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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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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姑娘,奴婢名唤小蝶,往后便是姑娘的贴身婢女了。”
说话的女子圆脸杏眼,一脸单纯天真的模样,她自觉并未有任何惹人不悦的表现,却不知是不是自己多想,觉得眼前这位楚姑娘看她的眼神实在说不上友善。
楚纭懒懒靠着椅背,一条胳膊搭在扶手上,她面无表情看着眼前的女子,一双眼睛不笑的时候颇有些凌厉,
“小,蝶。”楚纭声音冷冷的重复了遍。
她的贴身婢女,她当然记得,可谁能想到这个同她差不多年纪,看上去人畜无害的小丫头,却在背地里巴结景瑢的宠妃,最后甚至亲手为她端上那碗迷|药呢。
纵使心头愤恨,楚纭自知没利用完对方的价值,没必要这时候撕破脸皮,上辈子的她两耳不闻窗外事,心头独独装着一个景瑢,重活一辈子,脑子总该清醒了,
“我问你,”楚纭坐起身子说:“穆渊穆将军,你知道有关此人多少事宜,都同我讲一遍。”
她心想小蝶曾是景瑢身边的丫鬟,消息通达,想必知道不少有关于穆渊的情报,自然也知道祸从口出,装傻充愣最为稳妥,于是道:
“说了有赏,不说,那我便没有留着你的必要了。”
小蝶果真让她这话骇了下,这下不敢说不知道了,
她琢磨主子想问的应是男女感情方面的问题,情窦初开的姑娘难免会对模样俊朗的异性心生爱慕之意,何况穆将军这样英武的男子。
她咽了咽唾沫回答说:“穆氏三代为将,穆将军是穆氏独子,而今尚未成婚。”
“他父母呢?”楚纭问。
“幼年母亲病逝,穆将军尚未成年之时,父亲出征南漠,不幸以身殉国。”
……那跟她惨得简直不相上下。楚纭心想。
说罢小蝶又自作聪明地补充道:“传闻翎安公主对穆将军一见倾心,追随将军多年,只可惜,将军始终未有回应公主的心意。”
翎安公主?楚纭暗想:
景瑢的妹妹景安颜,她当初来北朔不过两年,这位翎安公主便没了,听说是受了情伤投河自尽,原来这蓝颜祸水便是穆渊啊。
楚纭点点头,又问:“那,此人性情如何?”
“性情……”见小蝶眨了眨眼,脸色似乎有些为难,半晌才道:“性情,略……风流。”
“哦?”她眉梢一扬,“怎么个风流法?”
“传言穆将军嗜酒好……呃,爱好去花楼听曲吃酒。”
“哦。”
原是个色胚啊!
楚纭抬手托着腮,垂下眼睫所有所思,
所以眼下这个时间,这位穆将军应该是在——花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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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上挂着块题字为“莲幽阁”的牌子,楚纭扒着眼前那扇朱红木门,眼睛透过门缝朝里探看,见屋内十余个绝色佳人,千姿百媚,各有风情,
五颜六色的衣袂翻飞,看得楚纭眼花缭乱,纤柔的腰身摇摆,扭得直教人心肝具颤。
楚纭浅吸了口气,屋内温润的空气裹着芳香瞬间涌入鼻隙,
她不由心下暗叹,一次要这么多姑娘伺候,怪不得说这位穆将军风流成性,恐怕道一句浪荡也不为过。
不过她瞧了半天,也没瞧见那位将军人在哪里,心说莫不是醉死在温柔乡了罢?
花楼里的人各有各的要紧事要做,无暇顾及旁者,楚纭穿得一身暗灰并不显眼,只是倚在人家门外鬼鬼祟祟偷看久了也难免招来怀疑,
她正想换个角度看仔细些,便听耳后袭来一道好似掺着笑意,却又冷沉得令人胆寒的男音,
“站在外面做什么?”
感到一道轻薄的气流扑在颈侧,楚纭一怔,后脊瞬间绷紧了。
大脑还空白着,便觉对方温热的手掌落在她后腰,继而用力推了一把,“进去吧。”
楚纭重心一跌两手扑开面前的红木门,刚站稳脚,抬起头便见十余双眼睛齐齐看向她,
此刻简直说不出是心虚还是尴尬……
她还呆呆立在原地,背后的人已然从她身侧绕过,径自往前走了,楚纭转过头,只瞥见对方一闪而过的侧脸。
“穆公子~”
“穆公子您可算回来了。”
“……”
姑娘们瞬间拥了过来,活像一群饿了八百年的野狐狸突然看见一块美肉。
听着满屋穆公子长穆公子短的娇柔女声,楚纭手背上鸡皮疙瘩一下起来了,她挪到角落,将自己整个埋在阴影里,免得一会儿被什么伤风败俗的举动污染眼球。
从一众花枝招展的姑娘中走过去,穆渊一掀衣摆落了座,他一如往常捻起一只酒杯,看着身边姑娘你推我搡争着给他倒酒。
楚纭心头不解,就算对方不认得她,可她一身打扮分明跟周遭这些衣着艳丽的女人格格不入,他总不能眼瞎到将她认作花楼里的姑娘吧?
