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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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陈理欲第三次在警察局里说出“我没有偷”这几个字眼时，已经是晚上十点了。
月明星稀，树叶间乍泄皎白月光，反射在警局门口的玻璃上，已是秋季，外面没了蝉鸣声，取而代之的是萧索的冷风，不知从哪儿传来滴答水声，扰人心烦意乱。
当事人坐在真皮沙发上，就是今天下午自称被偷钱包的那位女孩儿，她抵死说是这个男的偷的没错，一时间搞得整个警部上下都不安宁。
陈理欲没理会她，甚至不曾施予一个眼神。
警察咳嗽几声，是想早点结束这本来不大的事儿，当事人和小偷应该认识，一时看来变成私人纠纷，本该好好协调的，一拖再拖，是个正常人都没了耐心。
“陈理欲是吧，还是吉大的学生———你俩是不是小情侣跟我来这儿闹？”
颜葵腾地一下站起来，眼眶周围留有泪水划过的痕迹，此时，她褪去大街上的可怜楚楚，眼神变得更加坚定，指着陈理欲说：
“我再说一遍，我不认识他，他偷了我的照片和钱包，就这么简单。”
警察摸了摸谢顶的地中海，发茬刺人，摩擦出的声音在静默里显得突兀。
他看向陈理欲，人也不像是那种人呐，怎么长得精神抖擞的干出这种事儿。
警察左右为难，他相信自己的眼睛，物证不在。只是这女孩意志力顽强，这事儿就很难办：“关键是我们搜身也没找到你说的那些个东西。”
“他损毁了。”
警察局外冲进来一位男人，三步并作两步地走到颜葵身旁，周身散发出强大的气场。
他看向陈理欲。
警察本以为这位男人是当事人男朋友，正准备对陈理欲破口大骂，时刻做好场面失控的准备，却没想到那男人眼神带着愧意，像知道些什么。
“你是？”
“你好，”柏帛把目光收回来，“我是颜葵的朋友，很抱歉大晚上的打扰了，他并没有偷颜葵的东西，颜葵只是落在教室了，您看这件事情能就这么过去了吗？”
颜葵没想到柏帛会来警察局，眼泪彻底喷薄而出，她捶打柏帛胸膛发出的闷响，一下一下地反复。
“你凭什么决定我？你以为你是谁？你和陈理欲不就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警察心想道，果然是小情侣之间的事。
陈理欲站起身来，拍拍衣服上的灰，没管身旁厮打的两人，走出几步路后又转过头确认一下：“这下可以走了吗？”
“等等.......”那位警察不解，心中不免烦躁，颜葵的哭声越来越大，他虽免疫，但眉头还是皱了起来，“这到底怎么回事？”
陈理欲散他一支烟，打火机的火光映在他的睫毛，它们颤动着，霎时便沉匿下去。
“我不认识。”
警察恍然大悟一声，心想这男的也是够倒霉，大马路上摊这么个无理取闹的女的，连忙歉意地将他送出警察厅了，并叫他以后多来喝茶。
外面的风大，他搓了搓手，肩膀一抖一擞的。
“喝茶就不用了，打扰。”
陈理欲在门口不远处抽完一根烟后，打开手机，十五个未接来电，全是同一个人打的。
他干脆关机。
不知什么时候，柏帛悄无声息地站在他身侧，递给他一支烟。
陈理欲拒绝：“刚抽过。”
柏帛吐出一口烟雾，他回头看了看警局里头，叹道：“差不多都解决好了。”
“我是不想跟她有牵连。”
“我知道。”
他旋了旋早就熄灭的烟头，拍下柏帛的肩膀，消失在黑夜中。
柏帛在原处呆了一会儿，剩余半根烟丢在路边，转身朝警局走去。
颜葵还在警察跟前闹，显然那位叔的耐心也被消磨干净了，他递给柏帛一个眼神，言下之意是让他赶紧把这个女孩带走吧，别闹心了。
“颜葵，走吧。”
他轻声说。
“走什么？说清楚啊。”
柏帛长叹了一口气，每当他忍无可忍的时候，动作表现通常是这样，颜葵咽了口唾沫，牵过他的手，眼神柔和三分。
他反握住她的手，“出去说。”
“柏帛，我是真没想怎么着，是陈理欲瞒着我的，他明明知道......”
