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第三十七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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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亲爱的孩子：
我是钟青。是你的妈妈。原谅我，原谅我自作主张使用这个称呼，请允许我再多想念一会......好了，我还是你的妈妈，对吗？别怕，最后一次了。
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在去找你爸的路上了，别担心，这段路我并不孤单。
现在窗台上又多了几只白鸽，它们真自由。
时常在想，我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像它们一样，挣破牢笼，再飞一次。可是我的翅膀却断了，断在生你下来的那一刻。
你在怪我吗？怪我离开你。
我也不想的。可是我真的很累，感觉有无数鬼魂羁绊着我，每天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吃药。
那种痛不欲生的日子，你一定要祈祷我，下辈子不要再经历了。
我并非不爱你，只是你的脸会让我忆起过去，忆起与你爸爸在一起的那段时光，那真是我人生中最美好的日子......但每每想起，我都恨不得窒息而去。我差点了，我差点就跟着去了。
现在还不算太迟。
我给你的陪伴太少，少得我每次都不敢抬头看你一眼。
你怪我，我知道。
我比谁都清楚，你从没有把我看待成一个真正的母亲。我不怪你，我从来都没有怪过你。是我，我做得不够好，我太怯懦，太软弱，太自私，我什么样都好，可你一定要好好长大，变成和你爸爸一样伟大的人。
听说你在Princeton研究课题获得不少荣誉，这样，我也就放心了。
能让你开心的事情，什么都是值得的。
你知道吗，我以前恨过很多人，我甚至恨他们恨到每晚辗转难眠。但现在，我释怀了，不是因为我多么仁慈，不，我并不仁慈，我是与自己和解，我放过他们，我也放过我自己。
那些沉重的往事，好像都渐渐随风而去了。
现在，我收拾上行李准备出发，你也会高兴吧，高兴我终于能和你奶奶，你爸爸团聚了。
———说到你奶奶。哎，我知道你无法接受这个沉痛的事实。
但，人总会有这么一天的。
也正是因为奶奶的逝去，我的最后一根稻草，也被狠狠碾碎了。
我无颜面对陈渠，只好跟着奶奶一起走了。
我真的觉得，我好幸福。但时刻又觉得，我什么都没有。
自从你爸过世以后，你奶奶一直把我当亲生女儿看待，她理解我的良苦用心，我非常感谢她。
直到前段时间她病了，病得很严重，我才把她接到美国来，带她接受最好的治疗。以往她是不喜欢来美国的，要不是我苦心劝说，我还真就见不到她了。
想到这，我就会难过。
你也和我一样，对吗？
可你千万不要怪奶奶。她也很累了，她跟我一样，只想好好地，平稳地睡上一觉。
前段时间，她还一直跟我念叨，陈理欲什么时候来呀，什么时候来呀，我怕我再也见不到他了。
我当时的眼泪，像怎么都流不完似的。
所以我才去上海找你。
看你生活过得不错，还有了女朋友，我十分欣慰。可你带刺的话语，却跟着病痛一起，日复一日折磨着我，我知道这全部的全部都是我自作自受。
我的手抖得越来越厉害，甚至连钢笔都拿不稳。药物控制着我，病痛也在折磨着我，我什么时候才能真正控制我自己呢。
所以，我的心静下来，决定完完整整地写下这封信。
我决定告别于你，告别这个世界。
我的心情十分明朗，这种感觉是我从来未有过的。
我和奶奶走后，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不要过分沉浸在悲痛里，不是每个人都会永远陪着你，你要懂。
遗产在你的名下，有这笔钱支持着你，你可以干自己想干的事，该吃吃该喝喝，别一天都呆在实验室里。我不是非要让你去Princeton，只是想找个借口能再次看到你罢了。原谅我的无能。
哦对了，还有那个女孩。
很有趣。我也看得出来，你很喜欢她。
希望你们能白头偕老。
好了，就到这里吧。我的笔真的快拿不稳了，心脏也在凄厉地惨叫着。我的耳鸣越来越严重，我的助理叫我几声我都没听到。
写了那么多，也不知道你有没有认真看完，不过，你还是会给我这个面子的吧。
我知道你一直都很懂事，从来都不会让我操心。这回，也再一次吧。原谅我的自私。
那我，就到这了。
祝你前途永远光明。
爱你的妈妈：钟青
