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番莲》暮乐鸟

3、第 3 章

　　重来一次——
　　走进餐厅，坐下，手机时间6点27分。
　　张觉从服务生手里拿过菜单本，原样点了一遍菜，然后拿出手机打电话。
　　他已经彻底冷静下来，在权衡之后，这次没有选择报警，而是把电话打给了上级领导，要求领导协调附近辖区警力，尽快将餐厅包围起来。
　　但是他无法说出劫匪的准确人数、劫匪的犯罪意图，包括被劫持小男孩的家庭背景也一无所知。
　　领导在电话里把他臭骂一顿，勉强同意派一队人马过去，预计时间10到15分钟，到时候电话联系。
　　相里梦坐在他身边，听他打完电话不由得问：“现在怎么办？我们就等着吗？”
　　张觉蹙眉看向包间的方向，“不管来多少警力，只要人质在他们手里，我们就会很被动，现在必须阻止他们劫持人质。”
　　“你说那个小男孩？”相里梦回忆起上个场景中男孩的死状，不由得戚戚然，“他好可怜……”
　　张觉闻言皱了皱眉，“这事很古怪，如果是为了绑架小孩勒索父母，为什么要在众目睽睽之下撕票？如果是为了寻仇，为什么不直接找仇人，反而去折磨一个孩子？”
　　“也许是变态呢？”相里梦说，“现在这个社会，变态好多的。”
　　张觉无语的看她一眼，“变态型罪犯一般单独行动，餐厅里的这几个，明显是团伙，而且有枪。”
　　有枪，是张觉最无法理解的一点。
　　刚才虽然只是匆匆一瞥，也足以看出小男孩的父母只是普通工薪阶层，并不算大富大贵，那么，绑架一个普通家庭的小男孩，用得着枪吗？有枪怎么不直接去抢银行？
　　整件事处处充满了违和感。要说对方有预谋有组织，对方却选在人多热闹的餐厅下手；要说对方是为了钱财，劫持的却是普通家庭的孩子；要说对方是为了寻仇，他们放过了父母，唯独不放过那个孩子。
　　除非那对父母其实是局外人？否则实在说不通。
　　多想无益，眼下最重要的是抢先一步把人质救出来。
　　张觉皱着眉扯了扯领口，松开一颗纽扣，仰头喝水，而后默不作声地站起身。
　　相里梦见他这架势，顿时有些慌，“要不然还是等一等吧，你都说他们是团伙了，你只有一个人……”
　　张觉看了眼手机，“我去洗手间的时间，至少在一刻钟以后，当时男孩已经在劫匪手里了，也就是说，现在劫匪正计划进包间，并用最短时间控制住男孩的父母，然后把男孩从包间带出来。”
　　他顿了顿，目光扫向四周，“说不定劫匪现在和我们一样，盯着包间门准备进去，等警力协调好，估计黄花菜都凉了。”
　　相里梦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眼神里满是担忧，“那你要小心啊。”
　　张觉低头看她，明明只是刚见面没多久的陌生人，这份关心却是情真意切，他心中忽然涌起一股异样的感觉，仿佛自己和眼前这个女人，在此时此刻成为了彼此人生中的男女主角。人与人之间的缘分实在奇妙，这样的际遇也不是时常能有的。
　　“如果能跳出循环，相亲的事，我们接着聊聊吧。”张觉说道。
　　相里梦微愣，“你不是说我们俩不合适吗？”
　　“我什么时候说过不合适？”
　　“就刚才啊，你说了五十多遍……”
　　张觉失笑，“你再好好想想我是怎么说的，我说的是自己的工作性质比较特殊，无法履行一个合格丈夫的职责。”
　　相里梦点头，“对，你是这么个意思。”
　　张觉问：“那你介意我的工作性质吗？”
　　相里梦抿了抿唇，神情略有些小纠结，“倒也还好……”
　　“不介意，就可以接着聊。”张觉扔下这句话，转身往包间方向去了。
　　相里梦看着他的背影，喃喃：“这人好臭屁哦。”
　　默然一会儿，又小声自言自语：“不过，也挺帅的……”
　　…………
