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番莲》暮乐鸟

2、第 2 章

　　“请问现在点菜吗？”
　　服务生的声音打断了两人的交谈。
　　相里梦看看服务生，又看看张觉，慢慢收回手，“要不然，我们先点菜……”
　　张觉哼了声，斜眼看她，“你倒是吃得下？”
　　相里梦本来有些犹豫，听他这么一说，反而理直气壮起来，忿忿道：“你是不饿，我困在这里这么长时间，能跟你一样吗？”
　　她一把拿过服务生手里的菜单本，快速点了三四样，抬头问张觉：“你吃什么？”
　　张觉现在有点烦躁，“随便点吧，我没什么胃口。”
　　相里梦又加了三样。
　　张觉问：“点这么多，你吃得完？”
　　“不多呀，你看，分量很小的，一屉水晶饺只有三个，虾仁烧卖才四个。”相里梦翻到最后一页，“饮料喝什么？我想喝冰奶茶，你呢？”
　　“白开水。”张觉回道。
　　相里梦瘪嘴看他一眼，合上菜单本还给服务生，斯斯文文的说：“麻烦给他一杯清水，谢谢。”
　　服务生转身离开，两人重回时间循环的话题。
　　张觉说：“有没有可能，这里是一个平行时空，时间不断循环，类似世界总程序里出现了一个bug，我这段程序原本可以顺利运行，但是被你的bug碰到，所以被拖进这个独立的循环空间内？”
　　相里梦微愣，“什么意思，你是在怪我吗？”
　　“我是在合理分析。”张觉皱了皱眉，“不过现在想这些，似乎也没什么用，重点还是在于怎么跳出循环，我会被拖进来总该有个缘由……对了，你碰过别人没有？”
　　相里梦摇头，“我没事碰别人做什么？多奇怪啊。”
　　张觉说：“如果，你把餐厅里每个人都碰一遍，这些人会不会全部被你拖进时间循环里？”
　　“我又不是神经病！干嘛要去把每个人都碰一遍？”相里梦对他的分析很不满意，“你不要说这些奇奇怪怪的话了，我来这里是为了相亲，因为相亲不顺利才会被困在这里，你要是早早接受我，说不定就没这些乱七八糟的事了。”
　　张觉闻言扯了下嘴角，“这么没道理的事，被你说出来，听上去居然还挺有逻辑的。”
　　“本来就很有逻辑。”相里梦强调，“我是一个讲道理的人。”
　　“行吧……”张觉叹了口气，伸出手平放到桌上，掌心朝上，“拿过来。”
　　相里梦愣了愣，“拿什么？”
　　“你的手啊，相小姐。”
　　“我都说了，我姓相里……”
　　她不甘不愿的伸手过来，放在他的掌心里。
　　张觉握了握，淡笑道：“挺软。”
　　“软吗？”相里梦也捏了捏他的手，感受两秒，“……你的很硬。”
　　“那是常年握枪长出来的茧。”张觉牵着她的手起身，闲闲懒懒的道，“走吧，相里小姐，我们去门口试试。”
　　相里梦感慨：“你总算称呼对了一次。”
　　走了两步又说：“我们点的菜还没上。”
　　张觉牵着她往门口走，“无所谓，如果时间再次循环，你可以再点一次。”
　　相里梦直撇嘴，“你是无所谓，反正饿的人不是你。”
　　两人手牵手走向餐厅大门，俨然一对情侣。
　　当脚踏出门外，熟悉的嗡声再次出现，张觉下意识皱眉，以为场景又要开始变化，谁知迈出去的脚稳稳踩在了餐厅外的地垫上。
　　张觉看得很清楚，那地垫是猩红色的，铺在暗灰色的台阶上，他继续往前走了几步，耳边的嗡声更大，伴随着刺耳的噪鸣，让人忍不住想要捂住耳朵，而他也确实这么做了——松开相里梦的手，捂住耳朵用力甩了下头，再睁眼，他又站在了餐厅大门里侧。
　　“欢迎光临，请问先生有预约吗？”门口服务生礼貌的问道。
　　张觉微怔，而后一言不发走进去。
　　……
　　还是原来的座位，还是原来的对白，手机上显示时间6点27分，他找服务生要了一杯清水，又把相里梦之前点的菜点了一遍，没等多久，相里梦也回来了。
　　她的脚步轻快，脸上透出些许雀跃的情绪，一回到座位就迫不及待的自我褒奖：“看！我说的没错吧？之前根本没法走出那扇门，可是刚刚我们牵着手，走出去好几步！”
