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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倾国倾城(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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倾国倾城(9)
本以为结交的只是一个寻常人家的少爷,却没料竟是大辽将军耶律斜,还是被五哥阵前三辱并掳劫八妹以作报复的耶律斜。这个打击对杨六郎来说不能说不大,所以好一会他都只能坐在床边发呆。
杨五郎则是表情凝重,他不晓得在挣扎什么,手伸了出去又缩了回来,反反复复到关红都看不下去。就在她忍不住要问时,杨五郎总算伸出手,他的手指轻轻抚过耶律斜的左颊,那里有一道浅浅的伤痕。
是他划下的。
忆起当日他的震惊眼神,杨五郎就觉得些许郁结在胸口。如今再见这伤口,早已痊愈且痕迹并不明显,若不细看是无法辨认出来。心里叹了口气,却没注意到自己的手指还流连在耶律斜的脸颊上。真意外,这个常年在外奔波作战的大辽将军,竟有让人十分艳羡的顺滑肤质。杨五郎心想,大家都是打仗的,显然自己和几位兄长就粗糙了一些。难道是大辽的羊奶特别滋补?他想着想着,思维就发散起来,可他的动作却还持续着。本来没什么,时间一长就显得怪异。
关红见他怔怔地抚摸耶律斜的脸,怎么看怎么碍眼,正待发问,杨六郎已经伸手去拉杨五郎的手。
“五哥,你怎么啦?”杨六郎回过神的时候就看见自家兄长摸摸摸的,当下就皱了皱眉问他。杨五郎并没发觉自己做了什么,只是茫然地反问:“什么?”
“我是问你一直摸贾……呃,耶律斜的脸做什么?”
杨五郎一愣,立刻涨红了脸,慌忙摇手道:“没什么,我就是想看看他伤口好了没有。”他这一答话更显奇怪,好端端地关心敌军将领的脸伤做什么,那还是他自己划下的呢。见关红和杨六郎眼神都不太对,杨五郎赶忙转移话题:“方才关姑娘说,曾有人通知耶律斜的下属赶到醉红楼,要是他们找不见耶律斜是不会罢休的。”
虽觉五哥不太对劲,杨六郎还是明白现在最紧要的是他们要把这个昏迷不醒的耶律斜怎么办。
“一时半会他们找不到我这个铁铺的。倒是他,怎么还不醒?”关红指了指耶律斜,杨五郎一听也觉不解,耶律斜自幼长在大辽,酒量自当极佳,醉红楼那点酒哪可能把他醉倒,而且就算是喝醉这情形好像也有点诡异。于是两人都齐齐看向当事人之一的杨六郎。
杨六郎一怔,挠挠头,一时还真不知该从何说起,想来想去还是老实说了:“他被下药了。”
“下药?下什么药?谁下的?”杨五郎大惊。杨六郎对他的反应略显诧异,答道:“软筋酥骨散和神宁香,我虽然没有亲眼所见,但估计是潘豹下的。”
“他知道他是耶律斜?”杨五郎反问。
杨六郎摇摇头。
“那他给他下软筋酥骨散和神宁香做什么?”
杨六郎有点说不出口了,但杨五郎很激动要他说出个所以然,杨六郎见关红在旁边,无奈之下,只好凑到杨五郎耳边悄悄说了。关红见他们窃窃私语,估计是一些不方便女孩儿家听的事,自然不好继续追问。她瞄了瞄床上的耶律斜,想起八妹说的话,还是有些不忿。这辽人固然长得俊秀,可和女子要如何比?小姑娘的话真是不足为信。
『六哥那么喜欢她,所以肯定是姐姐啦。』
关红忆起这话不由得多看了杨六郎几眼,虽认为杨八妹不免大惊小怪,可这杨家六公子对那辽人似乎特别紧张。方才他们在奔跑途中,杨五郎本要替他接过耶律斜,杨六郎坚持不要,后来她怕多抱一人的杨六郎掉队频频回首,却见他抱得极为小心,好像在尽量避免惊动到怀中人。
不是吧……关红暗暗嘀咕,或许是在不知对方身份时候惺惺相惜当知己看了吧。现在他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应是不会再那般待他了。
她胡思乱想的时候,杨五郎被杨六郎说的下药理由给震惊了,他对这风月之事本不甚在意,万没料到竟有人为了一名男子而做这不堪之事。转过头多看了耶律斜几眼,他还是第一次见到没有蓄须的他,果然与平日所见差距甚大,如今闭目昏沉的他,眉目安宁,肤白唇红,瞧过去便只是个普通望族子弟罢了。看着看着,杨五郎忽地脸红起来。虽不知是何原因,可他隐隐觉得潘豹所为似乎并不是那么难理解。杨六郎看五哥脸上表情变换,不知他在想什么,推了推他:“你在想什么,五哥?”