她远远望着那位淹在女人堆里,一身暗蓝长衣的穆将军,只觉他五官正气,却有一双笑起来眼角微扬的桃花眼,两指端着酒杯懒懒靠坐在花椅上,看着不像个将军,倒像是玩世不恭的风流纨绔,
不过他浑身气场实在周正,纵使动作轻佻倒也不那么令人生厌。
楚纭眼见一屋的姑娘都想着法子往穆渊身上贴,只有她跟旁边弹琵琶的琴奴被晾在一旁,后者还偷偷摸摸瞟了她一眼,眼里尽是同情之色。
楚纭干咽了口气,心想她今日只是来探查情况的,眼下局面着实诡异,要不还是先偷偷溜走吧。
然而她抬起的一只脚正要往后踏,远处穆渊突然开口道:
“大好的时光,只喝酒属实有些无趣。”
他将指尖的酒杯往桌上一掷,抬眸扫了眼四下,“不如你们谁上来,陪我玩个游戏吧?”
“我!”
“穆公子选我!”
“……”
楚纭不知怎的心头有些发毛,正想往旁边巾帘后躲,却被前人一双桃花眼死死锁住了。
“你来。”
眼见穆渊缓缓抬起手,袖口下修长的食指朝她勾了勾,楚纭一怔,彻骨的寒意瞬时袭了她周身。
他是……故意的?
所有姑娘的眼睛都齐刷刷看了过来,她甚至从中窥见了几道怨愤的目光。
让十几双眼睛盯得吸了口凉气,楚纭心觉她这么一身打扮站在这里属实有些突兀,大概所有人都觉得她古怪非常,除了花椅上那位,
楚纭侧目看向他,见对方也就这么看着自己,眼神淡淡的,瞧不出喜怒。
她紧张地咽了口唾沫,试图解释道:“其实我……”
“你裹那么厚做什么?这里很冷?”
话音被对方打断,楚纭一脸茫然地摇摇头,又听他说:
“会喝酒吗?”
“不,不太会。”
“划拳总会吧。”他单手托着腮,漫不经心地笑道:
“游戏规则很简单,我们划拳,看谁输谁赢,赢了喝酒,输了受罚,输一次,脱一件衣裳。”
闻言楚纭一愣,还以为这个穆渊好歹是个将军,风流也风流不到哪里去,果真是她太看得起对方了?
周遭瞬间哗声四起,混乱中楚纭被几个姑娘拽了过去,她完全挣脱不开,让身后的人死死按坐在凳子上。
她知道在场所有人都在等着看她出丑,花楼里那些纨绔子弟戏弄女人的手段,她是有所耳闻的。
楚纭还想抽身离开,旁人压迫性的气息倏然朝她逼近了,她已经尽量克制住自己的惊慌,声音却还是止不住地微微颤抖,
“不,穆将军,我不是……”
“别废话了,”他懒洋洋的声音带着些许寒厉,“花楼可没有什么穆将军。”
楚纭一颗心瞬时悬了起来,忆起上辈子穆渊作为叛贼,泯灭人性烧杀抢掠的所作所为,断定此人性格想必很是乖张暴戾,楚纭不敢忤逆他的意思,众目睽睽下迫不得已只得同他划拳比试,
所幸第一局,她赢了。
穆渊只轻轻一笑,眼睛也不眨地脱掉一件上衣,随意往床榻上扔了,他又斟满一杯烈酒,向眼前的楚纭比了个“请”的手势。
“我其实……”
她试图跟对方澄清,却见面前的男人摇摇头,大概她三番两次的违逆让他有些不悦,他皱了眉,眼里多了几分戾气。
楚纭只得端起酒杯,硬着头皮将杯中酒一口灌进喉头,在临奚国的十几年来她几乎滴酒不沾,这一杯下肚脸颊一下泛起了红晕。
穆渊将她手里的空杯接了过来,瞟了下后者被酒气熏红的侧脸,轻描淡写地道:
“继续。”
然而这第二局,楚纭输了。
“你输了,”
穆渊径自饮了一杯酒,懒懒倚在花椅上,一双迷离的眼睛看着她,像在期待着什么好戏。
“你自己来,还是我帮你?”
这时候酒意上头,楚纭已经有些发晕了,心觉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她实在不想陪他玩这低俗的游戏。
她耷拉着脑袋,突然想起来怀里揣着能表明自己身份的玉牌,纤长的五指随即朝衣侧摸了过去,
然而指尖还未触到衣边,手腕却被一只温凉的手猛地擒住了。
“行了!”
穆渊似乎当真以为她伸手是要去解开外衣,脸上神色倏然一变,眼神竟骤然凌厉起来。
他像变了个人似的,全不似先前那副花花公子的形象,一双剑眉蹙着,严厉到几近斥责的声音说:
“你不好好在宫里待着,到这地方来做什么?”
“啊?”让对方这突如其来的变脸打得脑子发懵,楚纭浑身一抖,怔怔抬起头,
见他一双桃花眼笑意全无,冷冷的透着不近人情的寒意,
“你已经不是高高在上的公主了,在北朔,没人护着你,也没人会敬爱你,空有一副好看的皮囊,男人只会拿你当作消遣,用完便弃了。”
“我对你不感兴趣,不代表别人对你没兴趣。”他警告的眼神看着楚纭,冷沉的声音说:
“没事好好在宫里待着,别出来瞎晃!”
莫名其妙被对方劈头盖脸数落了一通,楚纭混沌的脑子还没想明白来龙去脉,又听他道:
“你今日扫了我的兴,赶紧滚吧。”
他轻轻一挥手,旁边人便抓着楚纭胳膊将她从椅子上扯了起来,姑娘们连拖带拽,把她轰出了门……
险些被门槛绊倒,楚纭踉跄站稳脚,脑子里复盘着方才的经历,
所以这人方才又扮坏人,又危言耸听,还要装凶赶她走的,只是在吓唬她么?
站在门口,楚纭回头望着眼前徐徐合上的红木门,看着花椅上穆渊斜靠着的身影,心里想着:
他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