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花楹》余叁公子

5、伍

　　石涯和我并肩回家，一直到那扇斑驳的铁门前。

　　看到贴在门上的水电费款单，我迅速撕下来，在门上留下一条闪电形状的痕迹。

　　“再见。”
　　“等等，你需不需要…和我读一会儿书？”

　　我不知道自己有什么好遮掩着，就好像裤|裆破了奋力遮羞。
　　石涯坐在客厅里的样子格格不入，我给他倒了杯水，局促地坐在一边。

　　“你家里好像没什么变化。”石涯感觉到我的沉默，不着痕迹地转移话题，“阿姨还没回来吗？”

　　“厂里加班是常态了。”
　　两人又陷入沉默，我低着头抠弄指头。

　　“我能留宿吗？”我不知道石涯是不是脑子抽了提出这个要求，他对我嘿嘿一笑，“其实你出院之后，我还是有点恍惚，我没表现出来，但我真的很开心。”

　　我被他的憨笑给迷惑了，答应得不假思索。

　　石涯就在我身侧，他絮絮叨叨地说着。我捏紧被子，浑身僵硬地不敢动，两眼要把天花板瞪出个洞。

　　‘他怎么把床占了那么大的位置？以前有这么壮吗？’一个接一个的问题在脑子里蹦出来，‘人的体温原来可以这么高吗？’我挪动手肘靠近他，感受没体会过的温度。

　　分明不愿意提到住院那段时间的是他，但是今天他一直反复提及，似乎要说到让我腻味，说住院部前台的护士都要认识他了，提到那家奶茶店的老板也认识他了，好奇为什么每次都要买一杯奶茶。

　　“所以为什么总是喝那家奶茶？”石涯翻了个身枕着手臂，黑暗里我能感受到他双眼里有闪烁的光点。

　　“它是唯一说无糖不就放糖的店，我对甜味没兴趣，尝到甜头是会上瘾的。”

　　石涯了然地哦了一声，又一次肯定了我的说辞，我开始好奇他是不是故意为了配合我所以才认可我。

　　他掏出手机，我们再看最近有什么电影，我又有点反悔要看电影，石涯说我就没去过电影院，这个理由把我又劝服了。

　　“我看过了啊。”他想换一部。
　　“我没看过。”我态度强硬了点。

　　石涯的声音渐渐模糊起来，估计他是把自己聊困了。
　　今晚聊了很多关于他的事，都是我想知道的事，他告诉我每天去医院看我的时候真的很忐忑，就怕看到我在检查或是别的什么，看到我的手被针头插到淤青，都不敢再把目光放在我身上…

　　我其实知道，他说的这些我能理解，那些针眼我也不愿触及，更不用提让他看见叫他不适…
　　我自然有自己的法子避开他。

　　‘会不会用更热切的方式回应他更好？’我翻了个身，背对着他，‘总是不冷不淡的，石涯会不会厌倦了这么相处？’

　　我脑子里想到他被朋友簇拥的场景，太热切会不会留下太深的印象了？为什么人要和一个人熟络？如果没有过多的羁绊会不会更自在？

　　甩了甩脑袋，把诸多思虑打散。
　　这种在医院里考虑过的哲理，还有必要反刍吗？

　　目光落在桌面上的药瓶，
　　石涯没有提醒我服药，药瓶还是依旧被封闭…
　　好像吃不吃也没什么变化。

　　我妈有回来过，只是留下了早餐。我也不确定她有没有来看我，这行为是默认了我一定会吃，其实我已经放弃早餐很长时间了。但还是持续地，麻木地留在我能看到的位置。

　　“你在干嘛？”石涯好奇地凑过脑袋，“小纸条？”

　　“嗯，感谢我妈坚持不懈地给我准备早餐啊，虽然不是她做的，但起码是她买的。”

　　石涯没有多说什么，叉着腰继续对着小圆镜刷牙，家里的洗漱用具就这么多了一套，默许了石涯的参与。

　　“你说的花道确实很好看。”我难得开口赞许了眼前的风景。

　　“怎么？今天心情不错啊。”石涯的声音被风卷的星散，但还是一字不落地落入我耳里，“我等你这句已经很久了，难道前几天就不好看吗？”

　　“因为看不清，花离得太远了。”没有在医院的窗口看得清晰，我把这句话吞回肚子里，“还是要回应生活的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