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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第三十八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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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了那两封信后,把自己锁在家里。”
“没人知道他在里面做了什么,我们害怕他也......后来我闯进去后,陈理欲活脱脱变成另一个人,他万念俱灰的神情,我到现在都忘不了。”
“我从没有看见他这样过,这是真的......他苦笑着跟我说,现在,他真的什么都没有了。那一刻我真的忍不住。”
“他奶奶是抚养他的至亲,她辞世陈理欲一时半会都接受不了,更何况钟青是自杀。”
“你知道吗,他再也没有一个亲人在这个世界上。”
一字一字地拼凑起来,听着怎么会让人如此心痛。范茸秋想。
周苏云的电话打过来时,她正在赶往范澜珍家的路上,她的脚步越来越钝,甚至坐在路边安静地听着。
穿着雪地靴的双脚,被冻结成了冰块,直到电话被挂断后,范茸秋都站不起身来。
他没有将自己的身世告诉范茸秋,包括他的奶奶,也一字不提。
那天晚上,他装得如此镇定,叫住她的时候,心里又在想什么呢。
他在想,到底要不要告诉她,告诉她自己的一无所有,可是沉默,还是沉默,轻描淡写地代替了所有的话语。
他也会黯然神伤吗。想到这里,范茸秋的喉咙口像是被人灌了一把白沙,再也发不出一个音节。
她眼底蕴上一层雾,眼前朦胧不清的视野,看得清却摸不着。
“护照?”
范澜珍在洗碗,听到这两个字不由得蹙了眉,“你要出国?”
范茸秋语气十分坚定:“嗯。”
范澜珍甩了甩手上的水珠。
“为什么?你们学校要求的?”
她抿了抿嘴,直言坦白:“我去找陈理欲。”
范澜珍一听这个名字,脸色凝重起来。
“不可能,不光是我,就连你姑父都不会让你去的。”
“为什么?”
她实在不解,难道姑父不知道陈理欲现在的境遇吗?
范澜珍右手撑在台上,转过头来看她:“陈理欲的事情,我们知道了。但是你们已经分手了,就算没分我也不会同意的。”
她看见范茸秋还想开口说话,打断道:
“他现在是很难过。但你有没有想过,你过去并不能安慰到他呢?反而是一种多余的负担呢?”
范茸秋:“难到我要看着他沉沦下去吗?”
“等。”
范澜珍继续说:“等,就是最好的答案。”
说完,她离开厨房。
跨年夜那天,范茸秋再次去茶馆。
一年过去了,内设还是没有多大的变化,进去时还能听见茶水脱离壶口发出的流水声,如果说它是一首乐曲,那么嚣杂的人声就是歌词。他们在缓缓唱着。
范茸秋走到窗外,还是老位置。
“好久没见你来了,那个男孩子说你在准备考试呀?”
她抬眸一看,老奶奶正端着小叶苦丁茶站在她的身前,她笑眯眯地将茶放下,托盘扣在胸前,像是忆起往事。
范茸秋一时结巴起来::“您......他来过吗?”
“经常来的。”老太太坐下来,叹息:“每次来都会坐上一会,以前是你,现在是他。”
范茸秋的心咯噔一声。
“我走过去问他,我说怎么没看见那个女孩了?他说,你在考试。我能看出来你们的关系不一般,看他的眼神就知道......”
她鼻尖泛起一股酸意。
“他离开了,奶奶。”
这个“奶奶”好似不是叫她,而是陈理欲的奶奶,邓凤葭。
她也会听到吗,听到她的思恋。
老太太拍了拍她的手背,一脸怜惜:“相聚有时,离别有时,再会亦有时。”
“我和他,会再会吗?”
她对着范茸秋会意笑笑,走的时候什么话也没说。
范茸秋独自在蒲团上坐了很久,等到人都渐渐散去,等到月亮挂上枝头。
“请你喝。减肥的。”
“要想偷早偷了。”
“未雨绸缪。”
回去时,范茸秋意外碰到了阎火。
她还是和以前一样,面色冷酷,趁着寒意散发得更起劲了些。
她端着一杯冰水,范茸秋定睛一看,这咖啡杯上的字母有些眼熟。
范茸秋往她身后扫了一眼,才想起是她和陈理欲初遇的那家咖啡厅。
竟不知不觉走到这了。
阎火揣着兜,脖子往后缩了缩,似乎还没把范茸秋认出来。
她走上前去,仔细打量着她。
范茸秋被盯得很不自在,头偏了偏,开口:“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
“怎么,”范茸秋松了下肩膀,“跨年夜不回去?”