　　张觉却没显出多高兴，靠在椅子上问：“那你觉得，是什么原因导致我们只能走几步，而不是彻底脱困。”
　　相里梦愣住，慢慢坐下来，思索一会儿后，迟疑的说：“会不会是因为……我们不够投入？”
　　“什么？”张觉皱眉。
　　相里梦：“听说爱情会让两个人之间产生量子纠缠……”
　　张觉感到无语，“生物电之后是量子纠缠？你还能鬼扯到什么东西上去？”
　　她有些生气，“我怎么就鬼扯了？你不鬼扯你倒是解释一下这是怎么回事呀！”
　　张觉当真很认真的想了想，“……看过骇客帝国电影没有？也许这个世界是智脑控制的虚拟世界，我们两个都只是一段程序，程序设定我们需要在这里完成某件事，只要没达成，就无法离开，类似于在游戏规定地图内完成任务，否则无法离开一样。”
　　“噗嗤！……”相里梦捂嘴乐了，“哈哈哈哈你都多大了，还这么中二！”
　　张觉一噎，目光凉凉看着她，“行啊你，受困这么久还能笑出来，心态不错。”
　　相里梦听出他的讽刺，还是忍不住笑，“怎么啦，明明就是很中二，还不让人笑呀？哼，小气吧啦的。”
　　张觉忽然起身，长腿迈开，两步迈到桌子这边，跟相里梦肩并肩坐在一起。
　　相里梦下意识往里靠，背部快要贴住身后的彩绘玻璃隔断墙上。
　　“你要干嘛？”她瞪圆了眼睛。
　　张觉扬手搭在她的椅背上，朝她勾了勾唇角，笑得显出几分不正经，又有几分敷衍感，“来跟你量子纠缠啊。”
　　相里梦瞪眼看着他，红嫩的唇瓣紧抿着，纠结一会儿，吐出两个字：“……好吧。”
　　她把自己的手主动递给张觉，牛奶似的白，豆腐似的嫩。
　　张觉再次握住她，一时无话可说，两只手你捏捏我的手心，我挠挠你的薄茧，没过一会儿，服务生端来奶茶和水，接着又端来流沙包，水晶饺，珍珠糯米鸡，虾仁烧卖，腊味萝卜糕，白灼芥蓝，双拼肠粉。
　　相里梦用另一只手拿筷子，小口小口吃东西。流沙包还很烫，她轻轻咬一口，然后嘴巴微噘吹吹气，接着再咬一口，吃相斯文，胃却好似无底洞，不一会儿就把三个流沙包全吃完了。
　　张觉侧头看着她吃，若有所思道：“如果牵手能走出去两三步，那么牵久一点，走出去的距离是不是能更远？如果再亲密一些，拥抱和接吻，会更远吗？”
　　“不知道……”相里梦咬着萝卜糕，含糊回道。
　　张觉看着她，“你怎么就知道吃？”
　　相里梦翻了个白眼，“你连吃都不会。”
　　张觉拿她没办法，皱着眉催促：“快咽了，再把嘴擦擦。”
　　“干嘛啊？我还没吃完。”
　　“一会儿再吃，先试试接吻。”
　　相里梦很不乐意，但还是选择以大局为重，咽下嘴里的食物，又喝了一口奶茶，然后擦干净嘴巴，对张觉说：“我准备好了。”
　　张觉也不矫情，把人拉到自己怀里，就要俯首吻下去。
　　“等、等一下！”怀里的女人突然挣扎起来，用一只手捂住自己的口鼻。
　　“又怎么了？”张觉挑眉毛，“大小姐，你的量子纠缠不会还要我来几句甜言蜜语吧？”
　　“不是……”她瓮声瓮气的，半张脸被手挡住，露出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带着显而易见的不满和嫌弃，“你身上有烟味，你怎么还抽烟啊？”
　　张觉好笑又好气，“我没嫌你一嘴萝卜味，你嫌我有烟味？”
　　相里梦辩驳：“烟很臭啊！”
　　“哪个男人不抽烟？”
　　“我爸爸我弟弟我干爹都不抽烟。”
　　“…………”
　　张觉服了。
　　他心烦的坐回去，相里梦又问：“不亲了吗？”
　　张觉抬眸看她一眼，没好气的回道：“我配吗？”
　　相里梦嘻嘻一笑，仿佛听不出他的反讽，说：“你去洗手间漱漱口嘛，我让你亲。”
　　那口吻就跟多大恩赐似的。
　　张觉看她那喜饽饽的一张脸，没法真生气，心想终究是自己占了便宜，也就不跟她一般计较了。
　　他起身问服务生洗手间在哪，得知位置后顺着过道往前走，拐角处遇见一对神情古怪的父子，擦肩而过时，因为职业关系，张觉不由得回头多看一眼——
