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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八章 再无瓜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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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年初一,宫外自也是歌舞升平,街道被摊贩、杂耍游行占领,马车行驶至街头,只得绕路。
李望舒失血过多,车又不宜行驶过快,卫无羌再无迟疑,使其保持卧趴姿势,随后解开她的外衫,一层一层的剥开,接近簪子的地方,用匕首割开,待整个伤口坦露时,他不免颤了一下。
光洁无暇的背部斜插着一根金簪,已没入大半。
这伤若是在他身上,眼睛都不会眨一下,但在李望舒身上不行,她最怕疼了。
他凭借行军多年的伤救技能,快准狠的拔出,随即撕下里衫一缕布按住伤口,防止血液渗出。
李望舒闷哼一声被剧痛惊醒,却不知身在何处。
恍惚中,丰姿治丽的女子抱着她,哄她入睡;画面一转,一个男童总是给她带来许多稀奇古怪的玩物;再一转,她被困在木柜里疯狂拍着木板,外边却无人应答......
她幽幽睁开双眼,发现被人抱在怀里,明眸轻抬,瞧见一个男人的侧脸,棱角分明,爽朗清举,这人她识得。
“无忧哥哥...我疼。”她感受到右背传来的疼痛异样感,不敢乱动,却伸出了左手环住他的脖颈,拉进了两人的距离。
她的衣服已被割坏,大片嫩肌裸露,凝脂点漆。
他眼神避开,慌忙脱下衣袍裹住了她,“忍忍,等会儿就不疼了。”
他把她的藕臂拿下,重新放回衣服里,心底因着一声孩童时的称谓,化作一滩春水,拥紧了她,脸颊贴在她冰凉的额头上,杀伐果断的将军流露出难得一见的柔情。
等到马车赶回府时,丫鬟、左西及女医皆在门口候着,卫无羌抱起她,熟门熟路的走进自己的卧房,见女医已经着手准备,便让白鹭留下帮忙,提溜着左西进了另一房间。
“说。”
左西瞧着这个架势,不敢怠慢,一五一十尽数告知。
流血不止是由于二次创伤造成的,原本簪子只是垂直插进了右肩,她在落地时避免不了磕碰,致使其斜插入了蝴蝶骨附近未伤及骨头,所幸簪子不长,伤口未有多大。
“事发突然,我离得过远,我......”
正想请罪,却被卫无羌打断,“这不怪你,明日你去将人提出来,我要亲自审。”
说到此人,左西脑中突然闪过一个画面,那人絮絮叨叨的奔去,但由于距离太远,也不知原话是何。
“她穿的是宫女的衣服,却邋遢慵散,像是受了刺激。”左西仔细想了想,“朝着李娘子去的。”
卫无羌思索片刻,问道:“那人年纪多大?”
“那地方太黑看不清身形及面貌,听声音,已至中年。”
半个时辰后白鹭轻轻扣门,声音略显着急:“将军,娘子醒了。”
听到消息,他直奔卧房而去,却见她拖着身子执意要离开,能行动自如,看来伤势无碍。
他遣退下人,把房门关上。
她穿着他的衣袍,宽大却又衬得她更为娇小,接着二话不说把她抱回了床上。
李望舒一手抓住衣襟,一手攀着他,任人摆布的滋味真不好受,“卫将军这是何意?”
啧,还是马车上比较惹人怜。
“你就是这么跟救命恩人说话的?”
“那卫将军想我如何?以身相许?几个时辰前太后才赐了婚,现下便要金屋藏娇吗?”
说到这,才先她醒时便记起了车上的事,她是神志不清,又不是傻,“想来也是,卫将军已看过我的身子,不过是抬个妾进门,林娘子应该也不会介意吧。”
“既你也有意,明日我便去问问?”
谁料,李望舒突然一巴掌挥了过去,他并未躲开,结结实实的挨了。
卫无羌歪过头,隐着笑意又道:“怎么?你不想做妾?那可惜了,婚是你退的,如今又不想做妾,那我只能金屋藏娇了。”
“卫无羌!”
