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炼仙途》春生夏华

115、寻觅（2）

　　传说地狱中的业火可以烧尽一切罪恶，死去的人若是落入炎狱，只有燃尽了生前的罪孽，才能往生投胎。但受刑之人极其痛苦，在烈焰焚烧下，通体赤红，皮开肉绽，可偏偏在炎狱中盛开着一种红色的莲花，极尽妖艳，美丽的花朵和烈焰中的人相融相衬，成为了炎狱最负盛名的景象。

　　程岚一直不敢想，紫晶在死前到底遭受了怎样的折磨，现在眼前这一朵朵摇曳的红莲刺穿了他脆弱的屏蔽，宛如一把把利刃剜着他的心，而最让他无法承受的，是心口曾经珍藏着白羽的地方，没有一点儿反应，这里无疑是紫晶的葬身之地，他却感受不到一丁点儿紫晶的气息，难道她真的形神俱灭，再没有一丝痕迹留在这世间了？

　　这两年来他走遍了东海，不肯放过一丝一毫的线索，更没有放弃希望，所有的隐忍和坚持在这一刻轰然崩塌，程岚再也支持不住，跪在地上无声地痛哭起来，他自记事起，从未哭过，原来只是未到伤心之处。

　　老孙头有些不知所措，他一开始想劝，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躲到了一旁。他虽然没有读过书，但毕竟年纪大了经历的事多，他送走了自己的老伴，送走了自己的孩子，看得懂这种悲伤，只有伤心到了极致，才会哭得这样撕心裂肺又无声无息。

　　等到后来，程岚提出想住在这里，老人连犹豫都没有，就痛快地答应了。在老孙头再三要求之下，程岚才离开那片莲池，在他的房子不远处搭了个简单的木屋。这年轻人每天不是把自己关在屋里，就是跑到水边发呆，打坐，有时一坐就是好几天，像个石像般动也不动。程岚吃的很少，老孙头见他虽然瘦了些，精神却依旧很好，才放下心来。

　　从建房子开始，老孙头就确定这位程公子不是一般人。当年自己可是花了数月之久，才在原来老房子的基础上盖好了现在这间，累得半年才缓过来，那还是年富力强时的壮举。这年轻人看上去清秀斯文，却在一天之内就把屋子搭起来了，虽然简陋了些，也是令人难以置信。要知道，在这山腰弄出个粗壮些的木头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而且老人相信，只要这位公子愿意，他完全能盖好一间漂亮的房子，老孙头不知道的是，在离此处数千里外的一个秘境之中，有间一模一样的小木屋。

　　他还发现程岚不只对吃住的好坏不在意，他似乎对周围的一切都不在意，从来不下山，也不打听外面的事。有时自己遇到困难，程公子就会来帮忙，却也从不多话。离得近了，能看清他的样子，那双好看的大眼睛里空空的，没有了初见时的神采。老孙头活到这把岁数，也送走过不少人，只有行将就木的人才会有这样的眼神啊。老人在心中叹气，不知是怎样的遭遇，将好好的一个人变成这样，他正是大好年华，难道就留在这座秃山上蹉跎光阴么？

　　程岚也说不清自己为什么要留在这，要留多久。这是世间最后一处和紫晶有联系的地方了，也许同她一起，寂灭在此处，死后能够相见。可她连一丝神魂都没有留下，天上地下，要到何处去寻呢？自己终是要离开的，可至少现在，他想留在这里陪陪她，说不定紫晶会再给他一个惊喜，告诉他该怎么做。

　　时光飞逝，转眼一年过去了。这天程岚破天荒地主动来找老孙头，告诉他自己要走了。

　　“老人家，我有事要暂时离开，很快会回来的。在这期间，能不能请你留意那片莲池？如果有什么反常的事，就烧了这张符，我会知道的。”

　　老孙头接过符纸，对程岚道：“放心吧，我哪都不去，没事就去看两眼。”

