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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救命稻草 ...

  •   竹林的清晨难免有些潮湿,杨平坐在药案前的小竹椅上,桌上的小茶炉中正咕嘟着红豆薏米水,外面院子里的信鸽总是咕咕的叫着,它新送来的小纸条正在杨平手中捏着——“徒”。
      杨平起身走到院子中,捏了院角麻袋里的几粒干玉米粒蹲下去喂了鸽子,想想鸽子如果知道自己冒死飞了这么远就为了送这一个字,可能半道就气的调头了。
      徒,沛国宫里的线人,想必是凌霄殿里的夫人有消息了。沛国实权尽数落入子瑜手中,但尽管如此,光明正大的称帝仍需筹谋,无数朝中旧臣和宗亲元老要顾及要安抚,最有可能的结果是在宗亲中选出一名合适的男子来继承皇位,只是,这个人选由谁选,选谁,就不可控制了,眼下沛国内部时局动荡,子瑜不得不忍一时,找个人偶来替他在前阻挡宗室们的嘴,至于他能忍到几时就不得而知了。这未尝不是拿下沛国的好时机... ...
      “哐啷... ...”内室中接连传出瓷碗、药罐、竹椅倒地的声音。
      “住手!别动!”邝业参与其中大喊着。
      她醒了,她终于醒了,幸亏她醒了。杨平想。这一切的一切没有她可万万不行,上天安排他们两个人在绝对不可能的情况下活下来,就表示这一切,这沛国与炎国的纠缠还没有结束。
      “放开我...放开我...滚开...”胡师傅和邝业把青萍的手脚绑在了床的四周,她哑着嗓子奋力的叫着,只不过即使她使出全身的劲也没能摇晃的动那小小的竹床,嘴角干裂渗出了血也没能发出什么声音。
      “孩子,我劝你老实一点,再挣扎你只有死路一条,我即使是华佗在世也救不了你,而你什么都做不了,只能慢慢死在我们面前”胡师傅一手按着她的肩膀,一手按着她腹部的伤口,那一层又一层的纱布上的血液开始慢慢晕开,“去拿止血药来!”胡师傅转头正好看见倚在门框边的杨平,对他说。
      杨平摇摇头,说这个女人命大恐怕还为时过早,就她这个折腾法,真说不定哪天就死了。
      “药”杨平连同纱布一起递给了在床边正割开旧纱布的邝业,可能是刚才胡师傅的话起了作用,也可能是实在虚弱,青萍竟然安静的没在反抗,直到看见杨平过来。
      “贼人!”青萍猛然瞪大了眼睛,两只手挣扎着被绳子勒的发白却依然毫无血色,“我死了也不用你们救!”。
      “按住她!”胡师傅对杨平说,手中的剪刀差点因为青萍的挣扎在肚皮上划出个大口子。
      杨平跨步来到床头,两手按住她的肩膀,那肩膀瘦到皮包骨头,清楚的感受到骨节在手中挣扎摩擦,只要自己使一点劲就能把它掰断。“别喊了,我就是你口中的那个贼人,现在你落在了贼人的手中,活下去或死在我手里,你选一个,公主?”
      “呸!”青萍抬头向杨平呸了一口,不过现在她除了能吐口血出来,也吐不出什么别的了,紧接着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把她那瘦弱不堪的身子仿佛下一秒就要咳散架了一样,直到咳到毫无力气再挣扎,咳到连咳嗽都没有了力气,就这样在床上苦苦支撑着微弱的呼吸,和那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没有的意识。
      “你们出来一下”胡师傅剪断打结多余的纱布,转身叹了口气,杨平和邝业互相看了一眼,并确定青萍不会再有力气挣扎。“孩子,你且好好休息一下吧,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竹林中又开始飘起了微雨,水珠顺着竹叶慢慢的向下滴,胡师傅在案前轻皱着眉头,再三斟酌,写着一封信,一边碾药的邝业是不是好奇探望着,杨平从炉子上的小茶壶中倒了一小碗薏仁水,送了过去。
      “师傅可是另有打算?”杨平问。
      胡师傅没有抬头,也没有回答,继续写着,笔锋流畅,字迹工整,收笔后小心抖动着纸张待墨迹干透,三等分对折,装进粘好的信封,一旁铜勺中煮着的红蜡已化成液体,滴适量于信封封口处,盖上刻有自己名字的印章,吹灭烧蜡的火苗,起身走向杨平。“这孩子的外伤我已尽力,但伤口太大,流血过多,身体元气受损,我是个军医出身,术业有专攻,对付皮肉之伤固然有一套,但论起补气养血调理身体就略逊色了”说罢,转身将信封递给邝业,“去十里以外的驿站,牵匹马,亲自将这封信送到雾川镇北城门,打听一位姓袁的阿婆,并将信亲手交到她手中,速去速回!”
