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国倾城》水果艾玛

10、倾国倾城（10）

　　潘豹说话时候眼神冷冷，杨六郎并不惧他，踏前一步，坦然道：“贾公子不在天波府，潘统领怕是找错地方了吧。”

　　“即使不在天波府，杨六公子就会不知他的下落吗？”潘豹并不买账，步步紧逼。

　　杨业淡淡说道：“潘统领若不信，大可搜我这天波府。”

　　潘豹瞥他一眼，笑道：“杨将军都这么说，怕是不信也不成了。只是……”他扫了眼大堂内的众人，续道，“不知杨家大公子和二公子去了何处？”

　　杨五郎和杨六郎脸色微微一变，正待答话，佘赛花先行开口：“他们二人不过是出门办点事，不知潘统领何以突然提起？”

　　潘豹笑而不言。他怎会不知杨大郎和杨二郎去了何处，方才醉红楼中混乱无比，他失了先机，再回房时杨六郎和贾公子都不见了。当下就命人看住各个出口，谁料杨业忽地到来，他瞧得清楚，杨业是带着大儿子和二儿子进了醉红楼。可这会儿，回到天波府的却是杨五郎和杨六郎。心中会起疑那是自然不过。他也已经派了下人满城去找杨家人氏，看这当口应该回来了。

　　果不其然，没一会就听见人声，潘豹抬眼望去，脸色一沉。杨大郎和杨二郎领着潘家下人走了进来，看下人的神色就知道一无所获。杨业亦感惊讶，他们应是送耶律斜回返木屋，但这么快就返回，难道是有所变数？杨五郎和杨六郎同时想到这点异常，杨六郎几乎就要脱口而出，好在杨五郎反应及时，踩了他一脚才让他警觉。

　　下人走到潘豹身边低声说了几句话，杨大郎和杨二郎也走到父亲身边，手里拿着几个胭脂水粉，说道：“爹，这是给二娘给娘选的胭脂，你瞧瞧。”杨业不知具体发生何事，面不改色道：“给你们娘看看，免得日后说我这夫君不关心娘子。”

　　潘豹对下人挥挥手，然后向杨业拱拱手：“误会一场，既然如此，我也不便多加叨扰，这就告辞了。”他说走就走，倒也干脆。杨业看他一眼道：“不知那贾公子是何许人也，让潘统领这么兴师动众？”

　　潘豹本已行至大厅外，听了这话回头似笑非笑：“贾公子是什么样的人，杨六公子可是心知肚明。”他不再多言，大步往外头走去，身边的随从快步跟上，没一会便走出天波府。他冷眼看向下人：“他们真的只是去买胭脂水粉？”

　　“属下找见他们之后就见他们拿着胭脂水粉了。”下人战战兢兢地回答。

　　潘豹蹙眉，没道理杨大郎和杨二郎大半夜的跑出来买胭脂，可除此之外又确实没有可疑之处。那么贾公子会去哪里？他想不通，心情极为烦躁，旁边的下人不敢惹他。最后潘豹一扬手，狠狠地道：“就算把汴京给翻个个儿，你们也得把贾公子给我找出来！”下人唯唯诺诺，潘豹想了想，又道：“杨家人你们也得看紧了。”

　　下人嗯嗯几声，心中纳闷潘少爷为何这番在意那贾公子，而且还认定杨六郎与之有关。但少爷既然这么说了，做下人的就该这么办。

　　事实上，莫说下人，潘豹对自己的心思亦不甚了然。他喜好美艳之物，在醉红楼初见贾公子时，灯火辉映的姿容俊秀无俦，确实有令人倾心之处。但真正勾人的还是那双眼睛。明亮澄澈，眼底处隐隐一抹凌厉平添几许魅惑，无怪于引发潘豹内心不可言说的欲求。这样的一个人，对潘豹而言，男女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每每忆及把酒言欢时那双眼眸的华彩照人，他想得到这个人的心思更重一分，想让这双眼睛独为他所有的渴求就多上一重。

　　总有一天会将他牢牢握在手里。

　　潘豹凝视自己握紧的五指，笑而不语。

　　***

　　送走了潘豹的杨业转过头，正欲向六郎问个清楚，就见他走向杨大郎和杨二郎。“耶律斜呢？”他焦急地问，旁边的杨五郎同样探求地看着兄长。杨大郎叹口气，转而向杨业说道：“爹，这一次真得好好谢谢柴郡主了。”