　　洗手间位于整个餐厅的左侧，和去包间共用一条通道。
　　张觉的脚步有意放慢，走到6号包间时，看见那个穿灰格纹衬衣的男人迎面走过来。张觉神色不变，目不斜视的继续往前走。
　　那男人推开7号包间的门，直接进去。
　　张觉与他擦肩而过，在包间房门打开的瞬间，听见里面的人寒暄：“您就是杨先生吧，这是我儿子，电话里跟您提过……”
　　张觉脚步顿住，蹲下来佯装系鞋带，但7号包间的门已经关上，里面的说话声也被随之压了下去。
　　他的感觉愈发怪异了。劫匪竟跟男孩的父母是认识的。
　　这念头刚刚在脑海中冒出来，又听见门里传出一声尖细的女音：“你不是杨先生！你是谁？！……”
　　接着又是嘭咚两声，桌椅碰撞的动静。
　　张觉知道这是出事了，不敢耽搁，立即起身闯进去！
　　包间内一片狼藉！小男孩神态惊恐地缩在墙角，母亲躺在地上生死不知，父亲被灰衬衣男人勒住脖子，憋得满面通红！
　　灰衬衣男看见张觉也是一惊，完全没想到会有人进来，来不及防备，张觉已经几步逼到身前，擒住灰衬衣男的肘部，猛地往后翻！
　　筋骨顿挫中产生剧痛！灰衬衣男痛叫一声，不得已松了手，男孩的父亲得以逃脱，踉跄着大口呼吸，然后赶紧跑到墙角，把儿子紧紧搂在怀里！
　　张觉将灰衬衣男反扣在桌上，迫使对方的脸贴着桌面，逼问道：“你还有几个同伙？他们在哪？！”
　　灰衬衣男嘴里说了一句什么，竟听不出是哪国的语言，张觉微怔，余光瞥见那名父亲抱起儿子往外逃，他心头一跳，出声喝道：“别出去！！！”
　　稍一分神，被擒住的灰衬衣男突然反击！回手朝他就是一拳！
　　张觉抬臂格挡，对方却根本不想与他缠斗，夺门而逃！张觉暗道要糟，他知道只要一出这个门，外面那对父子就可能没有活路，当下也紧跟其后追过去！
　　可他再快也没有枪快，就在那对父子快要跑到餐厅大门时，枪声再次响起！混乱也再次上演！与上次不同，这次是父子两人齐齐倒在了血泊之中。
　　尖叫声在餐厅里响起，受惊的人群疯狂涌向出口，张觉看见这似曾相识的场面，忍不住骂了句脏话。
　　他穿过拥挤的人群去找相里梦，她抱着膝盖蹲在桌子下面，一见张觉回来找他，立即惊惶惶地扑进他怀里。
　　“张觉！我看见那个人了！”
　　张觉拉起她往外跑，问她：“看见谁了？！”
　　相里梦着急的道：“开枪的人！”
　　两人一起冲出餐厅，而后又随着时间循环再度回到6点27分——
　　张觉极度焦躁地走进餐厅，用最快的速度点菜、打电话，等到6点30分，相里梦终于走进餐厅，他急不可耐的起身迎过去，压着情绪低声问她：“是谁？”
　　相里梦惊魂未定看着他，一时没说话，只默默去牵他手。
　　她的手很软，也很凉，带着轻微的颤抖。
　　张觉心领神会，将她搂进怀里，俯首在她耳边说：“不要看他们，也不用害怕，你小声说出来，不会被他们听见。”
　　相里梦缓缓点头，紧张地揪着他的上衣，“在你身后……你不要回头看，我用手机拍给你……”
　　两人宛若情侣般在过道中央相拥，搂抱一会儿后回到座位上。
　　相里梦拿出手机，用一只手撩拨头发，做出自拍的样子，然后把手机平放在桌面上，轻轻推给对面的张觉。
　　张觉拿起来看了看。
　　在他斜后方，靠墙的位置，坐着一男一女。男的自然就是那个穿灰格纹衬衣的人，而女的穿一身黑衣，鼻梁很高，褐色长发，看长相不像本地人。女人的手边放着一个手提包，枪应该就在包里面。
　　张觉把手机还给相里梦，觉得整件事越来越古怪了——这一男一女，为什么要为难一个小孩子？
　　他进包间的时候，看得很清楚，那个穿灰格纹衬衣的男人，对小孩的父母根本下了死手，之后想要把小孩带去哪里？他出来阻止，小孩逃脱，黑衣女人又为什么会对小孩开枪？
　　他们的所作所为，不像普通的劫持绑架，更像是抢夺某个东西，事情败露就索性毁掉！如果灰衬衣男负责将孩子活着带走，那么黑衣女就是B方案，一旦计划有变就杀了那孩子，一了百了。