她双眸泛红,似是受了天大的委屈,见状,他收起痞性,挟去她眼睑的泪珠,却又被她挡了去。
“将军,李夫人来接人,已在侧门等了许久。”
李望舒听后立即裹衣下床,事已至此他也不好阻拦,出门前她留下一番话:“逍遥阁那日我听到那人提到锻造兵器的字眼,此消息换今日相救,从今以后,我们再无瓜葛。”
若是放在之前,他或许会因“再无瓜葛”这话恼怒,但现在不会了,明明对他有意,却装作无情,行,倒要看看她想做什么。
看着她蹒跚的向外走去,提醒道:“以后入了宫,不要乱跑。”
李望舒却像是没听见,头也不回的走了。
白鹭搀着她缓缓向外走去,瞧着她这要强的性子劝道:“娘子伤的那么重,何不明日再回府,行动过多伤口怕是又得出血。”
“太后亲赐了婚,我自该避嫌。”
“唉,将军脾性强硬,你若像往常一样,服个软,兴许就好了...”
“白鹭,我不是在置气。”她听着白鹭遗憾的语气,颇有些无奈。
路过庭院时,梧桐下的秋千,积雪皑皑,年久失修,春去秋来,早不复当年。
卫无羌目送她离开后便召来大夫,耐心询问:“她伤势如何?”
女医如实禀到:“娘子的外伤无甚大碍,给她用的是最好的创药,额头那处不会留疤,但背部刺伤太深疤痕是难免的,只是...”
“但说无妨。”
“娘子的脉象不像这个年纪该有的......”
闻言,卫无羌敲击的指节停住,目光看向女医,又问:“此话何意?”
女医唯恐说错了话,急忙道:“将军勿急,这种情况许是气息虚弱杂乱导致,若是娘子有不适,再来医治也可。”
当李望舒掀开车帘时,李夫人靠着软塌闭目端坐,似是等了良久。
“伯母。”
李夫人被惊醒,险些滑落,瞧清来人,赶忙拿出备好的褥子垫在她身后。
“伤的可严重?伤哪了?”
“休息几日便好,让伯母担心了。”
看样子,李言之和阮涟没跟他们说实情,也好,省的他们担心。
“怎的赏个烟火也能伤着,言之说辞含糊不清,你两是不是有事瞒着我们?为何还惊动了卫将军?”
李望舒气结,得,谎还得她来圆。
“就是不小心摔了,簪子掉落,扎到了而已...伯母且宽心,我随师父习医习武良久,这伤无甚大碍,我有分寸。”
李夫人看她虚弱的模样,也不忍再刨根问底,只是又将话语转回了今日发生的事:“南安王的身份地位连陛下都得让三分,日后能避着那冯娘子就避着。”
李望舒嘟着嘴,将脸撇过一旁:“又不是我惹的她。”
“唉,你大伯没本事,苦了你受欺负,望舒啊,当忍则忍。”
“我知晓的。”
“这半月太后既罚了你禁闭,便让高嬷嬷照顾你,不许推辞。”
“好。”
高嬷嬷是李夫人的贴身侍婢,跟了她许多年,望舒不喜丫鬟伺候,这些年,也就高嬷嬷能近了她的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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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年也过完了。那晚回府后,李夫人执意要看她的伤势,言辞说教后,便被按在床上躺了小半月,虱子都要长出来了。
今日是上元节,大好时机,怎么着都得溜出去!
她趁着高嬷嬷离开,穿戴齐整,麻溜的蹿进李富贵的院里,眼瞅着他正要出门,赶忙拦下:“等等,带我出去。”
李富贵看她叉着个腰气喘八吁的,眉头拧成川字,探了探身后,问道:“你仇家找上门来了?”
“没有,你看今日天气如此之好...”
“望舒啊~”话还没说完,身后便响起了高嬷嬷的声音,她闭了闭眼,暗骂了一句,转过身乖巧一笑,“欸,嬷嬷。”
“你这是要上哪去啊?”
