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简宜咸一场梦》Plankton

29、第 29 章

　　人真的是一个矛盾的综合体，有时候深思熟虑，谨小慎微，有时候又冲动冒失，不管不顾。林简后悔了，陆咸的沉默似乎已是最明确的答复，她预设过很多种结果，唯独没想到陆咸会什么话也没有说。换个角度想，没消息也算最好的消息吧，至少她的首次表白没有以赤裸裸的拒绝收场。林简做好心理建设，决定暂且收起自己的少女情愫，认真学习。

　　妈妈和袁采采都告诉自己，国庆假期顾淳天要来乡下给自己补习功课，之前无暇顾及此事，也没有主动给天天发短信表示感谢，现在情场失意，则需要友谊的抚慰，她期待着顾淳天可以将她从泥潭中拉出去，她需要用学习来转移注意力。

　　林简给顾淳天发了条短信：“天天，我爸妈蛮好相处吧？我外公外婆可期待你来乡下了。”
　　顾淳天回头看了眼林简父母坐的位置，林妈妈正将头靠在林爸爸肩头小憩，顾淳天嘴角微扬，手指在键盘上跳动：“叔叔和阿姨真好！我也好希望赶紧见到咱外公和外婆！”“当然更想见到你！”这句话天天只能在心里默默地说。

　　林简看到顾淳天的回复，正想问他啥时候能到，却被外婆给打断了。“简简，我将阁楼那间房给你同学收拾出来了，你去检查下是否妥帖。”

　　林简一边往阁楼走，一边问外婆：“外婆，爸爸和妈妈晚上睡哪间呢？”

　　“你妈说明儿要去开个教学研讨会，还要准备赛课的资料，今天就要回去。”

　　林简“哦”了一声便不再多问，她心里明白，爸爸这个黏妻之人肯定是要和妈妈一起离开的。自从妈妈调到衍川工作，课业压力似乎大了很多，不仅当了班主任，还时常要赛课，自己真的不能再让她操心了！

　　阁楼以前是大舅住的屋子，里面有个书架，摆的全是几十年前舅舅高中时的书籍，因为外婆时常打扫，总是给人一尘不染的感觉。床铺很整齐，床单有一股淡淡的清香，是皂角和阳光的味道，林简忍不住抱着枕头，将脑袋深埋其中。聆听着阁楼窗外习习微风中的鸟叫声，这一刹那，似乎有一种魔力将林简裹住，让她的内心获得了片刻的平静。临窗远眺，小径上出现外公的身影，他时刻挂住自己的女儿喜欢吃新鲜的河鱼，一大早便去野钓，看他那轻快的身影，想必定是满载而归，林简飞快地跑下楼，向外公归来的方向奔去。

　　顾淳天来到乡下的第一顿，便品尝到了地道的河鱼盛宴，饭桌上大家都对他的到来表达了热烈的欢迎和感谢，外婆更是一个劲儿地往他碗里夹菜，说第一眼见到天天就打心里喜欢。席间，大家纷纷给顾淳天讲起林简小时候的趣事。外公说林简小时特别想要一个哥哥，一岁多牙牙学语时，总是抱着自己的小板凳叫哥哥，如今回想起来甚是可爱。爸爸则说起当初他用自行车载着林简妈妈和两岁的林简赶去给外婆过生日，怎知在一个田埂上车轮打滑，直接将林简甩进水田里，林简整个脑袋都插入了泥田里，爸爸一个箭步冲入水田，提着林简的双脚把她拔了出来，小林简的全脸都被黑泥覆盖着，只有两个滴溜溜的大眼睛在转动。外婆分享了以前她背着半岁多的林简给蚕喂桑叶，一不留神林简抓起一条小蚕就要往嘴里放，幸亏外婆反应及时，否则林简半岁食蚕也是不在话下。

　　下午，外公外婆一直将林简父母送到村口，看着他们的背影消失在羊肠小径的尽头，仍久久不愿离去。林简为了转移二老的离愁别绪，挽着外婆的手臂撒娇：“外婆外婆，天天一来就说院子里的石榴看着好吃，我们回去摘石榴怎么样？”林简边说边向顾淳天使眼色，顾淳天立即接收到林简的讯息，微笑着助攻：“外婆，我看树顶那几个石榴都熟透了，味道肯定不错。”外公回过神来，也笑着对外婆说：“老婆子，孩子们想吃石榴，我则想去钓鱼，咱们先回家吧！”

　　院子里的石榴是外婆生小舅舅时外公亲手种下的，想来也有近三十个年头了。犹记得小时候，林简最爱秋天到外婆家，跟在小舅舅屁股后边要石榴吃。那时候的小舅舅灵活得像一只猴儿，最擅长爬树，一眨眼功夫就能爬到石榴树上，给林简摘下最大的石榴。小舅舅还在旁边的核桃树上给林简用粗麻绳做了一个秋千，让她边荡秋千边吃石榴。外婆将木梯倚靠在石榴树上，顾淳天凭借得天独厚的身高优势获得了爬上梯摘石榴的机会，林简一边和外婆小心地扶着木梯，一边指挥顾淳天摘下最大最甜的石榴。“天天，往左边，往左边，还有右边，右边角落那一个胖石榴，看见了吗？”“小简，是这个么？”“小简我摘到啦！”整个院子都回荡着他们的笑声。

