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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九章 再探禁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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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逢散朝时,许是堂上的旨意引起共愤,所谓是有怒不敢言,这会儿都已行至半途,群臣三三两两的队伍中仍在议论纷纷。
“你说说这叫什么事,让卫将军任枢密副使,不是违背祖训嘛!”
“都散朝了,说这些还有何用?说来也怪,林大人和王大人也未加阻拦。”
“虽说兵符已归还,可毕竟是武将啊。”
“各位可不要忘了,卫将军和林大人快是一家人了。”
“几位大人可小声点吧,隔墙有耳。”
...
李望舒下了马车后便朝着御膳房去,结果行至半途发现错了方向,无奈只得顺了套宫女的服饰往回走去,毕竟不是宫中之人,在这晃晃荡荡容易引起怀疑。
谁知正好碰上散朝,往日这个点大人们都在回府的路上了,今日怎的才出宫,无法,她为避免麻烦,只得隐匿一旁。
好巧不巧,给她听到这一出。陛下封卫无羌为枢密副使?
人一散她便快步朝御膳房去。
临近用膳之际,御膳房内的众人也活络起来,自是无人注意何时多了个生面孔。
观察一圈正想往后面的屋舍走去,却被一道急切的声音拦了下来,“那谁,还想偷懒?赶紧过来把菜上上。”
她硬着头皮想离开,无奈,一抬头就发现旁边几人看着她,当真是无处可躲。
“来,正好还差一人,把这菜啊一并送到延福殿去。”
李望舒低着头端起盘子,跟着前面的宫女,走出门才回过神来,延福殿?赵彦的寝宫。
“姐姐,御膳房近日可有少人?”李望舒快步跟上,小声的问了前边的宫女。
“你不是我们这儿的人?”
“我是来找人的,正巧被拉来凑数了。”
小宫女带着疑虑回头看了一眼,怪道:“那你为何要穿御膳房的宫服?”
“我这不是为了方便找人嘛。”
“你要找何人?”
李望舒眼咕噜一转,瞎话随口就来:“一个嬷嬷,四十左右,前些日子我在贵人那犯了错挨了打,嬷嬷给了我一些伤药,昨日我得了赏赐,想还个人情。”
小宫女听了她的话也倍感同情,“房里有好几个做事的嬷嬷,倒是不知你要寻哪一个。”
“她们都还在吗?”李望舒着急的问出了想套的话,觉着字里行间有些不妥又找补,“我是说,没被调走吗?”
“没,今日都有来,回去时你可去寻。待会儿入了殿你可跟紧,放了菜就退下,你不是我们房的,出了事,都得担责。”
“欸,谢谢姐姐。”
等待验查菜品时,内殿传来熟悉的声音,“陛下,这不合适。”
“有何不合适?不过是坐下一道用膳,哪有那么多繁文缛节。”
李望舒把菜送进去时,阮涟站在一旁,如何都不肯落座,赵彦也不恼,就这么僵持着。
许是拖的时间过久,赵彦略有不耐,“你若不吃,我便也不吃,这菜,就任它凉了吧。”
李望舒的注意力都放在阮涟身上,一不留神便碰倒了桌上的茶杯,下一刻,赵彦一改前态,雷霆大发,怒道:“谁的人?拖出去!”
这一吼,整个殿的人都齐整的跪了下去,阮涟抬眼,瞧清犯事宫女的脸庞,紧张的握紧了手,在来人把她带出去之前开口:“陛下,别为这事坏了心情,我陪您用膳,便饶了这宫女吧。
说罢,赵彦态度一转:“既阮娘子替你求了情,便饶了你这一次,滚。”
“谢陛下,多谢阮娘子。”说完,李望舒退了出去。
赵彦阴晴不定,说是条疯狗都不为过,阮太傅居然放心阮涟独自前来,简直不可理喻。
经此一遭,时间耽搁了不少,人多眼杂,就怕白来一趟,说起来,那晚她在那人身上闻到了油烟味,所以才想来御膳房碰碰运气,可方才那宫女所说,房中并未少人,这就不对了,那老宫女当晚已被押走,不可能还在做事。
她一边走,一边回想着那晚的细枝末节,灵光一闪,簪子!
