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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倾国倾城(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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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晚上的醉红楼真正是热闹非凡,汴京第一花魁的名头那是相当的震撼,加上先前花妈妈的百般宣传,各路达官贵人把醉红楼给挤得满满堂堂。花妈妈笑得嘴都合不拢,手底下的莺莺燕燕也是打足了精神,个个打扮得花枝招展。
杨六郎贴上胡子,又把脸抹黑一些,就和柴郡主大摇大摆地进了醉红楼。花妈妈虽觉他们面生,但见他们气宇非凡就没有多加盘问,而是对着柴大老爷和潘统领大献殷勤。柴郡主见自己的父亲笑得一脸横肉颤抖,心里来气,杨六郎看出她的黑脸,于是拉她到席末坐下,悄声道:“你别气了,这里是这样的,要是被你父亲看出你来闹场到时候可有得瞧了。”柴郡主只好压下火气,闷闷地和他坐在一起。杨六郎安抚完她,眼睛就开始四处乱溜,把在座的男子都扫了一遍,却没见到想见的人,又不好意思问别人贾公子来了没有,只好耐住性子看前面的花妈妈和两位贵宾打太极。
柴大老爷和潘家素来不和,眼下他们来争花魁未必真的有多看中小蝶,多半是争口气。潘豹自恃风流倜傥,绝世美女他见得多了,多小蝶一个不多,少她一个也不少。不过是听闻柴大老爷蠢蠢欲动,才来消遣他而已。柴大老爷是真的垂涎小蝶的美色,本来他和花妈妈已经说好了银两,没想到潘豹横插一杆,心里很是不痛快,今晚他对花魁是下了狠心,势在必得。
花妈妈察言观色,知道他们今晚必有一场混战,对她而言,他们打得再乱都没关系,只要银两进了自己的荷包就成。当然,她还没忘记贾公子所托,倒是得想个法子好好安排一番。看看这时候差不多了,她让姑娘们请贵客安静些,这才摇着扇子站在中间笑眯眯地给众人福了一福:“今天诸位莅临醉红楼,真是令花妈妈我受宠若惊啊。想来各位公子等得也是着急,且让姑娘们上杯清茶给诸位。这花魁么,自然是要端些架子,加上小蝶姑娘初来乍到总有些羞涩,所以还得劳烦各位再等上一等。”她此言一出,众人纷纷喊起来,快叫小蝶姑娘出来啊,大伙儿要争花魁也得先看看是何等的花容月貌。花妈妈要的就是这番话,立马眉开眼笑地说自然自然。
她对着楼上拍了拍手,那大堂中央的红幕便缓缓揭开,正中间升起一个高出众人些许的亭子,都罩上一层轻纱,中间便坐着小蝶姑娘。虽是隔着纱幕,但小蝶姑娘的姿容前排的柴大老爷和潘豹都可看得分明,还真是当得起第一花魁这一称号。柴大老爷看得直流口水,柴郡主在后头瞧不清那小蝶样貌,却对自己父亲的色样看得一清二楚,恼得直跺脚。杨六郎只是瞄一眼又开始四处找寻起来,可那位贾公子仍然不曾露面。他心里微感失望,心想不会是临时有事,所以不来了吧。想到贾公子要是不来,自己在这里多没意思,可是万一要走的话,贾公子又来了怎么办?走,还是不走?杨六郎纠结得很,一时就没在意前头已经开始争花魁了。