阎火把冰水丢进垃圾桶里,没正视她的眼睛:“回去?回哪去。”
范茸秋噎住,舔了舔唇上的雪花。
阎火拍了拍手:“失恋了?”
范茸秋不由得失笑,有点意思:“嗯,失恋了。”
阎火一屁股坐在花坛上,拍了拍她旁边的空位,范茸秋想了想,还是走了过去。
沉默了好一会,她终于开口,说的话也照样冰冷。
“我也失恋了。”
范茸秋扬眉,“你有男朋友?”
阎火睨了她一眼,接着把头转回去:“我只是有病,不是有性病。”
范茸秋被这句话逗笑了,还笑了不久。
她当没看见,接着说:“他不是我的男朋友,就算我真有性病,他也不会知道。”
“方便和我说说他是什么样的人吗?”范茸秋本能地用上实习中学到的心理问答公式。
阎火仰面想了一会,嘴角还轻扯出弧度,范茸秋一时间分不清是嗤笑还是冷笑。
“他吧———抽吗?”她拿出一根烟,突然截断话语。
范茸秋摆摆手,表示自己没有抽烟的习惯。
她头一偏,虚着眼,火光映在脸庞处时像极了敦煌壁画上的女子。
“易怒,奸诈,怪僻,孤独。”
“哦对了,他这儿也有点问题。”
阎火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处,轻声笑到。
“开玩笑的。”她又把话头转回去,“他懂得怎样让比他更聪明的人开心,也十分擅长怎样让比他愚蠢的人难受。”
“他是撒旦。”
范茸秋听得津津有味,她看着阎火的面孔。
“你是莉莉丝吗?”
莉莉丝是撒旦的情人。
她摇头否认,头埋得很下去,不过半会她又抬起,脸上浮现出一丝假笑。
“不,我是路西法。”
范茸秋领会,直到半会儿才笑了出来。
阎火转头问她:“你呢?你男朋友是什么样子的人?”
她似乎是没想到阎火会问陈理欲的事情,愣怔半秒,继而微笑起来:“他——他比较散漫,不正经,不被世俗羁绊,但时常羁绊着世俗。”
“他在我心里是一个完美的恋人。不过度自信,也不否认自己有过的成就,带点轻松,但很有正直感的人。”
范茸秋说出来时自己都被吓到了,这里的每个形容词,都描绘出她的理想型。
阎火淡淡地听着,语末,撑在后头懒洋洋地问:“那你们为什么分手?”
“我从来没觉得我们分手过。”
阎火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哈出一口热气。
“来了。”
范茸秋还未反应过来,阎火已经站起身来,朝那头走去了。黑色的奔驰大G停在路边,从后座上走出来一个男人。
他的身板很直,穿着一身西装,肩上披着一件黑色的大氅,气场威风凛凛。
只见男人轻视她一眼,不过一瞬便收回去,像不小心看见污秽物般,眼神都是鄙弃。
阎火站在他旁边,身高相差无几。
她招了招手,示意范茸秋过来。
等站定后,她才看清男人的面孔。
他的脸部线条只能用完美两个字来形容,鼻子在面部中央拔得很高,眼神冷厉,眉上还覆上一层霜。
阎火小声问:“你叫什么名字?”
“范茸秋。”
“我的心理咨询师,范茸秋。”
男人还是没把目光放在她身上,只盯着阎火瞧,仿佛要在她脸上挖出一个洞来。
他没心情在这耗着,头往车里扬了扬。
“我跟她说几句话。”
男人:“你走过去,还是我?”
前面那句是陈述,后面才是疑问,十分自大的一个人。
阎火把她拉到一边,范茸秋头往后瞅了瞅,男人在一旁插着兜,点了根烟,还没等范茸秋把疑惑问出来,阎火直接开口。
“今天和你聊天很开心。”
“送你一句话,如果逃脱不了黑夜的苦,就静待白昼的他好了。这是他跟我说的。”
范茸秋与阎火分别在街头。
尾灯变成一处红色的光点,渐渐被雨雪覆盖,便再也不见。
她在雪中坐了一夜,脑海里都是记忆的只言片语。
范茸秋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那么执着,明明只是微不足道的一段感情,却足以震撼她的整个生命。
又是新的一年了,陈理欲。
你还好吗,我很想你。
她启开那封信。
陈理欲的字迹很苍劲,但无论如何,那些字都不会再有任何温度了。
上面写着这样一段话:
秋,你是朵花,经常盛开在春季,你总觉得它会远离你。可在我的眼里,你像春季,因为这样,你便永远是花,也永远绽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