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国倾城》水果艾玛

8、倾国倾城（8）

　　关红因一时贪念连累杨八妹被俘，心里歉疚不已，无意中发现了车轮上的红土泥，便循了这条线索几经周折来到关押杨八妹的木屋中。她小心地沿着墙角慢慢溜进屋里，只见杨八妹躺在一张小床上，闭目而眠，心里对这临危不乱的小女孩佩服几分。

　　她轻轻推她，杨八妹唔了几声，关红赶紧捂住她的嘴，示意小声：“八妹，是我。”

　　杨八妹揉了揉眼，她认得关红，小脸笑开了：“关姐姐，你怎么来了？”

　　“我来救你，快些跟我走吧。”她快速查看八妹有没有哪里受伤，发现一切安好松了口气，拉着她就要往外走。杨八妹本来跟着她走了几步，快到门口的时候又停了下来，关红奇道：“怎么了？”

　　“我还不能走，姐姐。”杨八妹扬起小脸说。

　　“为什么？”关红急了，她是趁着耶律斜和那些下属不在才潜进来的，万一他们赶回来就连来救人的她都走不了了。

　　“我在等耶律姐姐呢。”耶律斜反感这个称呼，所以杨八妹在他在的时候都不叫，不在的时候才这么喊。这下轮到关红愣住了：“耶律姐姐？那是谁？”耶律斜的姐姐？

　　“姐姐你见过的呀，就是上次把我带走的那个……你叫她耶律斜的耶律姐姐呀。”杨八妹比划一番。关红脑门上瞬时滑下一排黑线，耶律斜那个大胡子模样居然被称作姐姐？！杨八妹看她不信，小嘴一翘：“那个胡子是假的，而且我家六哥可喜欢她了。娘也说过，她是女扮男装，所以当然是姐姐啦。”

　　这个逻辑思维实在太彪悍了，关红一时根本无法消化这么震惊的推理，所以她选择回避。“姐姐也好，什么都好。你等他做什么？他是把你抓来的人，你再不回去家里人会担心的。”杨八妹一想也对，就从腰上解了块玉佩给她：“关姐姐，你把这个拿给我的爹娘，就说我没事，耶律姐姐对我很好。还有啊，碰到我六哥的时候跟他说一声，他的心上人就在这里。如果要娘过来提亲就赶紧来吧。我帮他守着！”杨八妹双手叉腰，小大人样的得意。

　　关红无语半晌，这天波府都教出个什么女娃子来啊？杨八妹是执意不走了，还死活咬定耶律斜是女的。关红都可以想象那位辽国大将军额头上的青筋有多劲爆了，忽然之间，她万分同情起耶律斜来。

　　把玉佩放到怀里，关红还想做最后的努力：“小八妹，你留在这里还是太危险了。而且你五哥为了你的失踪伤心难过，前几天还被人打伤了。你还是跟我一起回去吧。”

　　杨八妹年纪虽小，却极有主见，拉着关红的手说：“你把这地址跟我娘亲他们说了，他们就会过来。我就在这等着。”偏了偏头，“五哥也会一起来的嘛，他也很想见耶律姐姐的。”后面这句话更像是自言自语。关红的头开始变大，为什么杨家一个两个都围着什么什么耶律姐姐转悠。觉得再待下去一定会对自己的心灵造成严重伤害，关红跟杨八妹交待几句就欲开门离开。

　　此时，门外却响起了脚步声，关红赶紧拉过杨八妹躲到床后。好在来人只是在院子里走来走去，并没有开门的意思。关红屏息倾听外头声响，一个女子的声音响起：“喂！你们是贾公子的侍从吗？”

　　“正是。姑娘是？”

　　“哎哎哎，你们快些过来我们那儿吧，你们的贾公子有麻烦了。”

　　众侍从均是一惊，耶律将军身手不凡，有麻烦难道是被人识破身份。一人踏前，向那女子微一拱手：“姑娘可否言明何事？”他们倒不是不着急耶律斜的安危，而是耶律将军曾对他们下过命令，没有他的指令不得离开木屋半步，因而他们心里焦急，却不敢轻易违背将军的命令。

　　“这……”那女子似乎有点难以启齿，见这些下属个个迂腐的样子又来气，“反正花妈妈要我转达的我已经说了，你们再不赶过去，你们的公子被人吃得一干二净我可不管。”