他不在乎,柴郡主可在乎得紧,见自己的父亲不停叫价心里着急,她本以为小蝶会用花魁身份以诗词歌赋来做衡量,没料最后仍是用银两结算。终究是太过年少单纯,烟花之地的女子说是弹琴吟诗,那都是表面功夫。小蝶又不是第一天出来做,自是知晓此间的利益,要谈诗词歌赋没问题,先付了足等的银两吧。
“喂!你倒是想想办法啊!”柴郡主催促杨六郎,后者懒洋洋地道:“都跟你说了,谁的钱多谁就抱得美人归。你偏不信,非要来。”柴郡主自己也悔得很,听到柴家大老爷已经报到了三百两都傻眼了。而潘豹则是冷冷一笑,小蝶的样貌与他所想并没有太大差别,在他看来还值不了那么多钱。只是柴大老爷流口水的样子实在让人倒尽胃口,毕竟怜香惜玉,可舍不得把花魁给这老鬼折腾,反正这几百两潘家还出得起。他懒懒地举了几次手,这价码就高到了四百五十两。其他的贵公子们看了这价钱都有点咋舌,夺花魁就是个乐子,真要砸那么多银子下去给一个花魁,还是每年都来一个,那是抽了。不过这不妨碍大家唯恐天下不乱的心理,柴大老爷和潘统领在朝中就不合已久,明争暗斗不是一回两回,反正两边谁赢谁输对其他的公子哥来说没太大区别,只是潘豹年轻气盛,就算看颜,多少还是站在潘统领这一边。
杨六郎看了一会人群,然后对柴郡主说:“我看呐,今天晚上柴大老爷是碰不到花魁的,肯定是被潘豹夺了去。你就省省心吧。亏不了你多少钱的。”
“我爹的脾气我知道,要是他投不中花魁,必然大发雷霆。花妈妈为了弥补他,会给了他整个院子的姑娘,我爹又是个好面子的,给了他那么多女人他当然就高兴了。你以为那些女人不要钱的吗?”柴郡主白他一眼,杨六郎无奈地叹口气:“我真是不知道干嘛要答应跟你一起来,完全没意义嘛。”柴郡主自己也觉没什么意思,可她是女孩子,面皮薄,嘴上不肯服软:“我有叫你一起来吗?还不是你要找你那个什么贾公子的好朋友。”
“唉……”提到贾公子,杨六郎更没劲了,看情形这价码都标到了六百两,看起来是不会来了。他正盘算着怎么和柴郡主说要先回去的事,前头的人群忽然吵嚷起来。
“怎么了?”他奇怪地问柴郡主,柴郡主焦急地踮起脚尖探头看:“我爹……好像和潘豹吵了起来。”
原来柴大老爷为小蝶美色所惑,坚持加码。潘豹原先只打算在六百两打住,他和花妈妈私下沟通过,柴大老爷今晚的底价是五百两。可鬼迷心窍的柴大老爷不知是不是酒喝得多了,豁了出去,一加就加到了七百两。潘豹沉了脸,他倒不是在乎这钱,而是看不上老头子的嘴脸。但要他为这个(在他看来)并不怎么出彩的花魁付上八百两,未免有点打水漂的感觉。但柴大老爷看上去是不会罢手,一副倾家荡产也要争到底的架势。那么就要自己认输?这让潘豹无法忍受。
花妈妈瞧出二人剑拔弩张,之前她就表面上安抚双方,实则添油加醋,要的就是他们斗起来。小蝶亦是心知肚明,虽然隔着纱幕还时不时地给柴大老爷送秋波,激得柴大老爷频频加价。眼看就要到了极限,八百两应该是两人的极限,她向楼上的小翠使了个眼色,小翠微一颔首就袅袅离开。杨六郎正无聊地四处乱瞟,见花妈妈举止异常就循着她的眼角余光看去,正瞧见小翠开了二楼一个房间的门,有人自里面踱步而出。
“贾公子!”杨六郎一时忘记自己身在何处,脱口便喊了出来。众人气氛本已紧张,听到一陌生呼唤,均是往杨六郎处诧异一看,再自然而然地与他望向同一方向。这晚醉红楼灯火通明,映得楼上之人白肤玉颜,色若春花。
便有那么一瞬,晃了眼,动了心。
一旁的花妈妈以扇掩嘴,眉间难掩得意之色,心里暗道,只可惜不能让耶律将军坐小蝶的位置,不然哟,哪个敢不花个千百两,老娘就不信他们走得出这醉红楼的大门!