杨五郎哑然,无论如何也不能将自己内心真正所想告知他人,便移开视线说道:“方才我在醉红楼见到爹和大哥他们,你出了事他们都很着急,柴郡主也回了柴府,你要不要赶紧随我回家一趟,莫让他们担心了。”
杨六郎心里觉得有理,但他亦清楚要是这么回去可没那么容易出来,杨业不把事情问个一清二楚是不会让再出杨家大门。更何况耶律斜还没醒,他的下属还在找他。另一方面,潘豹同样不会死心,他想起在醉红楼时候潘豹瞧着耶律斜那眼神就浑身不舒服。
“我就暂时不回去了,五哥你回去跟爹说一声,我不会有事的,让他们放心。”
杨五郎吃了一惊,忙道:“你不回去,那你要做什么?”
“我想先带耶律斜避一避。”
杨五郎差点以为这个六弟发烧了,他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你没事吧你,他是耶律斜。”
“我知道。”杨六郎面色不改,“但就这么回去必然会有诸多盘问,我不想——”他还没说完,本站在门外关红的弟弟喘着气跑进来,对屋内众人急忙忙说道:“杨、杨将军来了!”
这下子杨五郎、杨六郎和关红都跳了起来。
杨业来了?!
杨六郎慌忙问兄长:“爹怎么会知道我们在这里?”杨五郎自己都慌乱起来,倒是关红先冷静下来:“我看很可能是八妹救回来了,我有跟她说要去找耶律斜。”
“可是八妹不知道耶律斜在醉红楼,又怎么会……”
关红动动嘴皮,然后才不情愿地说道:“你家八妹八成是跟你娘她们提到了花魁。”
“花魁?”杨六郎心道怎么会跟花魁扯上关系,关红无奈,只好把八妹那强大又彪悍的推理说了一遍,倒是省了八妹说自己不如耶律斜长得好看的段落。
杨六郎越听嘴张越大,这事情怎么、怎么走向这么、这么荒诞!
但现在不容他细想,门外很快想起了沉稳的脚步声,杨五郎和杨六郎不约而同挡在了床前。两兄弟都是一怔,相互看了一眼。关红对天翻了个白眼。
房内烛光一晃,杨业和佘赛花等人已经进了房间,就见两个儿子齐齐站在床前,旁边则站着那名送剑的女子。佘赛花从杨业身后走出,手里牵着杨八妹。她早些时候听了管家的话,心急火燎地赶到了那木屋,却见无人看守,她找到杨八妹后,八妹跟她说后来又来了一人把看守之人也带走了,好像出了很重要的事情。佘赛花抱着杨八妹回府时见到杨业,杨业把醉红楼的人员安排妥当,并要他们不得对外声张之后怎么找也没找到六郎。见到八妹询问之后,夫妻俩把柴郡主、杨八妹以及当时状况联系在一起之后,便推测关红的铁铺或许是个关键所在,这才即刻往这里赶来。
不过倒是没想到还见到了杨五郎。
“五郎,你不是在天波府里面养伤吗?”杨大郎惊讶地看着两个弟弟同时出现在关红的房间。杨五郎支支吾吾答不上来,杨业环视房间一眼,就凝目看向两个儿子,沉声问道:“床上是何人?”
