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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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过林臻珍的肩膀，一双微微上挑的桃花眼抓住了程思的视线。
她的眼睛像被微咸的海风拂过的海面，透着几分湿气和朦胧，让人想拨开她眼前的薄雾，看清楚琉璃般的眸子里盛的到底是什么。
她眼角眉梢都含着笑，该是温暖的样子，却带着几乎捕捉不到的疏离和冷漠，这样强烈的矛盾感让程思仿佛被无形的绳子牵引着，不自觉地盯着她。
感受到她直白的目光，女人友好地对她点了点头。
程思这才意识到自己直愣愣地盯着别人看是多不礼貌的行为，特别是被她盯着的对象还很好看。她急忙收回目光，强行忽视心里蒸腾而出的尴尬，让自己镇定下来。
“怎么，刚放假就不认识老师了？”林臻珍看着她窘迫的模样莫名其妙，开玩笑道。
“没有……林老师好。”程思深吸了几口气，耳根子却还是不争气地红透了，“林老师要吃什么？”
林臻珍接过贺小北手里的菜单，却没有翻开看，而是依靠着记忆点了芒果冰和两个奶油冰淇淋：“我念书的时候经常来这吃冰，好久没吃了，还有些怀念呢。之然，你一定要尝尝看。”
之然。程思心里默念了一遍，好特别的名字。
林臻珍带着之然在店里最靠近柜台的桌子坐下，转过头又关切地问程思：“程思，你是在这……”她高中之后都是在国外念的，语文水准不高，搜肠刮肚才想出一个得体的词语，“勤工俭学吗？”
程思接过后厨贺小北打好的奶油冰淇淋，递给林臻珍和之然，点了点头，却很快又摇了摇头。这位初出茅庐的班主任对待她总是带着小心，似乎很害怕触及她的自卑面，于是她主动解释道：“不是的，我只是来帮忙，刘阿姨病了，我怕贺小北一个人应付不了。”
“这样。”林臻珍咬了一口冰淇淋，忍不住又啰嗦道，“学习讲究劳逸结合，你别太辛苦自己。”她刚才就注意到了柜台上铺着的卷子，平时在学校里程思就是一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模样，没想到放假了还是那么刻苦。程思这样的学生，你不用担心她不用功，只需要担心她太用功。
闻言之然摇了摇头，第一次开口说话，她的声音不高，像泉水一样清澈：“我发现你当了老师之后，唠叨了不少。”
程思难得地开了个玩笑：“这位姐姐说得对。”
说完她便转身去了后厨，不给林臻珍反应的机会。
之然拨了拨林臻珍散落在额前的长发：“让我猜一猜，她就是你前两天和我提起的那个尖子生吧？”
她在澳洲工作了两年，刚回国，还没来得及找房子，最近一直住在自己的这位堂妹家里。林臻珍从小就是话多的性子，平时一个人住没人说话，好不容易有了同伴，她像是被打开了任督二脉，每天晚上凑到之然跟前猛说。
说工作上的不顺心，哪个同学调皮捣蛋屡教不改让她头痛至极，而这段日子在她嘴里出现频率最高的名字就是“程思”，刚刚那个穿着校服，瘦削高挑的女生。
从小被母亲一个人抚养长大，学习刻苦又有天赋，却因为家境的原因错过了A大，这所几乎是全国学生梦寐以求的名校的夏令营，否则以她的水平是很有可能被直接保送的——林臻珍为此惋惜不已。在林臻珍的描述里，程同学安静而内向，一整个学期都说不了几句话，林臻珍很有作为老师的使命感，认为这样的学生表面坚强内心却一定是脆弱的，而作为班主任，一个神圣的人民教师，她不仅要做她学生学习上的指路人，也要维护好这个年龄孩子宝贵的自尊心。
林臻珍说到这里的时候林之然顺着她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但现在她并不这么认为。
虽然仅仅只打了一个照面，但她相信自己所看到的。
程思的眼神让她联想到山脊里蓬勃生长的沙棘，即使土地干涸，也依然迸发着强烈的生命力，她没有办法把这样的眼神和自卑脆弱联系到一起。这个女孩一定不是如林臻珍描述的这样的。
“林老师，芒果冰。”程思把贺小北做好的芒果冰端上桌，重新坐回柜台，继续辅导贺小北。
“这个是……”贺小北的眉头几乎要拧成绳结了，斜着眼偷看程思的脸色，试探道，“这个是，阿，阿，阿贝缇？”
“是ability。”程思忍不住扶额，“下一个呢？”
店里明明还不热，贺小北却急出了汗，犹犹豫豫道：“这个是……阿康……阿康……”
“accommodation。”程思听不下去了，纠正他。