刺她的那根簪子呢?事发突然,掉下去之后,只感觉撞到了背部,之后便没了知觉晕了过去,难道簪子落在了草丛?
没再多虑,匆忙朝忘川楼去。
一路上,越是接近那处,禁军越多,莫非那晚的事被发现了?
她依旧从那个墙角钻入其中,利落的在楼上搜寻一遍,无果。
正想往下走去,一道身影从后方袭来,她躲过一招,趁机往楼下跑去,奈何身后那人直接飞下,稳稳落在她眼前,继而对上了一双熟悉的眸子。
见状,她收起指尖的针,上下打量了一番,他身上还穿着官袍,想来一路跟踪至此。
就在他一掌快要落在她肩上时,她闭上了眼睛,完了,忘了容颜已变!
谁料,只额上挨了一下,传来一声:“睁眼。”
李望舒战战兢兢的睁开一只眼,面前之人眉头微皱的盯着她——脸。
她微微俯身,压着嗓子道:“额,奴婢是不小心迷路走失至此的,还请将军谅解。”
卫无羌学着她的样子,压低嗓音:“哦?你是哪家的婢子?禁宫也敢闯?”
“你管我是哪家婢子。”原是把她认出来了。
“李娘子,你觉得该编一个什么样的理由,才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卫无羌瞧着她不满的样子,气笑,见她要走,一个跨步又挡在了她身前。
“风清的坠子那晚掉落至此,她不好脱身,只得我帮她寻。”
好得很,张口就来的本事真是日益精湛,他自是不想揪着不放,奈何这丫头嘴硬,忍不了。
“不急。”
“不急什么?”
“兵法中有一计为欲擒故纵,不可逼迫敌人太紧,以免打草惊蛇。”
“有病就治。”
她没管他再说什么,转身便往后院的墙角走去,谁知头才伸出去,又慌乱退了回来,起身撒腿就跑,一头撞到他怀里,没来得及解释,拉起他就走。
他跟着她穿梭在杂乱的废屋间,听见墙外守卫的脚步声,似乎把这围了起来。
忘川楼是德宗为皇后所建,凡有重要节日陛下皇后都会来此共赏风雅,仰能望星河,俯瞰灯火点点。
此处设有几间房,应是歇息之处。
两人穿过假山庭院,来到后面主殿,此时禁军已进门开始搜寻,卫无羌环顾四周,发现一处漏洞便想往那处去,却被她一把拽回。
“这边,快。”
没来得及反应,跟着她从窗口翻了进去,房内乌黑杂乱,倒是有几处还能看清原样,李望舒带着他跨过残留物,来到内殿床榻处。
只见她在床边摸索着轻轻一按,接着床榻边弹出一个柜子。
柜子不大,只能容下一人,望舒推着他,让他躺进去,正想把柜子合上,守卫却破门而入,她还未反应,便被卫无羌扯了下来。
她趴在卫无羌身上,来不及多想,一手往头顶摸去,柜子又慢慢的合上。
柜子狭小逼仄,荒废多年,气味呛鼻,许是柜体承载过重,头顶出现了一条二指宽的缝隙。
她的头枕在他胸膛,用手捂住口鼻,忍住想要咳嗽的劲儿,卫无羌察觉到她的异样,双手穿过她臂下,将她拖拽了上来。
她借着他的力凑到那条缝隙前,呼吸几下,瞬间好多了,只苦了身下之人硬生生忍着磨蹭带来的柔软感,悄悄红了耳。
李望舒透过缝隙,看到禁军搜寻无果,撤出了房间,正想告诉卫无羌,一俯首鼻尖便触到了他的。
相看两无言。
卫无羌喉结微微起伏,忍不住道:“你这脸真丑。”
“...”
她摸索着摁下开关,挣扎起身时顺势踩了他一脚。
“你为何跟着我?”随后拍了拍身上的灰尘,交叉着双手不解的看着他。
卫无羌捂着肚子闷哼一声,坐起缓缓道:“某人鬼鬼祟祟躲在一旁,偷听大人说话,后又去了御膳房,接着延福殿走了一遭又回到御膳房,最后到了此地。”
“你怎知是我?”
“想知道?”