　　外婆将石榴拿到水槽边清洗，顾淳天也跟着上去帮忙，林简在石榴树下玩起了踢毽子。顾淳天见外婆将石榴掰开，耐心地取下一颗颗晶莹剔透的石榴籽放在陶瓷碗里。

　　“外婆，您这样一粒一粒挑下来很累，我们直接掰开就能吃。”

　　“简简喜欢吃剥好的石榴籽，尤其喜欢吃冰镇以后的，她以前常说拿着勺子大口大口地吃冰镇石榴快乐赛过机器猫。”

　　顾淳天听后暗暗觉得林简真的好可爱，搬过小板凳，和外婆一起坐着挑石榴籽。

　　“小简前段时间因为她老师过世的事情，心情一直不好。我们也理解，毕竟这是她头一次遇到生离死别的大事。她从小心思单纯，藏不住事情，眼下我和他外公年纪也大了，只希望到那一天她能学会坦然接受。”

　　“外婆，我们可能永远都无法学会坦然面对至亲至爱之人的离去！但我们能够在亲人朋友的陪伴下，度过难挨的时光，重拾生活的勇气。小简现在可以重新快乐起来，也是因为有您和外公的呵护。”顾淳天边说，边望着正在踢毽子的林简，嘴角有若隐若现的笑意。

　　“天天真是个懂事的孩子，简简有你这样的朋友是她的福气。”

　　顾淳天将数学、物理、生物和化学四门课程的知识要点和对应的练习归纳总结成册，并制定出相应的课程表，每天先给林简讲解知识点，再让她完成同步练习题。头两天，顾淳天讲解完重点，总喜欢待在一旁看着林简做习题，直到有一次林简发现顾淳天在旁边趴着睡着了，才恍然大悟：天天这是主打陪伴式教学而非阻止自己开小差。后来，当天天讲解完当天的知识点，林简便双手搭着他的肩，像开小火车一样把他推出屋子：“顾老师辛苦啦，您先去休息，等学生习题做完再提交您审阅。”

　　顾淳天突然多出了很多空闲的时间，他陪外婆看《还珠格格》，陪外公去河边钓鱼，有时也自己一个人在屋前小路上瞎逛，帮着外婆去菜园摘时蔬，简直过上了怡然自得的田园生活。他每天最欢喜的事情就是摘下新鲜的石榴，将一颗颗晶莹剔透的石榴籽拔出来放到碗里，再用保鲜膜包好，放到冰箱里冻一阵子，待到林简做完习题，看着她拿着勺子舀着吃，一脸满足的样子最是可爱。林简喜欢捧着碗拿着勺坐在顾淳天身旁，认真看着他给自己改习题。每当发现顾淳天看着自己做的题沉思时，林简便会舀一勺石榴送到顾淳天嘴里，佯作可怜状：“顾老师，这题是我蒙的。”顾淳天便会趁机逗她，顺势多要几勺石榴吃。

　　林简学习的悟性强，不到一周便赶上了学习的进度，收假回城的前一夜，顾淳天取消了林简的晚自习，让她可以借晚上一家人看剧的时间，多陪陪外公和外婆。

　　陆咸一个人躺在阁楼的床上，今晚没有月光入屋，唯有窗外虫鸣相伴。想着明天就要启程归家，心中万分不舍，巴不得可以永远和林简待在这山间小村落，一起看夕阳西下，炊烟袅袅。正在神伤时，被林简轻飘飘的敲门声拉回现实。

　　顾淳天开门时，林简正打算作最后的奋力一锤，幸亏顾淳天眼疾手快，用他宽大的手掌接住了林简的小拳头。

　　“我敲半天门了，还以为你睡着了呢！”

　　顾淳天握着林简的拳头未放，轻轻一拉便将人带进了屋。

　　“找我有事？”

　　林简抽回拳头，小声对顾淳天说：“带你去个好地方，算作谢师礼。”

　　林简领着顾淳天从阁楼旁的一个小木梯爬到了屋顶，放眼望去，夜晚的小村庄，零星几点农家灯火，不绝于耳的虫鸣声中偶尔传来几声狗吠。眼睛已习惯了漆黑的夜色，林简的侧脸在垂下的黑发中若隐若现。只见她席地而坐，仰头看着顾淳天，又用手点点自己身旁的位置，待到顾淳天坐在了地上，林简才开口言语：“天天，你看！”林简仰望星空，手指苍穹，完全沉醉其中。

　　周围的群山和夜色融为一体，浩瀚夜空，繁星闪烁，宛如璀璨宝石。两个人就这么并肩坐着，静静地欣赏着星空美景。

　　“天天，你知道我此刻想到了什么吗？何夜无月？何处无竹柏？但少闲人如吾两人者耳。我想到了苏轼，也想到了李老师，我想到了好多人。有段时间我总是喜欢一个人爬上来，有时看月亮，有时看星星，有时就是漆黑一片。长大的代价就是不再相信逝去的亲人会变成星星永远陪着我们，离开了就再也见不到了，没有谁会永远陪谁。”

　　“小简。”

　　“但是有一天我突然想开了，既然没有永恒，能抓住片刻的欢愉也是足够的。我要活在当下，我要随心而为。我给陆咸表白，可他再也没有搭理我！”眼泪不禁滑落，止不住的抽泣声，林简终于将积压在心中的秘密一吐为快。

　　顾淳天将林简的头轻轻挽到自己的肩头，等到她的情绪渐渐平复，轻声柔语道：“小简，我会永远陪着你！”

　　两个人就这么坐着，林简靠着顾淳天的肩，进入了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