　　柴郡主？

　　杨家众人面面相觑，这和柴郡主又扯上关系了？杨大郎解释说他们刚要把耶律斜送往后山，柴郡主就命人拦住他们。原来，柴郡主虽不知他们三人具体纠葛为何，但有一点是肯定的，就是杨六郎非常重视耶律斜。她这个做朋友的当然义不容辞。之后她看到有人在送入房间的酒壶里下药，眼珠子一转就去找了花妈妈喝问她。花妈妈毕竟是个做生意的，被人一恐吓外加柴郡主还甩了银票下来就把耶律斜给卖了。自然的，她隐去了耶律斜的主要身份，只说了贾公子是大辽商人之类的。柴郡主半信半疑，但她时间紧迫便没有追问下去。之后，她趁着醉红楼闹哄哄的时候瞅准时机跑了出来，派了个下人跟着杨六郎他们。下人告诉她还有人跟着他们，柴郡主一琢磨就知道多半是潘豹的主意，既然如此就不能让杨大郎他们这么把人送回去，这才半途上截了。

　　“这么说，耶律斜现在在柴府？”

　　“不在柴府里面，是在柴郡主的别院。”

　　杨六郎一听就要去找柴郡主，杨业拦住他，沉声问道：“你待如何？”

　　“我……”

　　佘赛花不理会他们父子，又问了杨二郎？：“耶律斜可有醒转？”

　　杨二郎摇摇头：“不过柴郡主说她认识一个神医，已经让人去传告了。”说到这里，杨二郎就顺便把柴郡主问到的事情说了，那药还真不是潘豹命人下的，是醉红楼的花牌之一艳侬所为。艳侬对潘豹一往情深，此次花魁潘豹知晓的许多信息亦是她告知，他花言巧语，跟艳侬说夺花魁只是个噱头，他还是会一如往常待她。艳侬亦知潘豹性格，纯为看那老头子不顺眼，也就帮了。孰料耶律斜的贸然出现，她在楼上对潘豹的眼神看得分明。即便是头次见她亦无此惊艳之态。潘豹喜美艳之物，艳侬之前就有所耳闻，也听说过潘豹曾与小倌共枕。如今亲眼所见，难抑心头嫉恨。她本欲将药放入潘豹的酒壶中，谁料阴差阳错杨六郎担心潘豹酒杯有异，就悄悄和耶律斜的换过来，结果……

　　杨五郎听了回头狠狠瞪了杨六郎一眼，杨六郎尴尬地扭头只作不见。这一点上自己确实错怪潘豹，但席间潘豹的目光和举动都让他反感不已。就算不是他下的药也不能说明他对耶律斜没点其它的想法。

　　很快就把怪罪他人的那一点点愧疚往脑后扔去，杨六郎着急地想要去找柴郡主。杨业重重地哼了一声，还没等他发话，杨八妹就拉着杨二郎的手说：“二哥，我想去看耶律姐姐。”

　　“耶律斜不是姐姐，他是男的。”杨二郎蹲下身对八妹说。杨八妹眨眨大眼睛，回头去瞄杨六郎，大有『六哥我在帮你说话，你怎么不帮我』的埋怨之意。杨六郎被自家妹妹乌溜溜的眼珠子给看得发毛，瞬间想起关红说过关于『耶律姐姐』的谬论，先前八妹已经在打铁铺里让自己跌份，他可不想闹得整个天波府都知道。于是他赶在杨八妹刚要开口之际冲上前，捂住妹妹的嘴，正色道：“你的那些乱七八糟想法都给我扔了，我和耶律斜只是普通朋友……”

　　大厅里传来此起彼伏的咳嗽声，杨六郎只好重新说道：“耶律斜与杨家军只是战场上交手的敌人，别无其他。”

　　杨八妹拨开六哥的手，鼓着腮帮子说：“我哪是乱七八糟的想法，明明就是六哥你……”

　　佘赛花这次截住她的话，推了推她的后背：“你最相信爹了，你且问问你爹耶律斜是哥哥还是姐姐？”

　　杨八妹心里一想也对，杨业在她小小的心灵中就是天神一样威武的存在，爹说的肯定没错。她跑到杨业身边，抬起小脸天真地问道：“爹，耶律姐姐是姐姐还是哥哥？”