“对对对，我有印象，accommodation。”他抽出一张纸巾在脸上胡乱抹了几下，“这个，这个我认得！这个是active，好像是，积极的意思，对吗思思姐？”
“这个明明是activity。贺小北，你记单词只记一半吗？”这些单词一周前她从头到尾教过贺小北一遍，当时还逼他听写了下来，没想到仅仅过了一个礼拜他就全忘记了，金鱼的记忆也比他要持久些。贺小北垂头丧气，之前他明明全都会写，可是现在他倒是认得这几个单词，可惜这几个单词不认识他。
在旁边听了全程的林臻珍忍不住笑出了声。这一笑贺小北更加不好意思了，脸胀得像熟透了的番茄，几乎要低到桌面底下。
林臻珍连忙收敛了笑意，伸手招呼贺小北过来：“你叫贺小北是吗？是程思的弟弟？”
贺小北小鸡啄米般点了点头。
“我是程思的班主任，也是她的英语老师。我看你眼生，你不是我们学校的吧？”林臻珍问。
“对，我是一中的，我成绩没有思思姐那么好，考不上二中。“林臻珍平易近人的模样不像他平时遇到的那些严肃的老师，他轻松下来不少，老实回答道。
“别的科目我没法教，但是英语，我可以免费给你补习。”贺小北顶着一张娃娃脸，可爱非常，林臻珍一向秉持着有教无类的宗旨，他能看出来贺小北不是那些不爱学习故意不用心的学生，很有可能是学习方法不对。
“啊？”贺小北大吃一惊，条件反射地望向程思，让她替自己做决定。
程思也没想到林臻珍会提出这样的提议。
她一直都知道林臻珍是个尽职尽责的老师，对待班级里的同学，无论是优等生还是成绩不好的差生，她向来一视同仁，从不偏袒，却没想到她竟然愿意无偿辅导不是本校学生的贺小北。
“林老师是非常好的老师哦。”林之然把耳鬓的落发别到耳后，露出光滑纤细，如同天鹅般的脖颈。
程思不由得又看红了耳根。她不知道自己今天是怎么了，为什么总是情不自禁地看向林之然，又庆幸自己不是贺小北那样脸红到弥漫一整张脸的体质，不然真是太尴尬了。
贺小北犹豫了半晌，最终咬咬牙下定了决心：“好，谢谢林老师！”英语一直是他的弱项，很少能有及格的时候，虽然他的体育成绩不错，但更高的文化分能帮助他上更好的大学，他不想奶奶和程思，还有文君阿姨为他操心。
“真乖。”林臻珍摸了摸贺小北整齐的短发，“平常冰店开到几点钟？”
程思看了一眼墙上被岁月打磨到发黄的挂钟：”九点左右，差不多就是现在。”
“那这样行吗，以后关了店就去我那里补习，我家离老街不远，步行十几分钟就能到，每次上一个到一个半小时。”林臻珍提出自己的方案。
“十点半结束，会不会太晚了，耽误睡眠？”林之然出口提醒。
“没事没事，我睡得晚！”贺小北扯扯程思的袖子，干劲十足，“思思姐，你和我一起去吧？”
林臻珍闻言道：“可以啊。虽然程思我知道你不需要我的辅导，但是你可以在旁边陪着你弟弟，写写自己的作业什么的。”
程思本想拒绝，按照这样他到家起码要十一点，就算她洗漱动作再快，等到入睡也得十一点半了，母亲四点出摊，这样算来她只能睡四个半小时。
可这个时候她又对上了那双眼睛。
不同于先前的淡漠，这双眼睛此刻带着和她方才并无二致的的好奇与探究，恍若摇曳的波光在如海般的眼里荡漾。
是了，程思心想，这是她记忆中所见到过，最美的一对眼睛。
她忘了自己是在怎样鬼使神差地驱使下点头答应的。原来色迷心窍不止可以形容男人，对她而言同样受用，也对，这世上哪有人不会被美好所吸引呢，这是天性使然。
她向林臻珍借了手机打给妈妈，和她说明了情况。母亲表达了对林老师的感谢，又嘱咐她晚上和贺小北两个人骑车回家要小心，说她最近都不回家睡了，刘阿姨一个人没法下床，她晚上就在刘阿姨床边打个地铺照顾她，以免刘阿姨夜里想上厕所或喝水，毕竟贺小北是个男生，很多事情不方便。
她推着自行车走在梧桐路外侧，耳畔是贺小北的豪言壮志，说自己开学的考试一定要英语及格。梧桐絮像雪一般地飘扬落下，落在她的肩上和车座上，她一直不喜欢梧桐树，很大的原因就是因为漫天飞扬的梧桐毛絮，总会让人想打喷嚏。
她忽然闭上眼睛。
“毛絮掉在你睫毛上了。”是林之然的声音。
接着程思眼睛上好像被蜻蜓掠过，她这才缓缓睁开眼。
林之然逆着光站在她对面，昏黄的路灯在她身上晕染开来，好像为她镀上了一层毛茸茸的金边，温暖得让人想伸手触摸。
“梧桐树最让人讨厌的就是这点了。”林之然接着说。
真不争气啊。
程思摸着自己三度烧到发烫的耳根，心想。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第 2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