　　程岚对老人深深一礼，终于下山了。

　　三年之约已到，程岚不得不回解星城，而在另外一个地方，也有个人熬到期满，被放了出来。

　　潮月因私自下界，被崖生道长罚去面壁思过三日，跳脱好动的他被憋得够呛，出来后一腔激愤还没来得及发泄，就听说了业火意外烧到人间，阎罗王亲自上天庭说明缘由的事，同时神鸟灭火，百姓修庙祭祀的情形也被巡查的天官报了上去。

　　潮月扭头就跑去了镜阁，出来后疯了似的找师父，一见到了澄真人就扑通跪下了。

　　真人正站在谜浮山的绝壁之上，面前是茫茫东海，烟波浩渺，天海一色，是何等广阔超脱的意境，却被潮月一声哀嚎给破坏殆尽。

　　“师父，您救救紫晶吧！”

　　了澄真人看了眼自己这个小徒弟，心想你消息倒是灵通，若不关三日禁闭，让你知道了凡间情形，还不晓得会闯出什么祸事，这其中牵扯不仅非同小可，更是天机，便看似不着边际地说了一句：“凡事自有定数，不可妄动生死。”

　　此刻潮月心都是乱的，哪里听得出玄机，只当师父不想管，哀求道“师父，您法力无边，一定有办法救紫晶的。她没做错事，也算是出自谜浮山，您不能袖手旁观啊！师父！师父！”

　　了澄真人被这磨人精闹得头疼，眉头微皱地看了他一眼。

　　潮月想抓真人衣角的手都伸出去了，赶紧半空改道举上了自己头顶，“师父，你若答应救紫晶，我从此勤奋修炼，再也不偷懒，不贪玩了。要是做不到，我就……”他还没想好后果不是很严重又能显得真诚的惩罚措施，就被真人否决了。

　　“你是真仙，立了誓言做不到，是会遭天谴的。”

　　潮月：……

　　他臊眉耷眼地低头冷静了一下，道：“师父，您总说天理昭彰，因果循环，可为何紫晶什么坏事都没做，反而要因善念遭这样的恶果？打破阴阳界限，扰乱六界秩序的是阴曹，那些鬼差玩忽职守，阎君御下不严，才让业火烧到了阳间，为什么舍命灭火的却是紫晶？还有獓因那孽畜，师伯牵走当坐骑去了，留下一堆乌七八糟的东西在人间，为什么要紫晶去收拾？”

　　“放肆！”真是越说越不像话了！了澄真人让潮月闭了嘴，随即不再理他，转头看天。

　　潮月平时固然不拘小节，但也不敢当着师父这么说话，今日是为紫晶报不平，他不明白，也不服气。虽然闭嘴了，还是板着脸直挺挺的跪着，突然间感觉到了什么，潮月顺着了澄真人的目光也往天上看去，远远见到一朵祥云出现在天边，转瞬就到了眼前。

　　他刚编排过的上仙就站在云端，对了澄真人一拱手，道：“天君旨意已下，封神位，掌北方水系，恭喜真人了。”

　　了澄真人露出笑意，一边还礼一边道：“有劳道兄亲自走一趟，不敢当！”

　　云端那位也笑了，“我不过是顺路先来知会一声，传旨意的人随后就到，何况我那坐骑留下的业障，全赖神君出手清理，走这一趟也是应该的。”说着余光落下，潮月只觉一股威压落在头顶，赶紧把自己缩了起来，心却狂跳不止，什么意思？清理獓因业障？神君？！

　　只听那人又道：“吉时将至，就不耽搁了，等到神君上任之时，我再来道贺吧。”说完就飘然而去。

　　潮月几乎是从地上蹦起来的，近乎手舞足蹈地问道：“师父，师伯说的神君是谁？是紫晶么？”

　　了澄真人看着他咋呼的样子，也没责备，只微笑着说道：“快去挑一颗海之精露吧。”

　　潮月欢呼一声，飞似地去了丹房，心想紫晶总算善有善报，不仅能回来，还成了神君！而且师父也算够意思，刚才没有诳他立誓，不然亏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