　　吃人？

　　随从这下吃惊不小，万没料到宋境竟有如此令人发指的行径。当下再不敢耽搁，命一人留下看守住杨八妹，其余人等随着那女子的马车疾驰而出。

　　躲在房内的关红和杨八妹都听得有些糊涂，看这情形，多半那贾公子就是耶律斜，但是被人吃？这是怎么回事？关红悄声问杨八妹：“你可知道耶律斜今晚去了何处？”

　　“我听那些大哥哥说，耶律姐姐去当花魁了。”

　　关红差点被这句话给惊得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

　　花魁？
　　花魁？！
　　花魁！

　　“那些哥哥说的呀。”杨八妹无辜地说，然后看着关红一会儿，又说，“关姐姐，你没见过耶律姐姐没胡子的样子吧。”

　　“没有。”关红随口答了这句话，然后她很长一段时间都为此而后悔。因为杨八妹飞快地就着她这个回答给了一个让她终身难忘的解释：“耶律姐姐没胡子的时候可美啦！比大娘她们给五哥找的那些媳妇儿的画像都好看，而且，比关姐姐你也好看许多。六哥的眼光很好吧~所以，她去当花魁我觉得也蛮合适的。那些大哥哥说花魁就是最好看的人。”

　　关红瞪着一派天真烂漫的杨八妹，如果说先前她还有些犹豫，现在她已经咬牙切齿地下定决心，就算把汴京的地给翻个个儿，她也要把所谓的花魁耶律姐姐给揪出来好好比一比！虽然她较为不注重日常姿容打扮，但好歹也称得上姣好。如今却被一个小女孩说比一个长着虬髯大须的男人长相还不如，那真是直接找块豆腐撞死算了！

　　“八妹，你放心吧。我不但把你的消息带到天波府，我还会亲自去把耶律斜给找回来。”关红气势汹汹地说，杨八妹好奇地仰望她，她可没让关姐姐去找耶律姐姐，但她人小心细，方才听那些大哥哥说耶律斜有危险，会被人吃，心里总觉得担心。虽然不太清楚吃人是怎么回事，可多一个人帮忙总是好的。杨六郎平常时候极为宠爱她，虽抢了她的铜板，可小女孩颇为天波府女将的心胸，不予他计较，反而为六哥认准了六娘，很是大度。

　　关红瞅准时机悄悄溜出木屋，那名看守本不会如此大意，只因心里牵挂将军与同僚，才没有注意到杨八妹的房间有什么异样。关红对杨八妹做了个『放心吧』的手势，就头也不回地下山直奔天波府。

　　此时夜已深沉，关红在门外喊了好一阵子话才有人来应门，她心情焦急只跟管家说了有杨八妹的消息就直冲进去。却没料，天波府的人居然有一大半不在。管家说醉红楼那里出了事，因为涉及到杨六郎和朝中几名贵人，老爷和几名少爷都赶了过去。另一方面，佘赛花和几名媳妇被杨业请去照看柴郡主，这天波府内只有尚在养伤的杨五郎在。

　　“怎么关键时候一个两个都不在！”关红跺跺脚，管家说我这就去叫五少爷，关红说我跟你一起去。到了杨五郎的房间，杨五郎正郁郁卧床，听管家说关红带了八妹的信物过来，赶忙翻身下床开门。和关红一聊之下也是震惊不已。

　　“耶律斜是……姐姐？”虽觉不太厚道，时机也不恰当，但杨五郎觉得这是他打出生以来听过最好笑的笑话了。关红见他脸部抽搐，心有戚戚。

　　“但是八妹很笃定，还说是给杨六郎定的亲事，她得看着耶律斜。”关红扶额叹道。杨五郎救妹心切，耶律不耶律的他只能暂时放一边，便要关红带路。关红却说给他一个地图让他自己去找。

　　“怎么？”杨五郎奇怪地反问。

　　关红不太自然地呃呃几声，在杨五郎的追问下只得把听到的耶律斜消息告诉他。杨五郎皱起眉头：“吃人？花魁？”这两样怎么都和耶律斜联系不起来。

　　“吃人我是不知道怎么回事，但是花魁我猜多半和醉红楼有关。”关红分析说前几日就听闻醉红楼要来新的花魁，加之来通风报信的那女子说话腔调不似大家闺秀。

　　听到这里，杨五郎联想起刚才有人急匆匆跑来跟杨业等人说六少爷在醉红楼和人大打出手，而那人好像正是潘豹潘统领。虽然不知和耶律斜有何关联，但所有事情的交集恰好在醉红楼，怎么看都很诡异。他越想心里越觉不踏实，当下就跟管家说了，让他赶紧跑一趟柴府，请佘赛花速速回来，然后让关红画了张地图，自己便随她往醉红楼跑去。