　　杨业面不改色，心里头抽筋得很，他活到这把年纪，死活没想过做爹的有一天还需要回答这样问题。环顾四周，更加无奈地发现大伙儿都把眼光聚焦在自己的脸上，只等他一个答案……一个一目了然到悲催的答案。

　　“耶律斜是男的，和你哥哥们一样。”杨业泰然自若地应答，不愧是天波府的一家之主。杨八妹得了这样的答案，难掩失望之色，嘟着小嘴不做声一会才勉勉强强走到杨六郎面前。

　　“怎么了，八妹？”杨六郎俯下身关切地问。杨八妹不甘不愿地说：“是我错怪你了，六哥。我不该说你喜欢耶律姐……耶律哥哥的。”杨六郎见家人都看向自己，脸上一红就摸摸杨八妹的头：“好啦，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快点跟娘回去睡觉吧。”

　　佘赛花伸手牵她，顺便还捏捏她的小嘴，笑道：“知道答案了还不开心啊，我的大小姐？”她边说边拉着杨八妹往内屋走去，小姑娘走了几步忽然转过头对杨六郎大声喊道：“六哥，耶律哥哥是哥哥，你就不能再想他再喜欢他了，娘说你要和姐姐在一起才行。”

　　…………
　　这都什么跟什么？！

　　佘赛花直接拦腰抱起杨八妹快步离了大厅，以免这个幺女又说了什么惊天之语。杨业的脸色就跟外头的天空一样，死黑死黑的。杨六郎蛋腚抹去额上黑线，蛋腚装着什么都没听见地对杨业一拱手：“爹，我回房去了。”

　　“等一下。”杨业叫住正欲拔腿就走的六子，然后指了指长子，“今晚你和你六弟睡一屋，小解也要看着。”

　　“爹……”杨六郎苦着脸。他自然知道杨业此举为何，杨大郎拍拍弟弟的肩膀：“走吧。”

　　“若徇私以军法处置。”杨业冷冷加上一句，转过头，“二郎，你和五郎睡一屋。”

　　杨五郎一怔，这事怎么轮到自己头上了？杨业沉默地看着他，杨五郎想要辩解的话就说不出口。他的确存了私心要出门，却被杨业提前看穿。

　　待四位儿子都回了房，杨业这才长长叹了口气，疲惫地揉揉眉心。一双温柔的手伸了过来给他轻轻按摩太阳穴，杨业闭上眼，享受夫人的体贴，口中问道：“八妹睡了？”

　　“嗯，她今天也够累的。”佘赛花轻声回答，她把哄睡后就赶紧回到大厅，正见到四个儿子走出去，“今晚五郎和六郎可得看紧了。”

　　“我让大郎二郎看着他们。”

　　“柴郡主那儿呢？”

　　“那就得劳烦夫人去一趟了。”

　　佘赛花早有所料，直起身，蹙眉道：“你对五郎和六郎怎么看？”杨业听出她的言下之意，亦觉头痛不已。耶律斜只不过是换种面貌出现，就闹腾成这样。杨六郎与之素未谋面却紧张不已，杨五郎明明已经与他对决军前还这般恋恋不舍，更不用说那潘豹，为了辽国将军亲自上天波府要人。真是比行军打战还让人吃不消。

　　“夫人，你如今还提那什么女扮男装么？”为了缓解自己的困境，杨业颇有点笑话自家夫人的意味。佘赛花横他一眼，心里烦闷，未想到自己两个儿子竟都如此。她是做母亲的，看得出孩儿的细微之处。对那耶律斜，杨六郎和杨五郎可不如自己所说的潇洒。尤其是杨六郎，或许他自身未曾察觉，但旁观者，连八妹都看出来异样。

　　“总之，我先去柴府一趟，至于你那两个宝贝儿子，你可看好了。”佘赛花话是这么说，心里可没底。杨业亦知其意，当下点点头：“他们要敢忤逆我这个做爹的，每人五十大板！”

　　佘赛花吓一跳，忙道：“你不是来真的吧，可都是你儿子啊。”

　　杨业叹口气，挥挥手：“夫人你速去速回，带点消息回来他们就不乱来了。”