2014.12.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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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理欲：
我是奶奶。
这封书信，我留了很久。
我知道终有一天，我会离你远去，所以就早点写吧，免得留下遗憾。
你是我亲手带大的，看到你这样自我折磨，我的心比谁都难受。答应我，这一辈子啊，要做一个心胸宽广，热情似火的少年。因为我的记忆，好像就停留在这一刻了。
记忆中的你，还是喜欢到处乱蹿的小顽猴，记忆中的你，还是很喜欢拿着奖状在我面前笑，记忆中的你，还是喜欢一个人偷偷抹泪，记忆中的你，还是喜欢用沉默代替话语。
我知道，你对父母有很深的怨念。
你恨你父亲，在你生下来的那一刻就不复存在了。可是孩子，千万别怪他，他是一个好父亲，这毋庸置疑，他比任何人都想再活久一点，这样才能好好保护你们母子俩。
你恨你母亲，从小没有给你关爱，常常冷眼相待。可是孩子，也千万不要怨她，她承受的痛苦，是我们永远想象不到的，我不能说她算一个好母亲，但她爱你，胜过我，胜过每一个人。
自从我来到美国，我才知道，她这二十几年是怎么过来的。
她每天都歇斯底里地活在药罐子里，如果不是那些药，她可能就跟着你爸爸去了。
直到后来，她的病越来越严重，短暂性失明也是常有的事。她认不出我了，这让我很难过。我常常说，钟青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她，她不认得我了。
所以，不要怪她，因为她能正常地和你对话，那是她精神最好的时候。
哎，到底发生了什么，把我们都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这个答案，你让我好好琢磨下去吧。
你肯定会怨我，怨我怎么不早点告诉你真相，告诉你，其实你的妈妈很爱你。
因为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钟青那孩子脾气倔，不让我跟你说。她说，你明白与否都不重要，只要你能无忧无虑地生活下去，那便是她最后的愿望。
我希望，你知道了以后，千万不要自责。我们都没有错，不管是你，还是钟青，抑或是你爸爸。
我走了以后，要好好陪着你妈妈，她是个孤独的女人。这二十几年，我一直让她去追寻真正的幸福，她不去，她说这辈子也就这么回事了。
她对陈渠的感情，让我感慨。
尽管她不让我说出口，但我还是写下来了，她应该不会怪我这个老婆子吧，不过，她怪我也没关系，我那时已和陈渠团聚。可是你可千万不能怪她，因为她付出的，比你想得多得多。
你在芝加哥上小学的时候，搬家是家常便饭的事，但那不是她的本意，她的父亲阻断她所有经济来源，她每天念完学的第一件事，就是去兼职，好赚你的生活费。
你不是问我，为什么时常看不见妈妈吗？
这就是答案了。
在你上初中的时候，她的病已经严重起来，不能去打工，她回到了父亲的身边，但唯一的要求，就是要送你回中国。
她忍痛割爱，为了让你以后活在光明中，义不容辞地去了。
这二十几年，她给我转的钱，我一辈子都用不完，我只好放在你的卡里，但你也从来没动过，心结啊，心结。
钟青已然做到许多母亲都不能做到的事，但她忘了，除了陪伴，其他的事都只能算无关紧要。
如果陈渠还在，他便能得偿所愿和她结婚，一切是不是都会变得不一样？
你不再缺爱，每天陷入混沌中。你不再像个刺猬，让人无法接近。不过，那都是莫须有的想法了，只要这么想着，我的心就会难过。
我接着写了。
刚刚医生来给我换药，钟青得空的时候就来我这里睡上一会，她现在正在我旁边。
命苦啊，命苦。
怎能摊上这样一个父亲。
她的白发也渐渐多了起来，她不过才四十几岁。
你的面孔是像极你父亲的，但我觉得，里面还夹带了钟青的果断和勇猛。
说了这么久，老婆子我好像，也没什么要说的了。
不知道这封信，你什么时候能看到，或许是明天，又或许是明年。不过我还是希望，你能早点看见，这样你便能和钟青冰释前嫌，你也不是没有父母疼的孩子。
那时，你过得怎么样呢？
是不是又长帅了，还是长胖了，身边有人正陪伴你吗，还是时常一个人走夜路吗。
不过，奶奶一直在天上守护着你。
因为陈理欲，永远都是西海弄堂里踢足球的少年，我永远以你为骄傲。
下辈子，还能继续给你做饭吗？
下辈子，还能再和陈渠成为一家人吗？
下辈子，还能再多看一眼钟青吗？
不知道了，交给时间吧。
花开花落终有时。
我有点困了，先睡觉吧。
爱你的奶奶：邓凤葭
2013.12.31
作者有话说
第37章 第三十七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