　　此时的醉红楼早已乱成一锅粥，杨五郎和关红赶到的时候，正瞧见自己的大哥二哥在门外把守，很可能是杨业让他们在门外看着，别让闲杂人等进来。杨五郎他们只好溜到一边看看有无偏门可走，杨五郎瞧了瞧这围墙，向关红示意可翻越过去。然后他先行一步，站在墙头上向她伸出手，关红被他厚实的手掌一握，心里微微一动，脸上有些发烫。杨五郎却未留意，他心里着紧耶律斜的奇怪消息，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又说不上来，很是焦躁。

　　醉红楼说大不大，可内里九拐十八弯，杨五郎和关红都未曾来过此地，真不知从何找起。他们瞎转悠了好一会还是不得要领，只好沮丧地躲在假山后面。

　　“你真的认为耶律斜会在这里？”杨五郎忍不住发问，关红还没回答，忽然听到两人身后一个低低的声音在喊他五哥。杨五郎吓一跳，往旁边一挪，却见那假山后面的一块黑布抖了抖，然后出来的就是自家的六弟。

　　“六弟，你怎么……”杨五郎伸手去拉他，却发现杨六郎怀里还有一人。黑暗之中，那人脸埋在杨六郎胸前，看不甚清楚，听那呼吸声，倒好似昏迷一般。此时也不方便问，三人一个商议，便悄悄地循着方才杨五郎进来的路退到了墙角处。三人协力之下，好歹是出了醉红楼，这才急急奔往天波府。

　　行到一半时候，杨六郎停住了。杨五郎问他怎么了。杨六郎说道还是先找个偏僻之所吧，现在回天波府估计又会多出事端。杨五郎知他用意，关红便提议她的打铁铺，五郎六郎觉得很合适，便半途改道往关红的铁铺跑了过去。奔跑中，杨六郎怀中人似是因颠簸而有所惊动，发出几许呻吟。杨六郎脸上一红，好在前方的五郎和关红并未在意，他暗暗松一口气，对那潘豹更加愤恨不已。

　　关红的弟弟白天时候就在担心姐姐，听到敲门声忙不迭地来开门，关红不及细述，带了杨五郎和杨六郎进了弟弟那屋。杨六郎这才将怀中人轻轻放下，关红点了灯，房内明亮许多，这才看清床上之人。

　　面色绯红，姿容俊秀，竟是个翩翩佳公子。

　　关红一时竟有些看得呆了。杨五郎瞧着那人的眼神却很古怪，他转头问正给那人擦汗的杨六郎此为何人？杨六郎眼也不抬地答道，他便是我先前跟你说过的贾公子。

　　这下子关红和杨五郎齐齐跳了起来：“他就是贾公子？！”

　　“是啊，怎么了？”杨六郎见他们二人反应如此之大十分惊讶。

　　“那他他他，他就是耶律斜？大辽将军的耶律斜！”关红喊了起来。这下子轮到杨六郎跳了起来，头还磕到床架，捂着后脑他瞪大眼睛：“耶律斜？！就是五哥你阵前三辱的耶律斜？！八妹就是被他绑架的？！”

　　杨五郎铁青着脸，上前一步伸手遮住耶律斜的鼻子以下，沉默了一会才颓然坐倒在床边：“正是……他。”

　　关红见杨家两兄弟一个赛一个黑脸，不知该从何安慰。在原地站着等也不是个办法，她凝视这耶律斜，没了胡子确实更显清俊，但……耶律姐姐？关红虽觉荒谬，可女人的好奇心啊。她又是个不大会掩饰自己心情的人，于是想了想就快步上前，直接把手放在耶律斜的领口上就打算要往两边扯。

　　杨五郎和杨六郎都被她的动作给吓到，齐声问道：“你做什么？”

　　“看看是男是女。”关红答得干脆，杨五郎一下想起八妹所言，脸又青了几分。杨六郎不知所指，还待再问，关红已快手快脚确认完毕，这才转身面无表情地说道：“杨八妹坚称他是女人，因为她说他是你的心上人。”

　　万里无云，繁星闪烁的天空，无端端响了一声惊天大雷。

　　杨六郎……成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