　　父亲穿着不起眼的灰格纹衬衫，身形高瘦；儿子七八岁模样，脸色苍白，隐约可见泪痕。
　　张觉注意到那男人的手放在小男孩的后颈处，童装衣领被紧揪出褶皱，而男孩的胳膊肘上还有一道很深的红痕。
　　这未必是一对父子。
　　张觉的步履顿住，几乎没有犹豫，蹙眉喊了一声：“喂。”
　　那男人停了下，扭头看张觉，目光警觉，而他手里的小男孩却如惊弓之鸟，突然尖叫着飞跑出去！
　　刹那间，餐厅里所有人都惊诧望过来！
　　男人面露狰狞，转身去追小男孩，张觉几步上前抬脚就是一踹！男人嘭地撞翻桌椅，还没等他下一步动作，空气中突然接连几声枪响！
　　砰！——砰、砰、砰！
　　门口的小男孩软瘫倒下。
　　张觉望向四周，没发现开枪的人。
　　这突然的变故让餐厅陷入沉寂，数秒之后，人群爆发出惊恐的叫喊！所有客人争先恐后往外跑！混乱中，地上的男人也爬起来往外逃！
　　“站住！”张觉想追，却被人群推搡着踉跄几步。
　　“张觉！你在哪？！”
　　他听见相里梦的声音，挤过人群回去找她。
　　她捂着耳朵躲在桌子下面，被张觉一把拉出来，瑟瑟发抖扑进他怀里，“张觉，那个男孩是不是死了？”
　　“快走，这里有人手里有枪！”
　　他拉着她冲出餐厅，大街上已经乱成一片，四处可见仓惶逃离的客人，街上车辆被迫停下，还有不清楚情况的路人拿出手机拍摄餐厅门口的乱象。
　　张觉环视一周，没有发现刚才那个男人，正焦急，耳边再次出现那熟悉的嗡鸣声——
　　他蓦然想起了时间循环。
　　来不及思考，只闭眼睁眼之间，所有混乱全部消失，他又回到了餐厅门口。
　　大理石瓷砖光洁，伴奏音乐舒缓，地上不见小男孩的尸体，也没有那被踩踏至凌乱的血迹。
　　难道这才是循环的真正原因？要他救那个男孩？
　　张觉定定站在门口，半晌回不了神。
　　服务生礼貌的问他：“欢迎光临，请问先生有预约吗？……先生？”
　　他没有回应服务生，大步走进餐厅，越走越快，脚步急促！一直走到洗手间附近，没有看见小男孩的面孔，他情急地抓住一个服务生：“你们这里有包间吗？”
　　服务生愣了愣，“包、包间全都满了，需要提前预定……”
　　“我不坐包间，我找人！”张觉急声问道，“你们这儿的包间在哪？有没有客人带小孩？！”
　　“带小孩……那，那可能是7号包间。”服务生犹豫地指了一个方向。
　　张觉一刻也不敢耽误，立即直奔7号包间，包间门是关着的，他猛地推开，里面的人全被吓了一跳！
　　张觉的目光定在小男孩脸上，随后眼中厉色缓缓收敛，朝男孩身边的夫妇俩道歉：“抱歉，找错门了。”
　　他不动声色的退后，重新关上了包间的门。
　　“张觉！”
　　相里梦从餐厅大门跑进来，气喘吁吁来到他面前，“刚才是怎么回事……”
　　张觉揽住她的肩往旁边走，同时拿起手机打电话：“宜蓝路29号茶餐厅有一家三口遭遇劫持，目前推测劫匪至少两人，要求立即调派人员解救人质……”
　　相里梦吃惊，掩唇小声问：“里面的人被劫持了？”
　　张觉收起手机，警觉的看向四周，“还没有，但如果不是全部被劫持，没有父母会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孩子被劫匪带走。”
　　相里梦闻言更加紧张，抓着他的胳膊问：“那现在怎么办？等警察过来吗？”
　　“希望他们看到警察后放弃劫持计划。”他漆黑的眼眸似锐利的鹰眼，一瞬不瞬盯着包间门，“但无论他们行不行动，我现在都要把他们找出来。”
　　“怎么找？”相里梦心慌慌的缩在他身边，左右张望，“你进过包间，会不会已经引起他们注意了？那些人有枪，万一要害你怎么办？”
　　张觉听了，垂眸看身边的女人，“你说的很有道理……”
　　他突然牵起她的手，放在唇边亲了一口，“我们走。”
　　相里梦一愣，随后被他牵着走出餐厅。
　　张觉说：“我们重来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