“没人。”五郎六郎齐声答道。
杨大郎和杨二郎对视一眼,走上前将他们一拨拉开,定睛一瞧都怔住了。杨八妹甩脱娘亲的手,小跑到床边,小脸笑开了,转头对佘赛花高兴地说道:“娘,她就是我说的耶律姐姐,是六哥的心上人。”
小女孩拍着手欢欣鼓舞,浑然无视房间内一尊尊石像。佘赛花感觉头皮都要炸开了,她快步上前拉开杨八妹,偷眼见丈夫的面无表情,心里只是暗暗叫苦。杨业缓缓走到床边,他看一眼就知道是耶律斜。想到和这少年将军已在战场上交手多年,却竟有这么出人意表相会的一天。
眼下,要责骂谁都不知从何开口,一群杨家将围着一个大辽将军,才是让人头痛不已的事情。
要把耶律斜交给找他的下属,可一路上并没有看到行色异常的人士;要暂留耶律斜下来,只怕被人发现贾公子真实身份之后会落人口实,得个叛国的无端罪名;至于要不要把耶律斜交给圣上……这似乎也不是个妥当的解决方式。
“爹……”杨六郎终于开口,他知道自己是罪魁祸首,在父亲凌厉的视线下难免心虚,硬着头皮接着说道,“不如我把耶律斜送回到先前的木屋,既然那里是他们的据点之一,加上耶律斜是大辽将军,他们的下属必当费尽心力寻找他。或许过得几日就会有人返回去。等他们和耶律斜会合之后我就回来接受家法。”
“你说他中了软筋酥骨散和神宁香?”杨业反问。
“是。”
“软筋酥骨散若无特制解药,药性的缓解要七天。神宁香即便是寻常份量,要完全苏醒也要三天三夜。你打算陪他三天三夜?”杨业冷冷地说道。杨六郎额上微微冒汗,杨五郎踏前一步:“爹,我可以和六弟一起轮流监视耶律斜。”
“若耶律斜的下属并未那么快回返,耶律斜又已经醒转,你们要如何做?”杨业问他们。杨五郎和杨六郎同时不语,他们亦不知若真的面对苏醒后的耶律斜要怎么办。
佘赛花见气氛紧张,便打了个圆场:“如今这情形,只能是走一步算一步。且让他们把耶律斜送回去,在这里多待得一时就多一时的担忧。至于送了回去又该如何做,再行考虑。”
她这话说得有理,杨业本也是这般打算,便照着夫人的话安排,但他是让杨大郎和杨二郎按关红的地图送耶律斜回去。杨五郎和杨六郎则必须随他回府。杨八妹瞅着大哥二哥带耶律斜离开,还想说什么,佘赛花已经一手捂住她的嘴,轻轻摇摇头。她再回过头看五哥六哥,二人都是怔怔地看着马车消失,小嘴就嘟了起来。
明明六哥就是舍不得嘛,为什么爹要那么凶?
杨八妹年纪尚稚,对许多复杂事情不可能了解通透。平日里杨家众人回家讲述战场之事,总会忽略那些血腥场面,对耶律斜倒有许多赞誉,再加上这几日她与耶律斜的相处,小姑娘的想法未免就有些主观。因而,见爹无端端拆散六哥和耶律姐姐,难免不高兴。但她聪明乖巧,知母亲暗示,便闭口不言。
一路上,杨业领着妻儿默不作声回返天波府,这才刚刚走进大门,管家就急急忙忙迎上前,杨业见他面色焦急,先行开口:“何事急迫?”
“潘统领已等候老爷……”管家又看一眼杨业身后的杨六郎,“及六少爷多时。”
众人脸色均是一变,潘豹绝对的善者不来。杨业让佘赛花带领杨八妹回房歇息,自己则是领着杨五郎和杨六郎进了大堂。
潘豹刚好饮罢一杯茶,见杨业等人进入,抖抖长袍,站起身来。杨业向他微一颔首:“不知潘统领深夜前来,可有要事?”
“有。”潘豹答得跋扈,杨五郎不忿,正欲举步,杨业使眼色令他不得轻举妄动。
“何事?”
“……”潘豹却不答,只是向他身后的杨六郎冷冷说道,“敢问贵府六公子要一人。”他不待杨业再行询问,径直走向杨六郎,目光阴冷,一字一顿:“本统领要的人是——”
“贾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