      “是”邝业接过信放进最内层的衣服口袋中,向杨平行了个礼,又简单收拾了下行装,便抓紧赶去了驿站。
      “也不知道这么多年的,她还肯不肯给我这个面子”胡师傅看着邝业离去的背影独自念到。
      “雾川来回最快也要两日了,师傅莫要担心,邝业办事心中有数”杨平扶胡师傅坐下,青萍接连几日的病情反复,胡师傅可谓是时刻都亲自盯着,折腾下来已是精疲力尽,若不是实在没有把握,也不会请他人帮忙。
      “哦对了,快去看看药好了没,到时辰进药了”胡师傅指着厨房的方向说道。
      “我去看药,师傅您去房间歇会去吧”杨平扶起胡师傅,想把他扶回房间休息会。
      “不急不急,我得亲自把药给那丫头喂了,还有你的药,还没有煎呢”胡师傅抽回胳膊,摆着手说,边说边向厨房走去。
      “哎,师傅,师傅”杨平追了上去“师傅,我的药我自己煎就好了,那丫头的药我盛好了亲自喂给她,师傅您已经一夜没合眼了,别再为这些小事伤神了,我来就好了”杨平拦住了胡师傅
      “你喂?”胡师傅戏谑着看着杨平“你未免有这个耐心哦,再说了,”胡师傅边说边走向了药罐,打开盖子闻了闻“你也瞧见了,她刚才看见你有多大的反应,怎么可能让你喂,倒出来吧”胡师傅指指药罐给杨平说。
      “没问题的,她还不想死...”她还不知道沛良已经死了,杨平没有把后半句话说出口,只是想到这脑中便浮现了青萍在生死边缘徘徊的模样,一个走神,手中的药差点溢出来。
      “想什么呢?”胡师傅问
      “没什么,师傅放心吧,我定能让她好好吃药”杨平放下药罐“再说,以后相处的时间恐怕还久,一直这么剑拔弩张的可不行”
      “嗯...”胡师傅意味深长的点点头,沛青萍对他们来说是王牌也是炸药,就看如何使用了。
      “好了师傅,一切就交给我吧,您快去休息一会吧”杨平打断胡师傅的思绪,扶着胡师傅就要向外走
      “你真行?”
      “师傅放心,我可以的”
      “那...”胡师傅犹豫的回头看了看
      “哎呀,好了师傅,您就放心吧”杨平推着胡师傅就向外走,不给他反悔的余地。
      “行吧行吧,你可一定要仔细一点,有情况第一时间叫我”
      ... ...