　　佘赛花一想有理，回房做了个简单的夜行装扮，主要是为了防止潘豹另行派人尾随。她虽为八个孩子的母亲，但身手依旧了得，顺着小路直往柴府而去。她并不知柴郡主的闺房在何处，倒是费了些心思找寻。柴郡主似是早有所料，见佘赛花便衣前来并不诧异，反倒赶忙迎了上去：“杨夫人，你可来了。”

　　“耶律斜现今如何？”

　　“你随我来。”

　　柴郡主带着佘赛花自后门小道向别院走去，路上她简单的把事情说了，然后提到神医罗氏女：“我命人请了她来看看，现下估计已经到了。”

　　柴郡主的别院位处幽静之地，原先是她烦柴老爷的寻花问柳而特意挑的地方，柴老爷对这女儿是千般宠溺，二话不说就盖了个院子。平时就甚少来此处走动，眼下刚好作为藏人之所。

　　两人进了院子，下人通报神医正在开药方。柴郡主赶忙走了进去，佘赛花跟在后头，一眼就看见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耶律斜。之前她在关红的打铁铺见过几眼，不曾细看，此番趋前打量后，心里不免叹气连连。

　　那辽国风沙冷冽，竟也能出这样的俊秀人才出来，实属少见。房内烛火通明，耶律斜闭目而眠，白皙的肌肤上淡淡红晕，与女子自是不同，也不知八妹是如何错眼的。但面容俊俏确实不假，加之白衣乌丝，若是平时，见着这么个翩翩少年，多数人都会有结交之心。

　　结交之心……这心思莫要变作其它之物就好了。

　　她在这头思绪万千，那边的罗氏女药方已经开出，她跟柴郡主说道贾公子中的药不是什么偏门，但勾栏场所的药总落了点下作之物，故而她不便即时让耶律斜醒来，每日服上些许，任药性慢慢散去再醒转过来较为妥当。柴郡主点点头应了，又把这话跟佘赛花说了一遍。佘赛花和柴郡主向罗氏女道谢，罗氏女临走之际忽地想起一事，忙道：“杨夫人，贾公子枕畔有一枚玉佩不知是否为杨府所有？？”佘赛花一怔，柴郡主已先行一步去取了，晶莹剔透，绿意盈然。罗氏女解释道方才把脉之时，不经意看到耶律斜衣袖处的锦穗，因上面有个小小的杨字，这才留心起来。佘赛花听了，脸色变幻未定，却不言语。柴郡主命人护送罗氏女回药庐，见杨夫人神色有异便不多问。

　　这玉佩正是杨六郎所有，是他满月之时佘赛花特意选的，锦穗也是她亲手编织。这枚玉佩随了他许久，却在耶律斜袖中出现。佘赛花是很想假设这不过是场意外，好比杨六郎不小心落了下来给耶律斜拣去了。但事实是，无论她怎么假想，到最后都不得不承认是杨六郎亲自解下赠与耶律斜。

　　贴身而藏的宝物珍而重之地交到另一人手中。

　　真是相当贴心的……知己。

　　佘赛花苦笑连连，将玉佩收入怀中，和柴郡主絮叨几句即转身离开。柴郡主叮嘱她，潘豹对这耶律斜也上了心，而且她从醉红楼出来的时候瞧见了有些打扮成宋人模样的辽兵在门外张望，估摸着也是来找耶律斜。

　　辽人也来了？佘赛花奇怪地反问，柴郡主点头，毕竟是辽国大将，失踪了总让人有所疑心。佘赛花点点头，与郡主告辞后趁着夜色快步返回天波府。杨业在房内等她，听了夫人的话之后松口气之际又觉烦恼。

　　“耶律斜一直待在柴府别院总不是个法子，连累了柴郡主就太过意不去，还是得想个法子将他送出去。”

　　佘赛花还未来得及回话，杨管家就急急忙忙地冲了进来，结结巴巴地说：“六、六公子不见了！”

　　杨业拍案而起，怒喝：“去哪儿了！”

　　佘赛花无可奈何，这还要问？她白了丈夫一眼，回过头问管家：“五公子呢？”

　　“五公子还在。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

　　杨管家就快哭了出来：“八小姐也一起不见了。”

　　“什么？！”

　　佘赛花和杨业骇然相对。

作者有话说

　　T.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