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角儿》秋兮湫

10、第九章 乞讨

　　其中一个乞丐的反应非常快，在听到郭经国这么问的时候，立马接着他的话说，“我叫王巢。”说完还拉了拉他身边的伙伴，“他叫朱家乐。”

　　郭经国说，“我看你们的年纪还比较年轻，怎么不去找个活干，在这里乞讨。而且你的口音，不像是本地人。”

　　他们两个确实不是本地人，据王巢自述他原是黑龙江山河屯里人，家中有父母长姐，但在日本人入关后家里人都被日本人所杀，独独他一个人活了下来。可是活下来又怎么样，他被日本人抓去做苦役，每天都过着非人的生活。

　　“那种日子简直不是人过的，是畜生过的，我就觉得我那段时间不是人，是畜生，恐怕连畜生都不如。”王巢说那段时间，对于他这一生来讲就是个噩梦，早上天不亮就得醒，早饭吃一个馒头，有的时候还是馊的馒头，吃早饭的时间只有十分钟，十分钟如果没有吃完，日本人若是看到你还在哪里吃，皮鞭和毒打一定不会少，所以他们都是狼吞虎咽在十分钟之内吃完所有的馒头，不吃不行，不吃就没有体力干活，没有体力延误了工期又是一顿毒打。

　　“那馒头又硬又嗖，咬下来都难更何况要在十分钟之内吃完，为了不挨饿，所有人就算吞不下去也要吞下去，就这样还有人吃馒头噎死，我就这样看着他们死在我们的面前。”王巢锤着胸口激动的说。“那些人根本不把我们当人，在他们的眼里我们就畜生。”

　　王巢说后来红军的第六军团摧毁他们，他们被红军解救了出来，王巢看到太阳的时候以为自己从此以后便可以过上人的生活，但是他错了，在跟着红军大部队迁移的时候，路上遇到了一批日本军路上发生冲突，第六队死伤无数，他不想再次落入日本人的手中于是装死躲过了一劫，之后便开始了流浪乞讨的日子，他也不知道自己该往哪里走，哪里有吃的他就走到哪里。他在路上遇到了朱家乐，和朱家乐两个人结成伙伴，一路乞讨到了天津城。

　　于博涛在家里逗着郭小年玩，听到门外的动静知道郭经国回来了，抱着郭小年出门迎接，结果看到郭经国带着两个乞丐回来，立马脸色变了，原本还带着笑容的嘴角突然凝固了。

　　他这是又往家里带人了？

　　于博涛一脸疑问。

　　郭经国看到自己的老搭档变了脸色，立马意识到他的老搭档肯定不高兴了。他没有任何犹豫夺过被于博涛抱在怀里的郭小年塞到孟三醒的怀里，转身拉着他的老搭档进了屋，关上门，关门之前还特意嘱咐孟三醒他带着朱家乐和王巢去洗个澡换件干净的衣服。

　　于博涛被他这个举动逗得有些好笑，他知道他这是害怕自己生气所以才会这样急忙拉着他进来。其实他并不没有生气，只不过对于他突然带回来的两个人吓到了罢了。

　　但他还是决定暂时不要对他先露出笑脸，先摆出一个脸色给他看看，逗逗他。

　　果不其然，郭经国看到他这个脸色一怔，心中笃定他一定是生气了。搓搓手，小心翼翼的靠近于博涛，站在于博涛的身边，又看了一眼于博涛的脸色，一如既往的难看。

　　“囝囝。”郭经国殷勤的唤着于博涛小名。“你别露出这副脸色来，我知道我私自带他们来，没和你商量，是我的不对。”他凑到于博涛的面前说，但是于博涛侧过身自一副并不想理他的样子，郭经国见他如此又凑了过去。

　　“囝囝。”这次他唤了口气，似是在撒娇。“我知道上次跟你说过，下次我再带人回来一定跟你商量，绝对不会自作主张在带人回来 。但是……但是这次情况特殊，我也是实在没有办法，这两个人的经历实在是太可怜了。”

　　“那你是又一次悲天悯人了，来，你来跟我说说看这两人怎么可怜了。”

　　郭经国认认真真的讲，于博涛认认真真的听。

　　郭经国不敢漏掉一点细节，甚至在特别凄惨的地方他还浓墨重彩的描绘，比如王巢被人殴打，比如那块硬馒头，他故意说的特别的可怜就想激起于博涛的怜悯心，这么多年的搭档他自然是了解他比了解自己更加的清楚，他知道于博涛不是一个铁石心肠的人，他若是听完这些一定跟他有一样的感觉。反过来说，他了解于博涛，正如于博涛了解他一样，他知道郭经国故意在有些地方说的特别仔细就是想要他觉得王巢和朱家乐可怜，从而好收留他们。