      女子安静的躺在床上紧闭着眼睛,像是睡熟的样子,只不过一张毫无气血的脸让她显的不是那么可爱。杨平轻轻坐在床边,把药放在床头的矮几上,这个丫头闹起来他一个人可是招架不住啊,万一把药打翻了还要重新熬
      药的热气在空气中弥散,也不知道胡师傅在里面加了些什么药,光是闻着味道都苦的嘴中发涩。杨平就这样坐在床边静静的看着青萍,望着青萍那张苍白到脱了像的脸,他在认真的回忆这个女孩到底长什么样子,“你一个女人不在家待着跑战场上来干什么”,那是一刀划破她整个腹部,她倒在地上,血水和雨水混在一起,他第一次俯身仔细去看这个女孩。这个开始可不怎么友好,杨平心想。
      醒了睡,睡了醒,青萍自己也分不清那是睡着了还是昏过去了,就连醒着的时候意识也常常是模糊的,她渐渐睁开眼睛,看着斑驳的房顶,这是个什么地方怎么会这么潮湿,数不清自己到底清醒的多少次,但好像还没有见过阳光射进来。连睁开眼睛也需要很大的力气,像极了小时候,每逢佳节祭祀总要起的特别早,要母后喊上无数遍才能勉强把眼睛睁开,这时候沛良总会来闹她,突然在她耳边大叫,把雪球塞进她的被窝,把头发悄悄的绑在床头的雕花上... ...所以说每次起床并不是为了典礼,是一定要起来追着沛良打一顿解气的。想到这里,一股困意又来袭,好想闭上眼睛再睡一觉,有母后和哥哥在误不了事的。
      “起来吃药了”
      一个陌生的男声扰了自己的困意,青萍懒懒的睁开眼睛看去,杨平正人模狗样的坐在自己床边。
      “狗贼!”青萍狠狠的剜了他一眼,想不明白那一刀竟然没要了他的命,现在还好了大半开始大摇大摆的嘲笑自己。
      “吃药”杨平端起床头的药碗,故意拿的离青萍远些,因为他觉得下一秒这个丫头就能扬起手把药打翻。
      “滚蛋!”青萍恶狠狠的看着杨平“当我是死了吗,上赶着跑到我的面前!”
      “不喝?”杨平把药碗随手放回了矮几上,里面的药晃了晃,滴到外面了几滴,“喝了也不一定能活,不喝到也死的快了”杨平说完起身就走了出去,完全没有要喂青萍喝药的样子。
      “我的死活与你何干?!”青萍卯足了劲冲着杨平喊,可话还没说完,人已经走出了屋子,这和刚才几个人着急救她的样子截然相反,这个狗贼到底什么意思?她的死活若真不相干何苦费这么大的劲来救她?青萍疑惑的看着那碗药,药在矮几的一角,再往外一点碗就翻了,青萍试着动了动手,也就微微能抬起来一点,腹部的伤口让她动弹不得,碗里的药也渐渐凉了下来,早就没热气冒出,青萍向门口瞧了瞧,那杨平没有一点回来的迹象,能听外面院子里有细小的脚步声,难道就真的放着不管她了?
      杨平从房间里出来,进了厨房,从药炉上到出一碗自己的药,吹了吹,抿了一口,又烫又苦,胡师傅熬的药永远都是那么苦,不像城里的大夫和宫里的御医,他们总会想办法让药不那么苦涩,不过相对来说见效也就慢了。杨平端着药碗在院子中央来回踱步,几丝凉凉微雨落在碗里,混进深棕色的液体中,雨中微凉的天气让碗中的热气更快的散开,杨平吹了吹试着喝了一小口,还是略微有点烫,他转头向屋里看了过去,安静的很,没有什么挣扎的声音。
      “差不多了”杨平小声自言自语,然后一仰头,咚咚两口把药喝了下去,“咳...”尽管忍着,还是苦得他轻咳了两声 “真想问问胡老头往里放了些什么”,说完下意识的朝胡师傅的卧房看了去,想着老头应该睡着了,听不见的。
      杨平从桌上倒了口水,漱了漱口,走进了青萍的房间。
      “你不喝我倒了哈,还要熬别的药呢”杨平进去后直奔床前,伸手就把药端了起来,没多看青萍一眼,没有一丁点要劝她的意思,拿了药转身准备出去。
      “哎!”青萍一下子喊住了他,这个小子不至于真的不在乎自己的死活,但就现在来说自己还摸不清他的意图,是想真正救活自己,还是留着一口气当个筹码来用?可是不管什么,死在这才是最不值得的,落在敌人手里被利用总得有点能反抗的余地为好。“喂我!”
      “什么?”杨平转身一脸疑惑的看着青萍“公主殿下,你再说一遍”
      “喂我”青萍连看都不看他一眼,像是在吩咐一个自己宫里的小奴婢。
      “我?喂你吃药?”杨平晃了晃手里的药碗,那本来就不多的药又被晃出来了一些“你是不是脑子也坏了?”