　　可是为什么？
　　那孩子究竟有什么特殊之处？
　　张觉想不出头绪。
　　相里梦惴惴不安的问他：“你不去包间吗？那个男人……好像要去了……”
　　张觉抬眸看她，沉声道：“他什么时候起身，你立刻告诉我。”
　　“好……”相里梦点头，不敢直接看，举起桌上的菜单本，用余光悄悄瞄着那边。
　　张觉低声与她交谈：“男的进包间抢孩子，女的拿枪守在外面，想要救那个孩子，必须先解决外面的女人。”
　　“你准备怎么做？你有枪吗？”相里梦小声问。
　　张觉皱眉，摇了摇头。
　　“你这种职业怎么会没配枪？”
　　“相亲带什么枪。”
　　相里梦替他着急，“那现在怎么办？硬抢吗？”
　　张觉点头，“对，硬抢。”
　　……
　　灰衬衣男离开座位，张觉默数十秒，而后利落地起身，大步走向坐在餐厅角落里的黑衣女人——
　　他动作太快，黑衣女根本没有防备，连枪都没来得及掏出，就结结实实挨了张觉一拳！
　　那一拳正中面门！黑衣女顿时眼前发黑，鼻腔涌出一股热流。
　　四周响起惊呼声，附近客人惊恐望着张觉施暴，张觉根本顾不上这些，争分夺秒又挥出一拳，直接将人撂倒，而后从女人包里翻出手枪，立即赶往包间。
　　包间里的灰衬衣男非常机敏，察觉到外面的动静，不再和男孩的父母纠缠，一把抓过孩子就往外跑！
　　“站住！”张觉举枪喝道。
　　对方却不惧他的威吓，甚至根本不在乎他是否会开枪，手里抓着孩子跑得飞快，那小孩跟不上他的速度，嚎啕大哭！下半身几乎在地上拖行！
　　小孩的父母也追出来，哭天喊地要去抢孩子！
　　“该死的！”张觉异常暴躁，眼看小孩就要被拖出餐厅，不再管队里那些规定，举枪射击！
　　砰！——
　　这一枪打中对方肩膀，灰衬衣男受力往前栽倒，然而在摔倒的那一瞬间，他忽然回头，朝张觉露出极其诡异的笑容，随后抬起另一只手，手里赫然握着一把餐叉！
　　张觉的眼瞳猛地一缩，大喊：“住手！！！”
　　白光闪过，餐叉狠狠扎进小男孩的脖子！再拔出，鲜血如注！
　　周围客人发出惊恐的尖叫，小男孩的母亲直接晕厥，父亲捶地痛哭，服务生惊惶地拨打报警电话，而那个受伤的劫匪只是看着张觉冷笑。
　　张觉握枪站在原地，觉得手里握的不是枪，而是一把废铁。他救不了那孩子……他怎么会救不了？明明有那么多次机会，为什么？为什么救不了？！
　　相里梦从人群里挤过来，拉住他的手往餐厅外走，催促道：“快走，我们快离开这里……”
　　张觉跟着她走出餐厅。
　　外面白色阳光照耀，汽车鸣笛刺耳，路人们的面孔有惊惧有疑惑，种种一切，都让他感到迷幻。
　　他为什么会被困在这样一个局面中……
　　再一次循环，6点27分。
　　张觉站在餐厅门口，咬了咬牙，认命般一步一步往里走。
　　他看见了那个黑衣女人，也看见了那个灰衬衣男人，他知道他们要带走7号包间里一个小男孩，为了带走这个孩子不惜对孩子的父母下毒手，如果不能带走，便连孩子也杀了，不留一个活口。
　　他究竟要怎么做，才能阻止接下来发生的惨剧？
　　6点30分，相里梦匆匆跑进餐厅，喘着气来到他面前，“张觉。”
　　张觉抬眸看她。
　　因为是跑进来的，她的脸蛋比平时更显红润，细薄汗珠挂在玉白的肌肤上，犹如雨打牡丹，嘴唇也娇艳异常，只是说出来的话，不太符合她此刻富贵丰润的气质：
　　“他们有两个人，我们也是两个人，不如分头行动吧？”
　　张觉默然。
　　相里梦坐下来，喘了一会儿气，认真和他商量：“你顾得了这头顾不了那头，只要我能帮你拖延一小会儿时间，那个小男孩就有救了。”
　　张觉端详她，问：“你准备怎么帮我拖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