　　其实从这一点上看，于博涛就觉得他并没有那么了解自己，最起码他不知道只要他做的他都会支持，有的时候的唠叨是希望他能记住一些后果，不要老是不计后果的往前冲。

　　于博涛叹了一口气，“我知道了，我听你的。既然人都带回来了，也没有赶出去的道理，就留下吧！不过，郭经国。”郭经国听到于博涛喊他全名，他身子一抖，看到他这个正襟危坐的样子，于博涛一笑，心想他有这么吓人吗？“你不要这个样子，搞得我像是要吃了你一样。”

　　郭经国心想，你这个样子确实是想是要吃了我一样。

　　这话他只敢在心里对自己说，却不敢说出来给于博涛听见。

　　于博涛说，“我知道你的那颗善良的心，容不得你，听不得半点别人不好的事情。但是你要知道，一个人的力量是有些的，咱们两个加起来的力量只足够养活外面那些孩子了，若是在多孩子们不仅没得吃，我们都要活不下去。悲天悯人也要量力而行不是吗？”

　　郭经国握住他的手，点点头。他没有说什么，但是他知道他的老搭档说得对，说得都对，在这件事情他确实鲁莽了，但是这个决定他不后悔。他对于博涛说，“等会儿你出去认识认识这两个人就知道了，我除了可怜他们，带他们回来还有另外一个理由。”

　　这边孟三醒和周舟给王巢和朱家乐分别找了两件干净的衣服，洗澡的热水也已经烧好了，两个人脱下来的衣服孟三醒让周舟拿出去扔掉了。王巢和朱家乐两个人分别在洗桶里洗着热水澡，享受着热水亲热着肌肤的感觉，他们靠在桶边热气让他们两个的小脸红彤彤的。他们真的已经好久没有洗过热水澡了，以往夏天的时候都是在河边洗一洗，到了天气寒冷的时候他们能一个季节都不洗澡再难受也不敢洗，北方的天气寒冷，若是沾了水不到一会儿一定会凝成冰，水若是沾染在身上的话人就会冻成冰块这样人就会活活的冻死，所以到了冬天无论身上再怎么难受他和朱家乐都不会洗澡，若是身上瘙痒难耐自己挠挠就好了，若是挠不到的话，那么两个人就给彼此互挠。

　　现在好了，有了热水澡洗，王巢和朱家乐这两个常年流浪的人忽然觉得到了天堂。

　　朱家乐说，“巢哥，如果此时此刻阎王来要我的命，死在这里我也乐意。”

　　王巢拿起勺子就往他的脸上扔了一瓢子的水，“说什么呢！说什么死不死的，咱们跟着师父以后就都是过的好日子，好死不如赖活着，我经历了这么多的苦难都没死，就是想要活下去，活下去当一回人，我就想做个人活在这个世间。”他看着桶中的水从清澈变成了一桶污水，污水照应出他的面容，看上去是那样的坚定，坚定的要在这个世间活出个人样来。“家乐，咱们的好日子来了。”

　　穿着干净的衣服，吃了一顿这么多年来第一顿像样的饭菜，两个人狼吞虎咽差点没把自己噎死。朱家乐吃着吃着哭了，谁也不说话，因为谁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们，朱家乐边吃边哭，饭菜混合着泪水一起囤了下去。

　　干净的屋子，干净的被子，暖和的火盆，王巢看着这一切，觉得这才是人的生活。

　　一夜好梦这一晚他没有在做噩梦。

　　天还没亮，王巢从床上起来，看着旁边熟睡嘴角上还挂着笑容的朱家乐，他没有忍心吵醒他，而是独自静悄悄的穿上衣服，然后关上门，站在院子里。

　　早上的寒风更加的冷，这点寒风对于王巢来讲不算什么，他早就已经习惯了这凌晨的寒风。他站在这里是在等，等初升的太阳，可没一会儿他又想到了什么，跑到厨房去拿了几个碗出来，每个碗都分别到了不同程度的水，有多也有少。倒好了碗，他坐在地上一直等着太阳出来，这日出的阳光打在他的身上别提有多温暖，他真的好久都没有晒过这么温暖的太阳了，不是晒过，而是从来没有这么温暖过了。

　　“日出出，鸡鸣响。晨光微暖，寒风冻。雪花落，一片片，白雪皑皑好风光……”

　　郭经国他们正在熟睡中，突然被这歌声吵醒，所有人同一时间打开房门，看见王巢坐在院子里敲着碗，嘴上振振有词的唱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