李望舒瞧着他贱嗖嗖的样儿,不屑“嘁”了一声,抬步离去。
之前来这,后面从未有这么多禁军,方才她露出半颗脑袋,就与一队巡逻的禁军打了个照面...今日出门就该找人算一卦。
禁军虽未找到人,却也没离开,外面好似得了令,打算耗死在这,她算了算时间,也快到酉时,若是不能与阮涟会面,那这麻烦可大了。
“走吧。”
“你有法子能出去?”
卫无羌看着她一脸苦大情深的模样,上前揽过她朝房顶而去。
随后,又朝一颗杏树飞去,距离过远,若是凭她的轻功,定是无法到达。
杏树临近宫内主道,这边的守卫反而松懈,全调到了后头找人。
卫无羌折断一根树枝,向另一边打去,门外几人听到动静,立刻转移查探,他趁机带着她飞身而下,逃之夭夭。
一套下来挥洒自如,像是早就拟好了路线。
李望舒落地后拍了拍头上的枝叶,“你早就算准了这能离开!”
卫无羌疑惑地问:“不是你拉着我去躲的?”
“我...”
“你不常入宫,不知道宫内布局很正常。”
正要开口,又被他扯到了石像后面,一队人马经过,似乎发现被骗,正往这边集结。
“此地不宜久留,你要去何处?”
“我与风清约好,酉时出宫。”
“沿着此道,向南而行,逢岔右转。”
禁军一过,两人便分道而行,她照他的提示,经过三个路口,宫门近在眼前。
不远处,阮涟站在马车旁等候多时,瞧见来人,连忙唤道:“望舒,这儿!”
上了车后,阮涟皱着眉道:“你怎的穿宫女的衣服?宫女不可随意外出,守卫定不会放行。”
这一下倒是提醒了她,可青仪的衣服她换在了宫女的屋舍里,现下回去时间问题倒是不谈,可这时宫女已返舍,定会引起怀疑。
李望舒撩开帘子,发现马车已接近宫门,来不及了,她正想把衣服脱下之际,阮涟解开身上的披风给她系上。
待马车行驶出门时,二人悬着的一颗心才放下,方才守卫盯着她二人看了良久,许是觉得哪奇怪,却也说不上来,大概是主仆情深吧。
“你现下要去何处?”
“先回你府上把衣服换回来。”李望舒把衣服解下,重新披到阮涟肩上,她内里穿的单薄。
回到阮府后,李望舒开始清理脸上的假皮,她第一次贴这个东西,发现弄下来还挺费劲。
她坐在梳妆台前,拨弄着一些瓶瓶罐罐,透过铜镜瞧见阮涟坐在一旁发愣,茶都凉了,也未见饮一口,“风清,今日可还顺利?”
“若是不提及后宫之事,挺顺利的。”
她正把最后一块皮撕下,听到不冷不淡的一句话,猛地一扯,疼得直龇牙。
赵彦有意让阮涟入宫,她最先察觉到,但毕竟那头没什么动静,她也不好妄加推论。
“你如何想的。”
“不过是学会了琴棋书画,却被世人封为才女,皆话我一尘不染。更有甚者说我高高在上,不懂凡尘为何?我不过是凡间女子,也想寻一平常夫家平平淡淡度过此生即可。”阮涟放下茶杯,走至窗前,缓缓推开,一道光束映在脸上,温柔缱眷,兀自阴霾。
就连她一女子都被这画面吸引了去,秀色空绝世,喉音悠悠扬扬,低喃婉转。
李望舒擦了擦手上的水珠,“既如此,你便是不想了。”
阮涟转过头平静道:“可这是陛下,如何拒得了?”
“那你觉得陛下秉性如何?可是传言那般庸碌无为?”她一向不知如何安慰人,既拒不了,不如试着给自己寻个安慰。
“是也不是。”阮涟摩挲着指尖,似在思考。
“今日上元,你可想去逛逛?”李望舒瞧着她心不在焉的样子,索性转了个话题。
“不了,我有些乏了。”
李望舒回到丰乐楼时,脑中还回想着阮涟对赵彦的评价,什么叫“是也不是”?难不成时而聪明时而蠢笨?