“够了。”柏帛终于提高分贝，他指着颜葵，想了想还是不忍心，最终放下来。
他猩红着眼，显然来时抽了不少烟，“你还有没有点儿正常人的思想，你找不到我就去找他，他和你熟吗？和你有关系吗？我们已经结束了，要我说几次？”
“是，他知道我要怎么样，他该怎么说就怎么说，和我没关系，和你也不会有任何关系。”
那位警察于心不忍，连忙劝阻到。
颜葵心理防线骤然崩塌，她骄傲的自尊心不能接受，也不允许这个被公认的事实从柏帛的嘴里吐出来。
“你好，你多好啊，你们不都一个货色吗？怎么还分彼此呢？前段时间的物理竞赛也是塞钱才勉强过的吧，评委是谁你忘了吗，现在想把我甩了？”
“柏帛，做人可不能这样做。”
柏帛觉得好笑，插着腰在原地打圈。
他听着那些荒谬至极的言论，心里真操蛋了。
“颜葵，你搞清楚，塞钱这件事情吉大不屑做，我们老师更不可能，至于评委是谁和你家那位好像一点关系也没有，你叔叔不在场，我们也没想过走后门，你说话放干净点儿。”
“至于分手这事儿，我早提了，跟比赛没有任何关系。你以后再去找陈理欲他们，不欠你丫的。”
柏帛说完这句话甩手走了，把颜葵一人留在警局里。
她泣不成声，那些装出来的，装不出来的，终究是随眼泪一起宣泄掉了。
这次全国大学生物理竞赛在吉大风光许久，陈理欲倒觉得连续五天五夜的辩论追逐，还没回学校应付这些个领导心累。
奖项珍贵是真的，一些不好的传言也接踵而至，你搞不清楚他们传播的思想，或许是忿恨自己的无能，想从中找点与自己能抗衡的点儿罢了。
所以这些风言风语，陈理欲没听进去半个字儿，回学校就埋头往实验室干。
柏帛女朋友诬陷他是小偷这件事，确实给他平淡无味的生活中添了几分乐趣。
“她真让你去警局了？”
陈理欲戴着一副无镜片的黑框眼镜，双手撑在实验桌上，正看着偏振光实验仪嘴里呢喃不止，往笔记本上写公式。
他身板直，长得高，白色的实验大褂在他身上显得局促，长度不过在大腿处。
周苏云摸着下巴打量他，直摇头叹息，脑子里不知道又装着什么黄色废料。陈理欲从仪器中抬起头来，不过一眼的时间就转回去了，丢下句：“帕金森早点儿治。”
周苏云被逗笑了，喝了口保温杯里的红茶。
阳光正好，实验室窗外的枝桠快伸进里头来了，鸟儿在树枝上筑巢，这个地理位置偏僻，不容易被谁发现或打扰。
他想起昨天晚上，学校里不知道是谁传得沸沸扬扬，说陈理欲被当做小偷进局子了。
这事儿的精彩程度可不下于吉大的校鉴，一传十，十传百，不出半天，连化学系主任都打电话来问，说了句“我就说那小子因为谈恋爱没个正形了吧”，惹得人捧腹大笑。
前段时间还疯传物理竞赛有黑幕，对整个物理系有偏见的学生们，这下更是拿到话柄，不分青红皂白地拿陈理欲那批人鞭策。
而这位当事人，正闲云野鹤地站在实验室，外面的风声跟他一点关系也没有。
周苏云急得，恨不得亲手把他嘴给掰开，好从里面听个半真半假来。
当然了，他也不敢这么做。
“当事人小陈”正核对实验室各个仪器的对照表，见旁边那人没了声音，四处望了望，看见周苏云在窗外逗鸟，他眉心一跳。
“问。”
周苏云得到允可，手中动作收了收，话挑明了说：“那女孩是颜葵吧？”
“知道了还问？”
他一直都觉得陈理欲有种不怒自威的气场。
言语之间，一举一动诠释笑面虎三个字，别误会，这里的“笑面虎”不是贬义词，只是陈理欲的眼里隐藏些什么，说话也揣着，让人摸不透情绪。
周苏云挠了挠太阳穴，含糊：“柏帛几天都没来实验室了，那小子被神得不轻。”
陈理欲用笔头敲着仪盒，似乎是没听进去。
“不说这个了，”他以迅雷之势来到陈理欲边上来，拿起文献，随意翻开几页瞧瞧：“你什么时候交SCI？导师问你好几次了。”
“还不急。上到领导干部，下到保洁阿姨，他忙着写竞赛奖的论文，我要是说错一个字他能把我挂在钟楼顶上骂三天三夜。”
他撑在实验台上，顺手拿个东西扇风：“不是空穴来风，据说前几年在苏大办的那次竞赛，苏大自己塞钱自己过的，获得特等奖，评委也特水，他们连“物理”俩字怎么写都不知道。”
陈理欲淡淡地听着，烟瘾犯了，他摸了两下裤兜，空的。
两人这才去物理系新开的小卖部买烟。
他撕开烟盒，脑子放空：“CUPT本身就是一个没有技术含量的比赛，杨粤徊这种级别的得有一个大奖吧，总之一言难尽，里面的水分不是你能想的。”
“杨教授？不是它让你去参加的吗？”
陈理欲弹烟灰，“这事儿内部知道就行了，况且这奖拿下来对考研也有一定帮助。”
周苏云跟陈理欲说自己不准备考研时，他什么反应都没有，人各有志，不是每个大学生都要往考研那条路上挤，周苏云知道自身的条件，免得白费几年。
陈理欲这辈子的精力都献给物理学术研究了。
他知道陈理欲不屑于参加这类竞赛，后来还是去了，所以塞钱能过这些话，无疑是狠狠践踏他的尊严，一笔带过他所有的研究成果。
周苏云很佩服他，明白自己要做什么，每件事情都权衡利弊，而自己，连出去做什么都不知道，前途一片渺然。
他揽过陈理欲的肩膀，打趣道：“行了啊，我知道杨教授看重你，自己的女儿结婚了都恨不得隐晦地把他孙女介绍给你。”
这事儿是真的，杨粤徊那老古板能说出这句话也算让人大跌眼镜了。
“那我等她成年。”
“你丫真不是人啊，陈理欲。”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第二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