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落》残书薄酒

66、【哀鸿遍野】闲聊

　　澹长空把欧阳城送出院子的时候已经是夜半了，院子里的人也都转移到了苏玉桥家的客厅。

　　夏侵以前总觉得一群人在一起应该会有很多话说，现在他才知道，原来有时候，一群人也可以相顾无言。客厅里很沉默，孟萍已经早早地洗漱了回了房间，剩下苏玉桥、江鸟、顾沉等人坐在客厅。

　　“我们接下来怎么办啊？”夏侵开口打破沉默。

　　“打。”顾沉毫不犹豫地说道。

　　众人纷纷把目光聚到他身上，顾沉解释道：“白傲不死，天下不宁。”

　　“但是许言之和屠武他们好像没这个打算。”罗孟生说道。这几天，钢铁城全凭头顶的罩子撑着，丝毫没有出兵的打算。

　　苏玉桥听后，解释道：“那是因为钢铁城的防御系统无坚不摧，许言之打算先消耗一些白傲的兵力，到时候会比较占优势。”

　　“无坚不摧？”江鸟说道：“这世界上真的有什么无坚不摧的东西吗？”

　　“从许言之从白傲手里夺下钢铁城开始，就已经在筹备防御系统了，不对，可能更早。”苏玉桥说道。

　　在座的人听得云里雾里，顾沉把那段被删掉的历史告诉了他们，又是一阵良久的沉默。

　　明明是同一个世界上发生的事情，可是他们却都被蒙在鼓里，更奇怪的是，他们竟然已经习惯了自己的晶体里无缘无故地缺失了一段记忆。

　　苏玉桥本不想提起这件事，这件事也只有陆上会议中心的少数人才知道，可是现在是特殊时期，除了生死存亡以外的事也都是小事了。

　　夏侵也是才知道这件事，很是惊讶，他不知道，在三个境阈之前，原来曾经有过一段那么和谐的时代，他现在头脑一片混乱，努力想要理清周梓潼、许言旧和白傲之间的事。

　　顾沉通过许言旧知道了很多以前的事，这几日被战火瞭花了眼，总有一种穷途末路的感受，他默默在心里盼望——周梓潼那个时代，千万不要成为这个天下的最后的回光返照。

　　这时，澹长空从门外走了进来，对苏玉桥和夏侵说道：“许言之找我们。”

　　苏玉桥从板凳上起身，往客厅墙壁的瓷砖上瞥了一眼，确认自己看上去没那么狼狈以后，拿上了包。

　　夏侵也收拾了一下自己，准备起身。

　　“我们处理一点内部的事情，所以不能带你们去了。”苏玉桥对顾沉他们说道：“你们自便，我们去去就回。”

　　顾沉点了点头表示理解。

　　车上，澹长空握着方向盘，故意把车往钢铁城的边缘绕了一圈。苏玉桥转头观察着四周和自家别墅的院子里。

　　夏侵提醒澹长空道：“你是不是开错路了啊？陆上会议中心不是这条路啊。”

　　澹长空没说话，继续沿着道路前进。

　　须臾，夏侵好像反应过来了，问道：“我们不是去……”

　　“不是。”苏玉桥说道：“我们去防御系统总控室。”

　　“我说呢。”夏侵靠在靠背上，说道：“怪不得刚刚那么神神秘秘的。”夏侵坐起来看了一眼窗外，又问道：“不对啊，就算是去总控室也不是这条路啊？”

　　这回苏玉桥和澹长空都没有说话，夏侵看他俩的神情，试探地问了一句：“你们是不相信他们吗？”

　　“不是不相信，只是为了保险起见。”澹长空解释道。

　　“何必多此一举呢？”夏侵说道：“像罗大哥、1974、江鸟他们，难道还能去给白傲通风报信不成？”

　　“说不清。”苏玉桥说道：“毕竟人心隔肚皮，何况罗孟生本来就是浮空港的人，要是他后悔了，决定不跟我们合作了，把总控室的位置透露给白傲，我们就完了。”

　　“罗大哥肯定不会啊！”夏侵解释道：“你看他爸爸都被白傲害成什么样子了，杀父之仇，不共戴天。”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澹长空说道。

　　“万一万一，万分之一的可能性也没有好吧，罗大哥他不是那样的人！”夏侵辩驳道。

　　“你才认识他几天，你怎么知道？”澹长空问道。

　　“我……”夏侵被澹长空问得无言以对，争不过澹长空，夏侵话题一转，说道：“也对，保险起见嘛，说不定江鸟就是间谍呢？”

　　“江……江鸟？”澹长空说道：“江鸟怎么可能是那种人？”

　　“怎么不可能，人心隔肚皮嘛。”夏侵如法炮制。

　　“他再隔肚皮也不能是间谍啊。”澹长空有些着急，解释道：“你看他整天就是待在实验室，怎么可能是间谍？我还是觉得罗孟生可能性更大。”

　　“你放屁！罗大哥的品性就不是那样的好吧。”

　　“江鸟也不是那样的啊。”