李富贵瞧这架势豁然开朗,清了清嗓子,扒开李望舒搭在他肩上的手,毕恭毕敬道:“高嬷嬷,我正要出门,然后...啊...”
李望舒猝不及防在他后背掐了一把,接着他的话:“他正要去酒楼呢,年也过了,歇了半月之久也该开业了,我正要陪他去呢,您也知道这账向来是我盯着的,您看...”
“酒楼里有那么多伙计看着用不上你,再说了,前两日才开业呢,哪有那么多账算,你伤将将愈合,还是不要有太大的动作好。”
他两自小由高嬷嬷带大,要说府里最怵的人,除了李氏夫妇,便是高嬷嬷了。
李望舒见此理由不成立,正想撒泼耍赖,谁料高嬷嬷朝着她身后微微欠身。
“夫人。”
见此,她僵硬的回过头,微微一笑:“伯母。”
刚才发生的一切,李夫人都瞧在眼里,知她卧床半月有余,想必也是闷了。回府之后,也未让请大夫,她自己给配的药,虽说不太看好她这半途入门的医术,但好在效果显著,也未加阻拦。
“罢了,上元节向来热闹,去吧,差几人跟着。”李夫人晃晃手,放她出门。
李望舒顿时喜笑颜开拥了李夫人一会,便随着李言之出门去了,到了府门又跟着上了马车。
“又作甚?阿娘都知晓你是为了上元节了,你还跟着我?”
“帮帮忙,把那些人甩了。”李望舒把帘子放下,双手合十,态度虔诚。
“你不是去逛庙会吗?”
“有事,非去不可。”
李望舒瞧着他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叹了气,漫不经心的抛出一句:“下次得了闲我帮你约风清。”
“成交。”
随即李言之驱使车夫架马而走,撩开帘子朝着身后追来的人喊道:“不用跟了,我陪她去,我盯着!”
待他回头时,只见她双手交叠,皮笑肉不笑的望着他,这种烂方法也就只有他能想出来。
“你要去何处?”
“阮府。”
“做甚?带我一个?”
“打住,今日不成。”
“不成便不成。”
阮涟在房内焦急的踱步,疑心李望舒是否收到消息,毕竟她是昨晚才让青仪送了信。
“涟姐儿放心吧,我把信交到李娘子手中才走的。”青仪瞧她紧张的模样,又去院中看了看,正好碰到李望舒从墙上跳下来,“来了来了。”
“怎的如此急?”她还没缓过劲儿,便被青仪拉进了房内。
三两下换上青仪的衣服,扎了个丫鬟式样的头发。
阮涟在一旁打着下手,环顾其周身一圈,疑道:“面具会不会太突兀了?”
“青仪,去打盆水来。”她摘下面具,取出准备好的一张假面,对着阮涟惊讶的神情解释道:“这是师傅留下的,以便不时之需。”
水打来之后,她把一瓶药水倒下,接着把假面泡进去,再取出贴在脸上,瞬间换了一张容颜。
“话说回来,你进宫为了何事?”
提及此事,阮涟回过神,把准备好的古筝放进她怀里,“路上说,怕误了时辰。”
府内行走时,李望舒尽量把头埋在琴后,上了马车才松气。
“我进宫是为了教陛下抚琴。”
“陛下?”
李望舒本想过多种可能,毕竟承着阮太傅的长女身份,她也常出入后宫陪太后,倒是没想到是陛下的旨意。
“自去年开始,去了几次,便没了后续,昨日又遣人带了口信。”
“太傅可知此事?”
“自是知晓。”
“今日上朝,现下怕是刚下朝,着急什么?”
“大官交代说巳时到。”
阮涟最拿手的并非抚琴,若是赵彦想听曲,多少琴师大家不是随叫随到,何必找一个资质平平的呢?
“你小心行事,可莫要再受伤,我会在申时出宫,届时宫门见。”
入宫后,李望舒神不知鬼不觉的从马车上跳下,毕竟是陛下唤来的人,马车自是允了入内,也好,省得她还得绕个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