      “喂我吃药委屈少将军了?”青萍轻蔑的看向杨平。
      “公主你自小锦衣玉食,我却也是府里的独子,还从没有人敢指使过我”杨平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把药碗又随手向桌上一放,竟全然是另一副纨绔子弟的模样。
      “那将军更应该感到荣幸”青萍看着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
      杨平盯着青萍目不转睛的看了半晌,突然眉毛一挑,笑着说到“公主怕是忘了,你我已有婚约,按理说你是我新纳的妾...”杨平在说“妾”的时候故意加重了些语气,却又停顿了一下,看着青萍并没有太大的反应才接着说到,“要说伺候的话,也应该是你伺候我”
      “将军可曾娶妻?”青萍突然看着杨平认真的问
      “不曾”杨平说到
      “可有纳妾或通房?”
      “一个没有”杨平虽然满心疑惑她为何这样问,但还是立刻否认道。
      “即无妻也无妾,”青萍顿了顿,本来就干痛的喉咙让她说每一个字都如刀割一样,“你我又是有过正经聘书的,那我在你正式娶妻之前便是将军府的少夫人,喂我吃药不算委屈你。”
      “呵...”杨平轻声笑了笑,用手指轻佻的蹭了蹭鼻梁,遮住表情的片刻,眼里浮出一丝笑意,“你这是承认了婚约,甘愿到我杨府当妾了?”
      青萍咬紧后槽牙,撇过脸去故意不看他那副得了便宜的小人模样。
      “行,反正伺候一次我未来的夫人也不打紧”说着放下二郎腿,磨磨蹭蹭的端着药碗来到床边,“你还能坐起来吗”他用手来来回回指了指青萍的身子,像是在指躺在陋巷淤泥里的一条狗。
      “是嫌我死的不够快吗”青萍不情愿的转眼看向杨平,一副等着你来伺候我的模样,倒也不再挣扎不再乱动。
      杨平撇了撇嘴,做出一副非常不情愿的表情,还在嘴里小声念叨着“废物”,从旁边拿了床被褥,垫高在青萍的枕头上,青萍皱着眉头,咬着发白的嘴唇微微欠了欠身子,杨平刚想伸上前扶住的手迟疑的一下,又趁她不注意收了回来。
      药用勺子一口一口的喂着,已经放了这么长时间,早就不热了,那苦涩的味道入口显得更是难以下咽,杨平一勺一勺喂的很快,青萍一口一口咽艰难,药汁顺着嘴角一滴一滴流下来,杨平下意识的放下勺子想伸手去擦,伸出去的手却在两人眼神交汇的瞬间尴尬的停在空中。
      “你看你邋遢的!”说罢用两根手指揪起青萍衣服的一角,粗鲁的往脸上一蹭,“我们家后院里跑进来的流浪狗都不见得有你脏”
      “呸!”青萍趁他不注意一口啐在了他的脸上。
      “死丫头!”杨平气急败坏的手一扬,把碗中剩的一点药渣佯装向青萍泼去,除了几滴不听话的,其他的都系数落在了床头的帷帐上,“也不看看自己都什么样了,还敢在我面前摆什么公主的架子!”抬脚一踢把床头的小案几踢翻了几米远“不识好歹!”
      案几叮铃哐啷的滚了好远,空心的竹子摔在地上的声音让青萍感觉心里空落落的,她望着杨平转身离去的背影,仿佛回到了父母离世的那一刻,不知道该牵着谁的手回家,不知道今晚睡的又是谁的榻,这一刻她尤其的想念哥哥,想念在宫中被“圈养”的时日。那仿佛是一根悬在空中的救命稻草,她无力伸手去抓,她害怕那稻草承受不住她的重量,也害怕稻草的另一端早已撒开了手,沛良无奈懦弱又耻辱的应允自己嫁予杨平的时候,她仿佛就已经听见的稻草断裂的声音。真的是好累,青萍没有力气移去垫在颈下的被褥,沉重的睡意又侵蚀着她的意识,断断续续的梦境逐渐涌入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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