　　“你怎么知道，你也才认识了他一段时间啊。”夏侵不知道澹长空很久之前就认识江鸟了，问道。

　　“那总比你认识罗孟生的时间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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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车开了多久，两人就争论了多久，最后，苏玉桥实在忍不下去了，说：“别吵了行吗？江鸟和罗孟生都不像可以了吗？”

　　“对，我也觉得都不像。”澹长空握着方向盘转了个弯，说道：“何潇最像，这里面他才是来历不明。”

　　“对，我也觉得。”夏侵对这个回答十分满意。

　　客厅里，何潇忽然打了个喷嚏，顾沉递了张纸过去，问道：“感冒了吗？”

　　“没，感觉有人在骂我。”何潇说。

　　开了许久，澹长空还特地换了一辆车，终于，在七拐八拐之后，三人到达了总控室。

　　别墅这边，顾沉没事干，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仰望着上面。何潇轻轻地走到顾沉旁边，也找了一个凳子坐下，问道：“上面又没有星星，你看什么呢？”

　　“你说人死了以后是什么感觉啊。”顾沉忽然问道。

　　“不知道，没死过。”何潇把手放在石桌上，撑着下巴，侧过头看着顾沉的脖子。

　　“怕死吗？”顾沉把头低下来看着何潇，又问道。

　　“你是说我吗？”

　　“不然呢，这里还有其他人吗？”

　　何潇轻轻地笑了一下，答道：“不怕。但是舍不得，舍不得死。”

　　“为什么舍不得？”

　　“还有好多事没做，还有……”

　　“还有什么？”顾沉问道。

　　“还有好多风景没看够。”

　　“那，如果我死了你会伤心吗？”何潇忽然问道。

　　“拉倒吧。”顾沉翻了个白眼，说道：“你命比我长，也不知道是个什么神奇物种，竟然已经经历了五代1974了。”

　　“其实说长也不长，1974有些是中途就换了。”

　　“那……”顾沉停顿了一会儿，问道：“你还记得第一届1974吗？”

　　何潇愣了一小会儿，肯定了顾沉的问题。

　　顾沉很想问下去，问问何潇和第一届那个女孩儿发生了什么，问问第一届1974在何潇的心里占比有多大。但是，他看见何潇渐渐埋下去的头，以及透过发丝那伤感的眼神，都不用问，就可以掂量出那女孩儿的份量。

　　“那个女生，叫……什么名字呀？”顾沉的问题一出口，他就后悔了。他不应该问这么多，可是这个问题在他的心里真的憋了很久，顾沉不是一个爱多管闲事的人，也不爱问东问西，他问了之后，忽然觉得自己好像变成了平时最不喜欢的那种人。

　　“哪个女生？”何潇没反应过来顾沉说的是谁。

　　“海岛上有她的房间。我……不小心看到的。”顾沉解释道。

　　“噢……她……”何潇仿佛在回想一些事情，他说道：“我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

　　“啊？”顾沉一脸的难以置信。

　　“我跟你说过呀。”何潇说道：“第一天，你来海岛的时候，我跟你说过，我一般不会问1974的名字。”

　　“你不会一直叫人家1974吧。”

　　“也不是，只有第一届会偶尔叫1974，其余的都根据情况喊。”

　　“比如？”

　　“比如第二届是个男的，年纪应该比较大，我叫他老头儿。”

　　顾沉：“……”

　　“第三届的那个人比较严肃，我一般不作称呼，直接说事。江鸟的话，以前他是1974的时候没怎么跟我说话，所以有事直接叫‘喂’。”

　　“他们不会生气吗？”顾沉问道。

　　“没有啊。”何潇放缓了语气，笑道：“只有你生气了，还气了挺久。”

　　“我他……”顾沉语塞，把“妈”字收了回去，继续说道：“有问题吗？我生气碍着你了吗？”

　　“没问题啊，反正我会哄。”何潇骄傲地说道。

　　顾沉没说话，仔细思考着这个“哄”字是不是过于暧昧，虽然理性告诉他何潇可能把会哄人当成了一个技巧而不是在特定的关系之间才会发生的，但是顾沉心里还是很开心，他说道：“我不好哄，我比较铁石心肠。”

　　“我不觉得，你老好哄了。”

　　顾沉：“……”有一丝颜面扫地的感觉。

　　“你知道‘哄’这个字不能乱用，只有情侣或者是关系亲密的人之间才会用吗？”顾沉还是决定纠正他。

　　“都睡一起了，还不够亲密吗？”

　　“我……”顾沉发现这聊天的方向越来越不对，说道：“睡一起只是因为你在水墨间基地没有自己的玻璃瓶。”

　　“那还不是睡了嘛，不是一样的吗？”何潇嘟囔着。

　　“是睡在一起了，不是睡了，你能不能表达完整！”顾沉越聊火气越大。

　　“有什么区别啊？”何潇瞪着大眼睛，一脸单纯。

　　“区别大了，‘你睡’和‘睡你’不一样；‘干嘛’和‘干吗’不一样；‘做什么’和‘做吗’也不一样！”顾沉解释到一半忽然瞥见何潇在憋笑，才知道何潇这个杀千刀的故意的，头也不回地走了。

　　何潇赶紧跟了上去。得，又来活儿了，估摸着顾沉这次的火气，够他哄好几天了。