她自己心里转着龌龊的想法,表面上还是故作焦急,打着扇在众人面前游走,连连说道:“哎呀呀呀,各位公子贵人们,咱们这不是还在争花魁么,怎么……”她一眼看见杨六郎,方才就是他喊的贾公子,心想莫不是认识的?看他面生有心榨点油水,就上前往他脸上飞了飞绸巾,杨六郎被浓烈的香味给弄得咳嗽连连。花妈妈笑容满面地道:“这位公子很少见呐,方才那一喊声,是否亦想夺那花魁,花妈妈我向来不欺生,给公子你一个机会,叫价八百五十两可好?”
“喂!你这是强买强卖!”柴郡主忍无可忍,“他喊的是贾公子,又不是小蝶姑娘,你何苦为难人?”
花妈妈睨她一眼即了然,姑娘家身上的脂粉味虽淡,又怎么逃得过她的鼻子,正要开口:“这姑……”杨六郎总算还记得柴郡主是女扮男装,赶忙截下她的话头:“花妈妈,这烟花之地本就是找乐子图热闹。今日柴大老爷和潘统领争花魁,在下才疏学浅,财力更是微不足道,便不与他们相争。”见花妈妈还待再说,他又急忙忙站起身道:“在下是贾公子的朋友,来找他喝酒罢了。”
“这位公子说话真是有趣,来醉红楼的不找姑娘喝酒,这不是笑话么?抑或,这位公子便瞧不上我这楼子里的姑娘?”花妈妈挡在他面前,杨六郎张口欲言,从方才就一直沉默的潘豹却忽地开口:“我倒觉得这位公子好眼力好雅兴。”他斜睨小蝶一眼,对花妈妈说道,“君子有成人之美。柴大老爷若真是对小蝶姑娘有心,在下成全便是。”他转向楼上的白衣青年,笑出几分玩味,“倒不若花妈妈你摆下些清酒,让我与这位翩翩少公子于这皎月之下对饮如何?”
啊咧?!
花妈妈愣住了,她是想过潘豹要真见了耶律将军必定是有心相识,但没想过会这么快就主动示好。和……原先的计划完全……走形了……她偷偷瞄耶律斜一眼,那皮肤似乎更白了。
估计气得不行了……
正苦恼着要怎么拿捏好语气,杨六郎又上前来说道:“潘统领,做人要有始有终,这花魁之争你和柴大老爷尚未分出胜负,又何必半途而废?我与贾公子旧识,说说话即可,你们继续,莫辜负了小蝶姑娘的真心。”
潘豹冷冷看他:“怎么?柴大老爷与我争小蝶姑娘,你却与我争这位公子?”
花妈妈冷汗涔涔,她心里是这么想过,但这话真的说出来可真是难听得很。她都不敢看耶律斜的脸了,但她看到了耶律斜握着栏杆的手,青筋满手背。
哎哟我的妈啊,那是上等的梨花木啊~~~
杨六郎微微蹙眉:“潘统领,贾公子又不是花魁,有何好争?”
“那便是了。我与贾公子轻斟酌饮,又有何不可?”
“那个……”花妈妈一边擦汗一边鼓起勇气说,“你、你们要不要问一下贾公子的意见?”她战战兢兢地望向二楼,杨六郎则是笑眯眯的抬起头,潘豹却是似笑非笑地凝视耶律斜。
……
耶律斜并不是故意沉默,确切的说,是气到脑子一片空白了。他本意是出来一掷千金,然后在花妈妈的斡旋之下与潘豹比试争夺花魁,再略施小计输给他,顺水推舟和潘豹结个交情。却没料……
“贾、贾公子,意下如何?”花妈妈小声地问,耶律斜艰难地扯了扯嘴角:“潘统领真是性情中人。今日贾某便交定你这个朋友了。”
他现在唯一可以自我安慰的是——好吧,至少我要的结果达到了。然后他敏锐地捕捉到潘豹眼中一掠而过的异样,虽不及明了其真正用意,但他本能地感觉到不安。一回眸,他对杨六郎说道:“这位兄台既是旧识,不妨一同吧。”话音刚落,潘豹脸色一沉,杨六郎却是得意非凡。
耶律斜忍不住多看了他几眼,这杨家六郎,何以每回都如此喜悦?
在见了自己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