“咳咳。”李言之在门口站了一刻才终于等来这祖宗,谁知她压根不把他放眼里,愣头愣脑的垮了进去。
“你在这迎客呢?”她听见响动,停下脚步歪头瞥了一眼,觉着李言之今日有些拘谨。
“啧,迎什么客啊。”李言之按着她的肩,一路推至楼梯处,咬着牙细语,“那瘟神来了,在你屋里。”
“什么?神仙下凡了?”李望舒皱着眉分辨那几个咬字不清的音,推背感又使她不由自主的上了几阶梯子。
待回过神时,只见二楼过道两边排开站满了守卫,她一一打量着上去,又懵懂的被请进了自己的房间,随后又被关在了里面。
如此,也终于看清了这位“神仙”。
“你若是来吃饭,还有旁的雅间,你若是来找我,也不必带这么多人吧...”李望舒背后贴着门,十分不解的看着坐在她软垫上饮酒之人。
“今日人多物杂,有碍出行,这些人是开路的。”卫无羌眼神从御街上转回,淡漠的解释着。
李望舒忍着想骂人的劲儿,鼓掌表示认同他的说辞,“所以你来找我何事?”
“北疆带回的烈酒,尝尝?”卫无羌忽略她的话,将壶中的酒斟到对面的杯中。
醇香四溢,浸透人心。
李望舒盯着墨蓝宽袖中骨节分明的手,鬼使神差的走过去接了酒杯,仅是浅尝一口,就被灼得咳起来。
“这是行军时将士们最喜的酒。”卫无羌顿了一下,一口将壶中所剩饮尽,“燕州贫瘠,凛冬之时,风劲雪厚,十里之地,白雪苍茫,守夜的将士喝上一口,能暖上六分。”
她用袖擦了唇角,又将杯子放了回去,这是第一次听他提起燕州,好似提起这处他便变了一个人,眼神坚毅,心之神往。
可惜她没去过,无法回应。
“那老宫女你不必再去寻。”卫无羌瞧着她羡羡的眼神,敛眸一笑,扯回了正题。
“为何?她平白无故伤我,我定要找她讨个说法。”她怔楞一下,就知他来是为了今日之事。
“已经死了。”
“如何死的?上头可是知道了此事?可发现是我们闯入了禁宫?可有将你牵扯进来?”李望舒心里一急,双肘撑在桌上,整个人都朝那边倾斜。
卫无羌伸出两根手指淡定的抵着她额头摁了回去,“我将此事压了下来,你莫要再多想。”
“如何压下来?守卫不会上报吗?那个什么指挥使也在场,他跟你一块...”说到此她恍然大悟,“原来他是你的人。”
“将军,林娘子在楼下,说想邀您一块去灯会。”门外左西通报的声音不适宜响起,似有些无奈。
卫无羌道:“不去。”
“是,我这就去回。”
李望舒疑惑道:“为何不去?她可是你未来的夫人。”
“又如何?她邀我,我便要去吗?”
“于情于理,你都该去,不是吗?”
卫无羌看着眼前执拗的人,顿时有些气结,“你想我去?”
李望舒移开双眸,事不关己的回道:“你不想去便不去,与我何干,只怕给旁人落下话柄,忤了太后亲自下的这道婚旨。”
“诶诶诶,林娘子,你不能进去,将军在与人议事。”
“这上元节还不让人歇息?”
门外响起嘈杂的脚步声,听这声,左西没拦住。
卫无羌瞥了眼前脸颊殷红,却始终不正眼瞧他的人儿,带着气儿提起一旁的大氅,转手披上,快步的走向房门,打开之际外边儿彻底安静了下来。
“卫将军,听闻灯会有许多稀奇的东西,你陪我去瞧瞧可好?”林菡之恬静的声音随之响起。
卫无羌把房门挡住,将里边遮了个严实,反手将门关上提步走去:“走吧,我还有要事处理,只有半个时辰空闲。”
林菡之垫着的脚抻着的脖默默收回,紧跟在卫无羌身后下楼去了。
李言之时刻注意着动静,待人一走,三作两步冲进房门,正好对上了李望舒泪眼婆娑,楚楚可怜的小脸,“你你你,你没事吧?”
李望舒猛地咳了一下,将手中杯子一扔,竖起了拇指:“果真是烈酒,好辣。”
他原地翻了个白眼,还道她受那二人刺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