑得过喷涌的池水，眼见大水劈头盖脸地扑过来，老孙头两眼一闭，心想要死了。

　　然而什么都没发生，那涌过来的水墙像幻影一般从他身上经过，连片衣角都没弄湿。大水铺满了地面，光秃秃的山石不见了，成片的绿草长了出来，水中七零八落的花瓣化成一朵朵鲜花，点缀在草地上。

　　转眼间，满山遍野，绿草如茵，山花烂漫。

　　老孙头傻了一般看着眼前的景象，忽然慌慌张张地从怀里掏出一张符纸，想点着时才发现火折子没带。他十分懊恼地盯着那张符，程公子守了这么久，今天他前脚刚走，这里就翻天覆地了，老天真是捉弄人啊！老孙头收好了符纸，正准备回家去给程岚报信，就看见远处的天上飞来一个人。那位离开不久的程公子像神仙一样立在天上，正看着这里。

　　片刻前，程岚刚走到山脚，忽然觉得心里有股异样，极短的那么一瞬，他胸前闪过一缕金光，光芒中依稀有一枚小小的白色羽毛。

　　一切有如幻觉般转瞬即逝，可程岚的神魂几乎时刻都挂在心头那一点上，这瞬息的变化他没有错过。程岚霍然回头望向山顶，转眼就不见了。此时他居高临下地望着地面上的景象，不禁喜极而泣，是她，是紫晶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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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紫晶归来后，再看谜浮山颇有些看山不是山的感觉，自己曾在这里修炼千年，原来也只看到了皮毛。她也想像其它仙君一样，一头扎入博大精深，变化无穷的道法之中，却时时有些心不在焉。两日后，她照常随众人自殿中散去，却被了澄真人叫住了。

　　“你即将上任，今后职责所在，便不会像从前那么自由了。”

　　紫晶一时没弄懂了澄真人的意思，自由这事是相对的，像潮月那般自由，她还有些消受不起，做主掌水系的神君也未必就拘束了，想着是真人叮嘱，紫晶便恭敬地应了声“是”

　　真人看着她，问道：“可有心事？”

　　紫晶倏地抬头看着了澄真人，半天没吭声。殿中安静了片刻，才又响起紫晶的声音，“我的确有个疑惑，我曾去过镜阁，在反身由世镜中我能看到那人此前百世，却看不清他的未来。”

　　紫晶只含糊地说了“那人”，好似那个名字烫嘴似的，了澄真人却好像什么都知道，精准地戳到了紫晶的心结上，“他的未来与你息息相关，你自然看不到。”

　　“真人可否为我指点迷津？”一句话脱口而出，紫晶才意识到自己竟有些着急，不禁皱了皱眉。

　　了澄真人看着她，道：“你几经生死，做出过无数选择，应该知道怎么做。”

　　紫晶听了复又垂下眼，片刻之后说道：“真人，我想再去一趟凡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